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動第八百五十節行動前的安排
夜色漸沉,明月當空。
距離銅鎖住所不遠的一條小巷內,一支日軍巡邏隊走過,軍靴底部的鐵掌釘與青石板路面碰撞發出響亮的卡卡聲。
等到聲音慢慢變小,圍牆上伸出一個腦袋左右看了看,確定鬼子走遠之後輕輕跳了下來,正是與銅鎖會面的左重。
他快步走出巷子,來到路邊一間雜貨鋪前掀開一塊看似關緊的門板,露出了一條只能容單人出入的狹窄門縫並閃身鑽了進去。
“撕拉”
洋火點燃的聲音響起,一盞包著黑布的煤油燈被點亮,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大光頭將門板上的暗鎖扣上,轉身對進來的左重說道。
“副處長,周圍一切正常,木魚家中和所有鄰居的電話線路沒有往外撥打過,無常小組那邊也沒有問題,您是不是太謹慎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左重脫下外套丟進地上的瓷盆中,裡面的硫酸與棉布瞬間發生反應,一股白煙升起,盆裡的衣服很快變成一攤黑色焦狀物。
看著這一幕,他滿意的點點頭,在敵佔區行動不方便用火,用化學方法倒也不錯,隨即坐到桌旁抬手將歸有光叫到身邊。
“派人去外面盯著,有問題立刻釋放刺激性掖體,防止軍犬跟蹤,過半小時沒問題就回來,氣味在空曠場地保存不了多久。
順便把瓷盆處理了,直接倒進下水道就行,以後在各個安全屋多備些硫酸,一來銷毀物品,二來在危極時刻可以用來應敵。
另外,木魚表示目標的關押地在虹口的黑木旅館內,地址是熙華德路15號,具體房號未知,有10個漢奸和2個日本憲兵看守。
明早你一個人去做個偵查,將情報確認一下,沒有問題的話,咱們晚上就動手,這件事不能拖,小鬼子隨時都會處決目標。
要小心,日本人對一個孩子這麽重視肯定有原因,可能是想通過對方獲取情報,也可能設下陷阱做好了有人來營救的準備。”
左重的表情有些嚴肅,救人固然重要,但自己的手下的安全也不能忽視,必須防止敵人用目標做餌守株待兔。
“是。”
歸有光撓撓頭回了聲,不過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好奇詢問:“副處長,聽說目標的母親是特工總部滬上站總務科長?
而且之所以被害,是由於那幫漢奸的緣故,您來見木魚,莫非此事跟其有關,那小子沒經歷過這種事,我就怕……”
粗中有細說的便是歸有光這種人,雖然不知道詳情,但他隻憑推理就猜中了不少事,還意識到銅鎖會因此出現問題。
深深看了大光頭一眼,左重頷首道:“恩,不錯,地下黨方面給的情報裡寫的明明白白,對方這是在打黨國的臉啊。
為了保密,也為了給調查統計局留幾分面子,詳情此前並未對外公布,你曉得就好,哼,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徐恩增!”
提到這事,他裝做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人家都潛伏到我們眼皮子底下了,這個王巴蛋竟然一點不知情,當真是廢物。
算了,不提徐恩增了,反正對方身邊不是地下黨就是日諜,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你們要吸取教訓,確保人員純潔。”
“是,我明白了。”
大光頭轉身去執行命令,不一會兩個做過偽裝的小特務走進黑夜中,此時遠處遙遙傳來警報聲,應該是日本人在抓人。
左重背著手來到店鋪後方的院子裡,抬首望向夜空,幽幽歎了口氣,希望明天跟地下黨接頭的時候可以一切順利吧。
隨著日軍的一次次勝利,
敵我形勢越來越嚴峻,紀雲清和漕幫張老板不是孤例,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賣國求榮或中立。無數仁人志士倒在漢奸們的槍下,連租界也變得不再安全,看來得給這些敗類一個警告了,不能讓他們這樣肆無忌憚。
思考了好一會,左重眼睛猛的一亮想到了什麽,緩緩伸了個懶腰走進院中的客房,不多時屋內的燈光熄滅,夜色如舊
第二天一早。
閘北通往虹口的八字橋戒備森嚴,或許是因為橋頭碉堡在戰前被國府情報人員破壞,日本人直接在離橋一兩百米外的地方建立了多個哨卡,甚至還停了輛戰車。
無論是中國人、外國人還是日本移民,通過八字橋進出虹口都要接受嚴格檢查,還要對執勤的日軍士兵摘帽鞠躬以示尊敬。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有僧人通行時哨卡時,鬼子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佛教在日本國內勢力頗大,對高層的影響也不小,信眾眾多,輕易招惹不得。
所以當一個和尚身披袈裟,手持缽盂來到八亭橋,幾個負責檢查的日本軍人連忙放下武器站直,雙手合十說了句大師好。
“阿彌陀佛。”
寶相莊嚴的大和尚回禮並誦了聲佛號,又將自己的度牒和證件遞了過去,涉及到核心統治區的安全,縱然躬不用鞠,可身份盤查是免不了的。
領頭的小隊長撅著腚,雙手接受過證件仔細檢查,又對照照片看了看來人,確定沒有問題這才恭敬奉還,抬手宣布放行。
“等等。”
但就在這時,旁邊的崗亭裡走出來一個少尉,兩隻三角眼轉來轉去,手上搶過證件又瞄了瞄鎮定的大和尚,口中用中國話問了兩個問題。
“大師來自閔省霞光寺,不知來滬上何事。”
“雲遊結緣,傳道天下。”
“哦?敢問上下。”
“貧僧法號能持。”
兩人一問一答,聽得旁人一頭霧水,接著眾人又聽到少尉說了一句:“以是因緣,地皆嚴淨。”
“而此世界、六種震動。”
大和尚沒有猶豫,再次雙手合十,臉上含笑:“阿彌陀佛,早就聽聞法華經在貴國流傳甚廣,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施主是否相信貧僧了?”
