隔天。

　徐傑跟著江老大來到京城電視台，和台裡商議有關綜藝節目《跨界演員》第三季的購買問題。

　這種情況在京城電視台和京視文化之間是很正常的。

　因為京視文化是京城廣播電視台的所屬產業，所以京城電視台的許多節目和晚會都會外包給京視文化去負責。

　所謂的商議，其實只是走一個過場罷了。

　京視文化會將節目的製作費用明細表拿出來，而台裡會根據這份明細表給出一個合理的價格，從而達到雙贏的目的。

　當然，這是以前。

　而今天，因為徐傑想為影視劇部門爭取一些製作費的緣故，所以一定會有一場激烈的討價還價。

　徐傑，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否則他今天也就不會來了。

　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

　徐傑和江老大來到衛視節目中心，在從員工口中得知陸副總編正在開會馬上就會回來之後，兩人便在辦公室外面等。

　“小徐，你說四個億，台裡面會答應嗎?”江海小聲的對坐在一旁的徐傑問道，聲音當中透著幾分擔憂。

　《跨界演員》的前兩季都是由京城電視台負責的，作為曾經的文藝節目中心主任，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對於每一季的製作費用，台裡面可以說是相當的清楚。

　現在兩人竟敢來要四個億，他實在是有些心裡沒底，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台領導大罵不要臉的準備。

　可是沒辦法，這年頭兒想要辦大事，就得不要臉，要臉的都辦不成大事。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

　臉皮薄吃不著，臉皮厚吃個夠。

　他想多吃。

　可是在別的地方吃不著，所以也只能吃背後大樹上的果子。

　“不是四個億，是五個億。”徐傑聽見後糾正道。

　如果只是四個億，那麽根本用不著他來。

　他覺得四個億還是在台領導接受范圍內的，而且他和江老大今天帶來的這個清單上面，零零碎碎的再加點水就已經超過了三個億，就算京視文化是京城廣播電視台的下屬公司，也得讓他賺億點點不是?

　江海聽到小徐的話後嘴角兒一抽，頓時感覺對方比他還不要臉。

　四個億他都覺得希望不大，對方竟然還敢張口要五個億，換做他是台裡的領導，非狠狠的訓斥一頓不可。

　不過，他實在不忍心打消小徐的積極性，畢竟就算五個億不行，他還指望小徐幫他搞定四個億呢。

　小徐作為第三季的總導演、總編劇，可是這次買賣當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沒有小徐，他連叫價都不自信。

　有小徐在，他的心裡還有一些底氣。

　當然，還有一點，那就是他要利用老陸對小徐的重視。

　老陸一直把小徐看做是福將，並且想方設法讓小徐為其所用，現在小徐就是節目質量的象征，老陸就算為了節目的質量，也應該會答應小徐的一些條件，就比如多增加一些製作費什麽的。

　“對，五個億，你有幾成把握?”江海問道，同時還不忘向周圍張望，畢竟這裡是衛視節目中心，是老陸的地盤，生怕被外人聽到。

　“一成也沒有。”徐傑如實回答道。

　“什麽?”江海愣住了。

　一成把握都沒有還敢要五個億?

　這不是找挨批嗎?

　閑著沒事來這裡逗台領導玩呢?

　“能給最好，不給拉倒，能要多少要多少，哪怕多一百萬，也能緩解一下影視製作費的緊張。”徐傑想的很開。

　他今天來這裡，沒給自己定目標，就是單純的討價還價，能討多少算多少，反正張張嘴，又沒有什麽損失，頂多浪費兩杯水。

　再說，這個項目是電視台外包給京視文化的，但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買的沒有賣的精。

　他相信，只要自己正常發揮，應該能夠討到一些。

　為了部門，也為了他自己，不管怎麽樣，都要試一試。

　江海聽到徐傑的話，頓時感覺到自己這個總經理做的太失職了，不幫小徐想辦法搞錢也就算了，竟然還想利用對方跟台領導討價還價，這算哪門子支持?

　這不相當於和小徐外出吃飯，他嘴裡面喊著請客，卻在結帳的時候不肯掏兜是一樣的嗎?

　這不是忽悠人嗎?

　不行，於公於私，他都不能這麽乾，太沒總經理和老大哥的樣子了。

　“小徐，要不這樣，如果真能要來四個億，最後的利潤咱們七三開，七成留在公司帳面上，三成給你發展影視業務。”江海一本正經的說道。

　又想讓馬兒跑，又不想讓馬兒吃草，怎麽可能?

　至於為什麽還要留下七成，自然是為了讓年底的財報更加好看一些。

　而且今年剛剛開始，公司下半年如何還不好說，所以帳上有錢，心中才能不慌。

　“頭兒，不用。”徐傑搖搖頭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雖然他要發展公司的影視業務，但是將來是賠是賺，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他是絕對不會把其他業務的收入投入到影視業務當中去的，否則一旦賠了，就不是電影部和電視劇部的事了，而是把整個公司都賠進去了。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部門為單位，就算一個部門拉胯，也不會連累到其他的部門，否則當初拍電影的時候，他就動用電視劇部的資金了，也用不著自掏腰包。

　江海看了看小徐，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在心裡反覆練習如何說服老陸還有其他的領導，這才是關鍵。

　“主任?徐傑?你們怎麽在這裡?”

