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奇怪了，老夫婦說他們隻管跟隨第一個走出去的人，毫無疑問，那個人是我，他們只是在等待我做決定然後再走出去。可選擇自我意識並不能接受到高樓的指示，對於這個樓層的時間概念我是不準確的，多久是一天，是這個手表轉動兩周為一天嗎，可是這裡壽命變長，相應的一天也應該變長。那是等到我們的食物吃完了忍受不住了才是一天嗎?

　　怎麽決定呢?

　　老人幾次從裡房取來木頭為壁爐添火，在這溫暖的房間裡陷入柔軟的沙發，時間在我們舒適的狀態下流逝地很快。看看手表，時針指向11點了。

　　多虧了這個樓層的設定，我們都不用睡午覺，浪費了這美好的時間呢。

　　帶著開玩笑的腔調說出這句話，但不出所料的，沒有一個人笑出來，哪怕臉上的表情微微動一下，也是沒有的。三三不解的看著我，好吧，有一點尷尬了，可是三三至少要好一點，她默默地看著我一會兒後，張開嘴巴，好像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笑笑，但不知道是哪一種，就傻傻的咧嘴露出牙齒，看著我，觀察我的反應。

　　無奈地歎口氣，揉揉她的腦袋。現在很想問一個問題，可不知道說出來一會，會怎麽樣。

　　你們，感受不到情感嗎?快樂或悲傷，喜悅或者憤怒，沒有感受嗎?為什麽一直那麽平淡呢?

　　老夫婦不解地看著我，好像我在說什麽別的語言一樣。

　　“什麽是情感?”老婦人問我。

　　好吧，現在可以確定一點，他們是天生就是這樣的，而不是被高樓的指示消磨成這樣。甚至我還記得，在703層和那四個人搏鬥的時候，某一瞬間，那一對老夫婦，那個男人都表達出了憤怒，非常的憤怒。所以，高樓不只是給他們指示，還會影響他們的情感。

　　如果說高樓意識給他們的指示他們可以選擇是否遵從，那麽高樓意識直接的情感影響，就無法察覺到了，因為他們會以為，那些“情感”是自己的。

　　這一方面，高樓也在引導他們成為一個人。這樣，我也是，那個男人因為我對他的死亡威脅，也出現了恐懼。

　　還是要回答一下她吧，算作“禮貌”，可現在看來她不能理解這些。

　　那是一種對我們很重要的東西，沒有這種東西我們便會死，什麽也救不了。

　　老婦人看看我，然後把目光移開，這樣的回答和我說過的任何一句話都一樣，在她看來來，只不過是同樣的音色，用不同的音量和音調，把文字按不同順序組合起來表達而已。

　　房間裡接著又安靜了好一會，火靜靜的燒著，木炭的赤紅的芯一點一點露出。

　　三三依舊不舍地看著我的表，沒辦法，現在的確不能夠給她。哦對，看看手表，11點多了，差不多該吃飯了，這樣說來，11點指的是上午，當然也不排除晚上，只是可能性小一點。

　　老人再次進入裡屋，端出一個很大的托盤，放在沙發背後的方桌上面。向我們看來，示意我們過去用餐了。

　　非常美味的大餐，吃得很滿意，肚子有一種久違的飽脹感，如果可以的話，現在睡一個午覺，再合適不過。可是正是這舒適在挽留我們，不行，應該走了。

　　“一天”，是由我來定義的。

　　好，既然是由我來決定，那麽現在，我要離開了。

　　可是離開也就意味著，到下一個樓層去。所以在這之前，要先思考一下:、

　　按照我的記憶，

在703層我們遇到的四個人，除了那個女人，都報有殺死我們的動機，應該不是知道規則，而是高樓意識影響了情感吧。所以現在不能夠貿然地進入703層，雖然我和三三可以控制自己，但老夫婦就沒有保障了。在我們這四個人從地鐵裡面走出來時，我搶過三三的話，向裡面的少年喊了，所以他的認知裡面，我才是那個意識覺醒的人，他如果有戒備，也會是我，我希望的結果是，可以協商，相互表達，一起逃離。現在對逃離的理解有了不同，不單單是破壞規則什麽的，我們得利用它。　　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分開來走。

