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氣晴朗，湛藍的空中飄著大片大片的白雲。

　　巍峨的縹緲山上，樹林茂密，鬱鬱蔥蔥。從遠處一看，全是綠色。

　　半山腰上，有三間老平房，底座是石頭，上面是磚瓦。算不上精致，但看起來還算舒適。

　　圍著這三間平房的，是一圈圍牆。大大小小的石頭，壘成半人多高，圍成一個不小的院子。

　　院子裡，站著兩個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一個年逾古稀的老者。

　　少年一身青衣，面容俊秀，目光如炬，渾身上下都充滿著朝氣。可能只有八分的帥氣，卻有十二分的瀟灑。

　　老者穿著灰色衣服，雖然年紀很大，身形依然健碩。頭髮胡須都已經花白，白的多，黑的少。臉上的皺紋一層一層的，幾乎把眼睛都蓋住了。然而，眼睛裡射出來的精光，卻讓人看一眼就不敢掉以輕心。

　　兩人各拿一把三尺木劍，迎面而立，衣擺隨風飄動。

　　木劍是棗木做的，劍身淡黃偏紅，劍刃粗糙，但是質地密實堅硬。雖然不及鐵劍，看起來依然很有殺傷力。

　　少年行禮道:“師父，我要上了。”

　　師父一動不動道:“少廢話，動手吧。”

　　少年腳下一用力，整個人像一隻燕子，嗖地掠到老者面前。木劍從身後到身前，劃出一個半圓，削向老者面門。

　　老者輕輕向後一仰頭，就把這一劍躲了過去。

　　很明顯，這一劍就是個試探，少年保持了相當大的距離。

　　緊接著，第二劍卻立馬凌厲起來，直刺老者前胸，力道相當雄渾。

　　老者只能躲閃，用手裡木劍格開對方木劍，然後順勢還擊……

　　兩人你來我往，片刻之間就拆了十幾招，有時精妙，有時凶險。

　　然而，兩人所用的招式，都是一樣的。顯然，是同一套劍法。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少年一招斜劈，“刺啦”一聲，將老者的衣袖劃破一個口子。

　　“哈哈，師父，你輸了！”

　　“哼，臭小子，我精研了四十多年的八仙劍法，被你練了五六年就青出於藍了，太氣人了！”

　　“師父，你三年前答應過我，只要我比劍勝了你，你就讓我下山去闖蕩江湖。這話，還算不算?”

　　“這個嘛……靈瀟啊，江湖有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打打殺殺，幹嘛非要去闖蕩啊?”

　　“我練了十幾年的武功，不就是為了去江湖上行俠仗義的嗎?你不是也經常教我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怎麽我一說下山，師父你就這麽不樂意啊?”

　　師父面露難色，把手裡木劍交到徒弟手裡，一言不發，轉身向屋裡走去。

　　陳靈瀟提著兩把木劍，放在院子西北角的兵器架子上，道:“師父，我都十六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山下的紅葉鎮裡，我這個年紀的人，都有結婚的了。你不是號稱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劍’嗎?我現在的劍法能勝了你，江湖上估計也沒幾個對手了，不會有危險的。師父，你就讓我下山吧，我總不能在山上過一輩子吧?那也太窩囊了！”

　　師父停住腳步，歎了口氣，道:“行，你下山吧。”

　　說完，進了廚房，鍋碗瓢盆，叮叮當當，開始做早飯。

　　陳靈瀟在院子裡興奮地大呼小叫，又蹦又跳的，老頭子權當聽不見了。

　　吃完早飯，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太多別的行李，陳靈瀟簡單打了個包袱，然後舔著臉問師父:“能給點生活費嗎?”

　　“要多少?”

　　“五……十兩?”

　　“五兩還是十兩?”

　　“五十……五十兩……行嗎?”

