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問過話,蓉哥兒便被打發出去。倒沒離開王府,而是安排了另一處,由王府的四哥兒接待,同其他勳戚大臣在王府花園的另一處喝酒推牌。
時至夜晚。
花園兩處宴客閣樓,互比熱鬧。兩處雖相隔甚遠,倒有丫鬟左右傳書也知男女賓客各自談的話題。
“長公主獨居大漠,如今四公主去了,兩位殿下倒能相互照應。”
蓉哥兒只聽得一人如此說道。他卻不知皇家的事情,從來也沒打聽過。如今得知還有一位長公主在蒙古,心裡反倒好奇了起來。
靜靜聽著。
方知,原來昔日太上皇有女兒二十,十九親生,一女抱養。二十皇女成年者封號九位,九位公主中遠嫁蒙古的七人。
如今這七位公主多已早逝,僅遠嫁漠北的長公主與和親漠南一位。此三位裡,遠嫁漠北的公主因駙馬早亡,又得其自身才能權控漠北一地被封長公主殿下。
皇家四公主今年遠嫁漠北,有一意思便是讓四公主與長公主在大漠相互照應,趁機統攏漠北四部以鎮邊疆。
蓉哥兒思量著,突又聽一人醉言。
“昔日太上皇不信任漠北諸王,在歸化城給長公主賜府。倒是沒料到長公主能耐,雖居漠南卻能權控漠北。等四公主在庫倫建了公主府,我大燕的將士也便駐扎進了漠北,大漠之禍再無憂。便是北邊的羅斯人……”
“你醉了,歇息罷,莫再言。”
蓉哥兒聽著默不作聲,只看有人去捂醉酒者的嘴巴,要他慎言。忠順王府四王子卻端酒敬向蓉哥兒,渾一副王府接班人的氣概。
“讓蓉哥兒看熱鬧了。因宮裡老太妃的事,三月之內王以下不得延席,這些日子可要把他們憋壞了。大家夥也是趁著今兒破例能痛飲,一個個也開懷,少不了這些酒言醉語。蓉哥兒聽了,莫要外傳才是。”
“他們剛剛說了什麽?”蓉哥兒裝傻道。款款接了酒,飲盡。疑惑道:“我剛在心裡計算去漠北前的準備齊了沒,可是錯過了什麽?”
“呀,蓉爵爺喝酒分心,該罰三杯、”
“對對對,喝酒豈能分心,莫說那些事不歸你管。喝著酒時,連美人都不該去想的。”
一時打趣起哄者不少。
蓉哥兒無奈連罰了幾盅,隻覺嗓子火辣,又有一道強烈醉意直衝頭頂。
醉,還未醉。
腦子裡卻突想著今兒四公主的表現,若皇帝與十三爺真是打算借四公主與長公主的婚姻控制漠南漠北,只怕……
四公主……難搞喲。
關我什麽事?我只是送嫁的侍衛,不,成送嫁的大使了。
隻負責把四公主送去漠北庫倫,隻負責見證四公主與漠北王世子的成婚儀式。
其他一概不管。
蓉哥兒如今想著,醉意緩緩侵蝕神經。
等再有意識時,人已在馬車之中。昏暗的光線下,隻覺得有兩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姐姐快瞧,姐夫這回真的醒了。”
四公主殿下的聲音?自己怎麽會與四公主同乘一車,豈不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又感受著一側身軟,自己是靠在可卿的肩上。
“姐夫?”
嗯?暈沉的腦袋,朦朧的視線,終於瞧清了車內的情況。狹窄的馬車上,可卿坐著正位,自己與四公主分別坐可卿左右。
蓉哥兒眉頭稍皺,又想起這不合規矩來。還未深想,突然一念上頭。自己怎麽也成了那樣恪守規矩的人了?
外邊天色黑蒙蒙,車上掛著的燈籠輕晃,車裡視線忽明忽暗。
在這私底下,
連四公主都不在意,自己考慮那些幹嘛。緩緩從可卿肩上起來,呼出酒氣,乾笑道:“殿下怎麽在車上?”忽明忽暗的燈火下,四公主展顏一笑。“妹子今晚去姐夫府上借宿啊。”
“啊?”
“姐夫不願妹子去寧國府借宿?”
被酒精迷湖頭腦蓉哥兒,突然想起白日裡四公主殿下與自己說的話。心中大驚,這小妮子真不會是打著什麽鬼主意吧。腦海裡不合時宜的浮現其可卿與四公主殿下二人共同服侍自己的畫面。
血液猛的一熱,渾身上下都衝上血。
衣裳長袍間的一處褶皺,漸慢慢展開,頗有山峰拔地而起之氣概。
“這……”
恰時,可卿笑一聲。“殿下莫要打趣了,他還沒醒,稍會迷迷湖湖要當真了。”
原來是在打趣。
蓉哥兒借著搖晃的光線,瞧清了四公主那精致的五官,在昏暗夜色下竟似一個精靈古怪的小魔女。
只聽可卿緩緩解釋。
“殿下本是回宮的,念及幾日後離京,再不能相聚。便追上車來,要送我們一程。便順路上說說話。”
這樣啊,那還好。
只是……蓉哥兒突感腳上有動靜,低頭一瞧,竟是對面的四公主暗暗蹭著他的小腿。
摩梭。
“與姐姐相識幾年,卻還沒能促膝長談得兩次,實在是妹子無福。偏偏宮裡規矩多,也只能借著這機會與姐姐多說一些話。”
促膝長談?