　這時，一個詫異的聲音突然響起。

　徐傑循聲望去，只見秦豔從不遠處款款走來。

　“原來是秦豔啊。”江海緊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隨後指了指一旁的徐傑，對秦豔說道:“我和小徐來找老陸談點事，你來這裡幹什麽?”

　“這不馬上就到315消費者權益日了嗎?台裡要搞一個活動，我是主持人之一，過來和活動團隊碰個頭。”秦豔解釋道。

　“哦?看來你是真的從文藝頻道走出來了。”江海笑著說道。

　秦豔聽了，並沒有表現出得意的樣子，反而苦笑了一下。

　“豔姐，這不是好事嗎?你怎麽還愁眉苦臉的?”徐傑好奇的問道，對方這樣子，明顯不在狀態。

　作為老熟人，雖然不在同一個部門工作，但是以三人之間的關系，也不至於表現的這麽生疏。

　秦豔看了看徐傑，隨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接著又搖搖頭說道:“我還是不說了，你們忙，咱們改天再聊。”

　徐傑和江老大對視一眼，本來兩人的好奇心沒那麽重，但是看到秦豔的樣子，立刻勾起兩人的好奇心，秦豔如今發展的這麽好，應該高興才對，而不應該是這幅狀態。

　大家就算不是同事，但也還是朋友。

　“別改天呀，快說說到底是什麽事。”江海大聲的說道。

　“是呀，如果是遇到什麽難事，說不定頭兒能幫你解決。”徐傑附和道。

　江海轉頭看看徐傑，話說的是沒錯，可為什麽聽起來有點兒怪怪的呢?

　再說，解決問題，難道不應該是小徐的專長嗎?怎麽把問題甩給他了呢?

　秦豔低頭看了一下手表，見到時間還算充裕，於是說道:“是這樣的，《美味的歷史》不是已經播出兩個月了嗎?第一個月的收視率還可以，但是第二個月，也就是這個月，收視率卻下降了很多。”

　說完看向徐傑。

　嗯?

　江海微微一怔。

　《美味的歷史》?那應該是小徐的事才對。

　於是，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徐傑，說道:“小徐，快給秦豔分析分析。”

　徐傑皺了皺眉頭，收視率下降很多?不會吧?

　“為什麽?你們有沒有找找是什麽原因?”徐傑問道。

　“這還用找，肯定是跟你離開有關啦。”秦豔苦笑著說道。

　“那不對，你不是說第一個月收視還不錯嗎?是不是這個月選擇的美食有問題?”徐傑疑惑的問道。

　秦豔搖搖頭，她並不認為是美食選擇的問題。

　要知道哪怕是一個簡單的驢打滾，徐傑拍出來之後，收視率也是很高的。

　“我覺得，可能是你上個月剛剛離開，觀眾們對我這個新人比較好奇，所以看的人比較多，但是在來到這個月之後，新鮮勁兒已經過去了，所以收視率開始降低，現在已經降到1.8了。”秦豔的表情有些難看。

　不只是她這麽想的，節目組的人也都是這麽想的。

　徐傑一時間陷入沉思，別看1.8的收視率並不低，仍然能在晚間節目中排到第一，但是如果不處理好，那麽今後這個節目的收視率一定會越來越低。

　難道節目離開他就不行了嗎?

　對於這種情況，他是既高興，又著急。

　高興是因為他的價值，以及觀眾對他的認可，著急是因為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節目垮掉，必須想出一個應對的辦法才行。

　甩手不管?

　他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怎麽辦呢?

　二月那期《美味的歷史》，他抽空看過，除了換了主角之外，沒有任何的變化，可收視率怎麽就下降了呢?

　徐傑看著面前的秦豔。

　今天的秦豔穿著紅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胸口處還別著一個善良的蝴蝶型胸針，幹練又不失時尚，而腳下的高跟鞋更是讓她的身材看起來修長和挺拔。

　這一身應該是錄節目的服裝。

　咦?

　徐傑的腦袋裡面突然閃出一道靈光。

　他記得秦豔在節目當中就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小白領，跟他當初那個打工人的定位是一樣的。

　這樣演的原因主要是為了讓主角看起來更加的接地氣。

　然而，男主角接地氣也就算了，可是女主角接地氣，是不是就有點兒太土了呢?

　秦豔的長處是什麽?

　美！

　那麽在節目當中，是不是要把這一點表現出來呢?

　他之前就曾跟秦豔說過，你長的這麽漂亮，肯定能吸引一波家庭煮夫。

　然而在拍攝節目的時候，節目組卻並沒有將這一點發揮出來。

　這不等於浪費資源嗎?