少尉臉色大變,趕緊彎腰道歉解釋道:“請大師見諒,家母禮佛之心尤為虔誠卻總為人欺騙,我見您身形健壯不似佛門弟子,故此試探。”
這下在場的日本軍人明白了,原來少尉懷疑和尚是破壞分子假裝的,於是出言試探,試探的結果證明對方是真和尚。
聽到少尉的解釋,大和尚搖搖頭不在意道:“何來見諒,正是有那些濫竽充數之輩,才叫世人多疑。
貧僧這裡有一串供奉佛前多年的念珠送於施主,還望施主能夠慈悲為懷,少行殺孽,阿彌陀佛。”
說罷,他接過少尉遞來的證件邁步走向八字橋,身後的日本士兵或不屑一顧,或面紅耳赤,目送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街頭。
而這位悲天憫人的大師離開哨卡進入虹口後左繞右繞,最後找了個僻靜處大口大口呼吸,擦了擦頭上冷汗,喃喃自語道。
“娘的,差點就露餡了。”
歸有光心中慶幸,多虧副處長一直要求他們加強專業技能的學刁,不然自己今天真要栽在這了,誰能想到小鬼子連法華經都懂。
快速調整好情緒,他抖了抖袈裟再次走上馬路向著黑木旅館移動,沿途的日軍巡邏隊絲毫沒有懷疑,還不時有人雙手合十問好。
大光頭行動順利的同時,法租界一家咖啡店裡,左重和老朋友班軍坐在正對大門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聊著天。
“老班,貴黨太不地道了,往我們內部安排眼線不說,還讓我們幫你們把人救出來,更氣的是在這個時候讓我親自來滬上負責行動。”
左重喝了口黑咖啡,眼睛掃過周圍埋怨道:“你知不知道,徐城那裡一觸即發,我被你們拉到滬上來,必然會影響前線的情報工作。”
聽到老同學的指責,班軍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你可別蒙我,難道你不在,你的手下就不工作了?
至於眼線,乾這行不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嗎,我就不相信你們特務處沒在我們內部安排人。”
“這個……哈哈。”
似乎被將了一軍的左重乾笑兩聲,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心裡卻明白,果黨潛伏到地下黨的情報人員資料他早就交給老k。
老班這麽問看上去是試探,其實是明知故問,保護情報渠道,要不是知道內情,自己真就信了,呸,果然乾情報的心都髒。
班軍觀察著他的反應,輕輕咳嗽了一聲恢復嚴肅:“好了,說回正事吧,此次公開潛伏人員的真實身份,已經代表了我們的誠意。
況且這件事不單單是營救烈士子女這麽簡單,目標身上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情報,必須搶在日本人發現之前將人救出來送出滬上。”
重要情報?
在那個孩子身上?
左重湖塗了,地下黨將情報交給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保管,會不會太冒險了,再說了,什麽情報值得他這個情報處副處長出手。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班軍用手指在咖啡杯裡沾了沾, 在桌面上寫了幾個字——國際記者團訪華路線圖,然後快速用手擦掉。
國際記者團竟然要來民國,難道是來調查金陵那件事的嗎,左重皺起了眉頭,不過馬上察覺到不對,對方為何會告訴他這件事情。
按道理來講,地下黨絕不會向自己這個特務頭子透露如此敏感的信息,除非兩黨高層早就知情,甚至是兩黨合作推動了此事。
想到這,他抬頭似笑非笑的看向班軍,敢情你們都商量好了,自己就是個工具人是吧,娘希匹,簡直欺人太甚。
面對左重的死亡凝視,班軍面不紅,心不跳:“此事事關重大,之前只有少數高層知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是剛剛收到消息。
犧牲的那位同志是負責接應的交通員,由於部分記者團成員屬於臨時邀請,這些人抵滬的時間,接頭的地點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為了不被發現,她用隱形墨水將相關情報寫在了目標的貼身襯衣上,我就怕時間一長,日本人看出問題,那樣問題就嚴重了。”
“明白了。”
左重神色嚴肅,向班軍做出了保證:“放心,特務處一定會將目標救出來,確保國際記者團安全到達並離開。
不過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忙,準確的說,是你們潛伏在公共租界人員的幫忙,這件事對我們都有好處。”
在摧毀日本人偽鈔工廠的時候,他就發現地下黨在巡捕房的實力很強,現在要給那些漢奸一個教訓,對方是最好的幫手。
不舒服,出汗,頭疼,可能中了,當地買不到試劑沒法測,扛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