　　陳靈瀟訕訕地望著師父，

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老頭子進裡屋，一會兒就出來了，扔給陳靈瀟一個錢袋子。

　　打開一看，一百兩！！

　　陳靈瀟頓時感覺臉頰發燙，道:“師父，太多了！”

　　“拿著吧，外面用錢的地方多，別亂花就行。”

　　少年穩了穩激動的心，然後用顫抖的手，把裝著一百兩銀子的錢袋子塞進了包袱裡。

　　“那……師父，我走了?”

　　“等會兒！”

　　師父又從裡屋拿出來一樣東西，是一根翠綠的竹棍，比手腕細一些，共有九節。

　　“送給你的，我親手做的。”

　　陳靈瀟從師父手裡接過這根竹棍，沉甸甸的，不知道有什麽玄機。

　　看到師父略帶得意的表情，少年知道，這根棍子絕對不簡單。

　　果然，仔細觀察片刻，陳靈瀟發現有一端第二節竹子的中間有一條裂縫。

　　用力一拔，悄無聲息地，一柄長劍出了鞘。

　　“這……”

　　陳靈瀟目瞪口呆地望著這把劍，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師父哈哈大笑，道:“前兩年我在山裡偶然得了一塊好鐵，拿到紅葉鎮，叫鐵匠打成了一把劍。這塊鐵是真硬啊，鐵匠活活打了半年多，才打成我想要的樣子，也花了我不少錢呐。後來我把它嵌進這根竹子裡面，取了個名字，叫九節綠竹劍。這劍啊，就是專門給你做的。闖蕩江湖，沒個好點的兵器傍身可不行啊。”

　　少年雙眼通紅，盯著老頭子，道:“你不是不願讓我闖蕩江湖嗎?怎麽還專門給我做了把劍?”

　　“臭小子，你是我從小養大的，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這三間破房肯定留不住你，我就是沒想到你離開得這麽早，本來以為你還能再陪我兩年呢。”

　　老頭子背過身去，面朝著牆壁，衝身後揮了揮手，道:“走吧，走吧。”

　　少年跪下，磕了個頭，道:“師父，有空了，我回來看你。”

　　師父道:“回不來的話，寫信也行，寄到紅葉鎮的驛站，我隔幾天就過去看看。”

　　陳靈瀟提著九節綠竹劍，背著包袱，告別了師父，出門下山去了。

　　片刻之後，老頭子也從屋裡跑了出來，衝著山下大喊:“臭小子，小心點，沒事少逞英雄！！”

　　“知道了！”

　　少年的聲音在山裡回蕩， 驚起了一群飛鳥。

　　老頭子踱步回到屋裡，坐了一會兒，心煩意亂，又走到院裡。

　　拿起剛才的木劍來，想練兩趟劍法。誰知才練了三招，練不下去了。

　　扔了木劍，又想打一套掌法。半套都沒打完，也打不下去了。

　　院子裡有個竹子製成的躺椅，老頭子躺在上面，閉上眼睛，晃晃悠悠想睡一覺。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愣是睡不著。越想睡覺，心裡越煩。

　　出了院子，沿著山路，老頭子走了一大圈。也不刻意使用輕功，就用兩條老腿硬走。回到家的時候，腿都有點發顫了。

　　歇了會兒，到中午了。老頭子進廚房，叮叮當當，做了一頓午飯，然後下意識在桌上擺了兩副碗筷。

　　老頭子歎了口氣，收起來一副。

　　去盛飯的時候，赫然發現，飯、菜、粥，滿滿的全是兩人份。

　　盛好了，坐下，吃了兩口，嗓子眼堵得慌。老頭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了。

　　走到院子裡，又躺在椅子上，這次睡著了。

　　老頭子做了個夢，夢見臭小子回來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可憐巴巴道:“師父，江湖太險惡了，全是壞人，我不闖了。以後我就在山上陪著你，再也不出去了。”

　　老頭子呵呵笑著醒了過來，再一看，哪裡有臭小子的影子?

　　暗罵一聲:“有種你就別回來了！”

　　此時，陳靈瀟已經出了紅葉鎮，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突然打了個噴嚏，暗想:“誰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