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的叢綠堂北臨溪水,左右蔭竹,倒是個說話的僻靜地。”蓉哥兒輕聲道:“竹色溪下綠,荷花鏡裡香。嬸子還未去過那邊罷,應會喜歡這樣清閑僻靜的地方。”
我哪裡沒去過,只是去的時候是寒冬裡。李紈幽幽想著,暗嗔蓉哥兒一眼。那日去時,明明天氣那樣冷,還見著這混帳和寶釵一點不怕凍。
“哪需走那邊去,有什麽話兒就在園子邊臨水亭台裡說了。”李紈輕聲回著,臉上不自然的紅了起來。想到那事兒,哪裡還願意和蓉哥兒往僻靜地鑽。
蓉哥兒輕歎道:“臨水亭台裡雖不怕人聽了去,到底江面遼闊。府裡的那些下人一個個又是愛說閑的,毀了嬸子名聲可不好。”
名聲?李紈淡淡道:“不過說幾句話,能傳出什麽閑言來。清者自……”
珠大奶奶看著蓉哥兒那臉,偏就說不出最後一個‘清’字來。想著那日羞事,左右難言,隻好道:“便往叢綠堂去罷。”
建築中,凡以堂命名者,多為活動場地。一為焚香祭月,二為起居會客。
叢綠堂自然是東府會芳園裡祭月之處,除了府裡有大型活動外,通常不會用到此地。所以叢綠堂之內自有一個大前院,左右裙房亦有數間。北臨園中江水,南北視野開闊,是個祭天賞月的好地方。
李紈越走近叢綠堂,腦子裡想著卻不是祭天賞月之類的正經事。
反全是那日倚霞閣裡,在林黛玉於倚霞閣小憩的那件臥室中發生的種種了。
黛玉絕不會想過,她如今睡的那張床在早些時候,竟被另外兩人趟過。雖然被子、褥子全換了,只怕她知了定要燒了那床架子不可。
李紈現在還不知那是誰的房間了,隻想著府裡能看《西廂記》的,估計也只有薛寶釵了。她又知寶釵與蓉哥兒關系,心裡深感無奈,把那一日的罪過全放在‘薛寶釵’房裡的《西廂記》了。
三人穿過一道曲欄,入了千百竿翠竹下的小蹊徑。
終進叢綠堂的院子,只見三面圍牆,牆內院裡還種兩撮竹子。這些竹子同叢綠堂背後千百竿翠竹相同,鳳尾森森,龍吟細細,前後皆是一片翠綠環繞。
李紈細細看了,這裡確實與眾不同,格外幽靜。
幾處布局,倒有點像是大觀園裡放大後的瀟湘館。
李紈停駐腳步,也不進房中。問道:“是如何事情,定要避開了人才能說?”
只見眼前的蓉哥兒暗暗搓了搓手,珠大奶奶頓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蹙上眉頭,又道:“若無要緊事,我還要趕回別院處置事情。”
蓉哥兒急道:“要緊的,要緊的。”
這混帳心想著終於堵到了人,怎麽可能就這樣放走。只是他心裡又沒想好什麽借口,一時支支吾吾地,道:“蘭哥兒早慧,李老先生教學也用心。我想著明年開春,蘭哥兒可去試試三年兩考的童試。”
李紈狐疑看蓉哥兒一眼,問:“蓉哥兒的意思是?”
“按大燕選舉考製:士子應試,必先試其騎射,合式方準入闈。蘭哥兒既要走科考一道,身為榮國府嫡孫的他,騎射一門是如何也避不開的。奈何近來蘭哥兒學業上重文輕武,所以想著讓蘭哥兒留出後晌時間來練習騎射。”
“蓉哥兒有心了。”李紈幽幽道。她又何嘗不知,只是賈家雖以武傳家,如今兩府卻沒一個精通騎射的後人。有過科考經驗的珠大爺早逝,另一個敬老爺雖懂騎射卻閉門修仙。能教蘭哥兒騎射的人,一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