　老話說的好: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就算人長的再漂亮，可是穿的很隨意，又不怎麽化妝，看的人能多嗎?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徐傑說道。

　“什麽辦法?”秦豔眼睛一亮，臉上更是寫滿了興奮。

　在她看來，徐傑想出的辦法，肯定是能夠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誰讓對方的好點子多呢?要不然能做出那麽多的好節目嗎?

　徐傑說道:“我覺得收視率下降的根本原因就在於你這個主角沒有特色，你演的角色和我一樣，只不過從男人變成女人，有些觀眾肯定會放棄，畢竟他們看了我兩年，人緣在這裡擺著。”

　秦豔聽到分析之後，不由的點了點頭，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所以，你不能再去演我的角色了，而是應該演出你自己的特點，讓觀眾記住你，並且區別出你和我！”徐傑認真的說道。

　“我的特點?”秦豔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全不知道徐傑所說的特點是什麽。

　“你的特點就是你的職業，你是美女主播，是許多男人愛慕的對象，同時也是許多女人羨慕的對象，如果你能把握好這一點，收視率肯定會漲回去的。”徐傑笑著說道。

　“可是我在節目裡面的身份，也是女主播啊，而且觀眾們也都知道。”秦豔說道。

　“沒錯，你在節目裡也是女主播，可是就你在節目中的那副妝容，如果不是看過你的節目，如果不是節目介紹，誰會想到你是女主播?特點不夠明顯。”

　“那我應該怎麽去做?”

　“很簡單，以後每集都要換一身漂亮的衣服，並且一定要找專業的服裝師來給你搭配，另外，不管是早晨出門，還是晚上下班，都要化上精致的妝容，總的來說，就是生活中的你一定要和屏幕中的你保持一致，走時尚、流行、前衛、精致的路線，明白嗎?”

　秦豔聽的直接呆住了。

　這個想法也太大膽了吧?這不是脫離群眾了嗎?要知道《美味的歷史》一直走的可都是親民路線。

　這，這等於直接改了節目的風格！

　一旁的江海聽的也是一愣一愣的。

　如果真像小徐所說的那麽改，《美味的歷史》到底是美食節目，還是選美節目?看美食，還是看美女?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喧賓奪主了呢?

　對觀眾使用美人計，這像話嗎?

　“小徐，這，這能行嗎?”江海忍不住問道。

　秦豔也看向徐傑。

　不是她不相信徐傑，而是對方這辦法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

　因為節目收視率降到2以下的緣故，節目組開了好幾次的會議，大家也都提出很多挽救節目收視率的辦法，可是大家想到的都是美食和故事，雖然她自己也曾想過是不是自己的演技不行，可是用美色一招，卻從來沒想過。

　“行不行我也不知道，全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既然老套路不行，那麽咱們就來個劍走偏鋒，至於結果如何，拍一拍就知道了，如果效果不好，到時候咱們再改唄。”徐傑聽見後說道。

　“……”

　死馬當作活馬醫?

　秦豔聽到這句話，直接被整無語了。

　她還以為徐傑對這個辦法很有信心，結果竟然是無奈之舉。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節目沒有播出之前，誰又能預見未來的收視率是多少呢?

　“小秦，雖然我沒有什麽辦法，但是我覺得你應該試試小徐的辦法。”江海對秦豔勸道。

　首先，他並不覺得這個辦法好，但是他相信小徐，要知道小徐可是著名的救火隊員，不管是台裡缺少綜藝節目的時候，還是綜藝節目收視率不佳的時候，最後不都是靠小徐才挽救回來的嗎?

　辦法好不好，跟說出這個辦法的人有很大的關系。

　同樣的辦法，如果是從普通員工的口中說出來，可能不會有人采納，但是從專家的口中說出來，那肯定是好辦法。

　“好，我這就回文藝節目中心跟宋歡歡她們說去，這兩天節目組的人為了這件事愁懷了。”秦豔說完之後，轉身就往回走。

　“哎，你不去開會了?”徐傑衝著秦豔的背影大聲的喊道。

　“那是小事，等一會兒再來也沒關系。”秦豔迫不及待的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等秦豔走出門，江海回頭看向徐傑，一臉猥瑣的笑著說道:“小徐，你這招可夠損的，把咱們親愛的觀眾當成什麽了?”

　徐傑卻義正言辭的說道:“頭兒，瞧你這話說的，我可是一直把觀眾當成上帝，所以才把最好的呈現在觀眾面前，再說，電視台之所以招這麽多的美女當主持人，不就是為了讓觀眾覺得賞心悅目嗎?怎麽到我這裡就變成損了呢?我只是貫徹領導的想法而已。”

　江海一怔，雖然知道對方是在強詞奪理，但是又覺得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得！

　不能再說了。

　再說下去，不就變成背後說領導壞話了嗎?

　“小徐，還是你辦法多。”江海感慨道，他在電視台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把小徐從生活節目中心挖到文藝節目中心。

　“辦法是很多，不過到底是不是好辦法，就看下個月的收視率了。”徐傑說道。

　他的要求不高，只能收視率能維持在這個月的1.8，不再往下降就可以。

　只有不跌，才有漲的可能。

　否則，就等於失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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