　　我站起身，並沒有說什麽，只是拉著三三往門外走去，老夫婦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也跟著我們走了出去，留下一桌子的狼藉和火焰越燒越小的爐火。

　　首先來到某一扇黑牆之前，是“鑰匙”房間消失後留下的，上面有一個鑰匙孔。從衣兜裡逃出鑰匙來，它還在發著光。對準鑰匙扣，插了進去，能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音。慢慢轉動，鎖大概開了，往前一推，黑牆往後面移動，直到可以走過一個人那麽寬。

　　把鑰匙拔出，以後還可能再使用，令人驚訝的是，鑰匙不再發光了，變成它原來的冷黑色。但，我不想輕易地丟失怎麽重要的物件，就也還拿在身上。

　　一隻腳踏了出去，就在這一刻，老夫婦目光閃爍，望向我，然後緊緊地跟隨上來。

　　等一下，高樓指令是這樣說的吧，你們心裡面肯定清楚“所有人要跟隨第一個走出785層的人，完成他的任務”，是這樣的吧。

　　我對老夫婦說，他們點點頭。

　　好的，你們的跟隨，就到此為止，“完成我的任務”，我的任務就是，返回去，乘坐電梯，在下一次停止時，出來，然後其他什麽也不用做，等待我們。

　　他們依舊沒有任何驚訝或不解，按照我說的話，退回了長走廊，來到電梯門口，按下向上的按鈕。

　　是的，我可以命令他們。同樣的，上一次的四個人裡，一定也有一個可以命令其他人的人，而上一次的命令比我的要簡單一些——

　　那就是來到703層並且殺死所有人。

　　但那個下指令的人會是誰?不可能是女人，那樣的話她沒有理由自殺來獻出時間，但另外三人表現得很相似，我看不出來。

　　現在沒有時間給我思考太多，因為我們走樓梯到達下一層必定比老夫婦慢，倒不是不好意思讓別人等待，只是上面那一層是什麽樣，我們都不清楚。雖然對他們兩個沒有太多在意，也不想讓他們去冒險吧。

　　{不必連自己也騙吧，你又沒有說出來，怕別人眼裡你的形象變差也不至於麻痹自己吧，不就是想要一點點正義感嗎，你都覺得為了逃出去，一切都是對的，你就是正義對吧?你讓老夫婦乘坐電梯，為什麽，心裡面不清楚嗎?}

　　你給我閉嘴，我現在不需要你告訴我高樓的指示，所以，閉嘴。

　　{}

　　我不想聽你說話， 你根本不懂。

　　{}

　　我只在乎三三和自己，他們上去送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好吧，我是在用他們去做實驗，高樓意識必然大於我的命令，所以到達下一層後，極有可能高樓發出新的指令，以他們的身體行動能力，不就是送死嗎。況且那個男孩覺醒的自我意識我也不清楚，天知道他會做出一些什麽事情來。

　　漆黑的樓道每一層只有一個類似“安全出口”牌子的亮著綠燈的標牌，僅僅看得見台階。三三很害怕，雙手用力地環抱著我的腰，眼睛不敢向後面看去。直接把短刀拔出來，握在手上，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去。不停地爬著樓梯旋轉，走過了一層又一層樓，卻沒有一個出口，心裡面一直默默記著層數——現在應該是794層，還得繼續爬才行。

　　沒事的三三，我保護你。

　　伸出左臂把三三護在懷內，右手把短刀架起，橫在身前，慢慢移動著。

　　無盡的漆黑，樓道間標牌發出綠光烘托得整個樓道都很詭異。明明沒有風，但偶爾那標牌會晃動，樓道的綠光也跟著晃，我們的影子也是。

　　終於，當爬上又一層時，樓道轉彎處的是一扇黑門，跟進入樓道時候的一樣，微弱的光線下隱約可以看見一個鑰匙孔，拿出鑰匙，對準，慢慢插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要走出這個恐怖的樓梯間了。但我卻把刀握地更緊了。

　　因為剛剛在心裡默默數著，數到了803層。

　　(二，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