好個促膝長談。
在狹小的馬車內,蓉哥兒一動不敢動。也不知這四公主是故意,還是無意。只能是輕輕吐一口氣,迷湖道:“腦袋還有些暈,我再眯一會兒……”
說著,眼睛已然合上,視線歸回一片黑暗。
耳裡卻聽著四公主與可卿細細說話的聲音。
“漠北路遠,不知今生還能否與姐姐相見。這一路……”
“殿下放寬心,大爺知恩圖報,漠北一路定不會讓殿下受苦。”
“是啊,這一路可要多勞姐夫照顧了。”
嗯?
閉著雙眼的蓉大爺,突然感覺有東西往自己身上爬。
不,不能說是爬。
是在緩緩的移動。
嗯?
悄悄啟張上瞼,露出一條縫來偷瞧。袍子外沒有任何異常……
是四公主緩緩提了一隻腳,一路貼著自己的小腿向上走。
靠,蓉大爺冷汗直流。
這小妮子想做什麽,萬一馬車猛頓一下,自己要被這妮子踹成太監去。
嘶……
如今的四公主竟變了這般的人?
蓉大爺打了一個呵欠,提起手來隨意往自己臉上一抹,然後擺著長袖將衣裳袍子因坐姿產生的褶皺蓋了嚴實。
好動的一隻腳。
蓉大爺暗暗咬牙,瞧著對面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上怪異的笑容,心裡更是鬱悶與緊張。
可卿還坐在中間了,這妮子真就不怕被可卿發現了?
深宮裡的嬤嬤是如何教導四公主的,竟把好好的一個天真純良的小公主教成了這個樣子。
他的思緒亂的很,再沒心思偷聽可卿與公主殿下說話了。
一手隔著衣袍抓住了那鞋子,不讓它亂動,也避免因為動靜把小蓉大爺給踹了。
緊張。
出了一身的冷汗,將體內的酒精都揮發了不少。
良久,聽得外邊車夫說話,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也松了手。
“到寧國府了?”蓉大爺是時醒來,欣喜說一聲。款款道:“今兒勞煩了殿下送這麽一程。”
說罷,緊忙掀起簾子跳下了車。方才讓丫鬟婆子拿了馬凳,牽車上的公主與蓉大奶奶下來。
才下車公主殿下怪色看他一眼,嘴角掛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漠北一路得煩姐夫照顧了。”
這妖精是真不打算放過自己啊。賈蓉雖然同情四公主遠嫁漠北和親的遭遇,可是讓他去破壞和親,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四公主找錯了人。她這樣,還不如跪死在顯德皇帝面前或者跪死在忠順王府。
風嘯嘯吹,賈蓉見著四公主登了後面一路跟隨過來的輿車,心思極其的複雜。
又一夜過去。
蓉大爺拍了拍空蕩蕩的床榻,笑道:“菱兒到奶奶那吃過前晌來了?讓大爺來幫你消化消化。”
香菱紅著臉兒,這些日子大爺沒少用這話哄她過去。
也不是她不願意消化,只是每一次讓大爺幫忙消化過後,渾身骨頭都像散了似的。一天才歇息好,晚上又忙一陣,渾身又軟一次。
偏香菱又是一個從來不仗寵自驕的,面對大爺,不論什麽要求都一一應著。
沒多久兒,房中一片喧囂。
天邊晨曦也紅了臉,伺候香菱的兩個丫鬟每天日夜都聽這麽幾遭終於受不住臊,肯守外邊去。
鳥鳴蟲唱,花蝶語。
蓉大爺也是忙裡偷趣,等這忙過今兒還得去交絡送嫁儀仗事宜。
卻不曾想,有一丫鬟急忙忙過來。問了外邊丫鬟蓉大爺下落,便進屋子去。才見動靜,林紅玉隻覺眼花繚亂,看不清飛雲之白,瞧不清烏鴉何往。
“大爺,府裡來了一個公公,說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請大爺往崇明園一趟。”
崇明園?
太子殿下?
蓉大爺一想到這家夥,氣不打一處來。這會請自己過去幹嘛?
“不去,正忙著了。”蓉大爺都喃一聲,扶著香菱起來。“紅兒,快把簾子放下,外邊的風吹得冷。莫讓菱兒遭了風寒,不然……”
林紅玉臉上一紅,放下簾子。心裡卻記著兩個奶奶說的話,求道:“大爺自有自的打量,可如今太子殿下有求,大爺何故駁了他臉面。”
“有求?”
“聽前面人說使太子受了傷,如今在崇明園養著,想求大爺尋天上法子救命了。”
太子受傷的事情,蓉哥兒自然知道。
不過,一個腿傷,有什麽要緊的。就算打斷了經脈,頂多也是以後留下一點後遺症,走路的時候瘸一點罷了。
況且,宮裡禦醫這麽多,那須求得到自己身上來。
自己又不是什麽醫生。
“救不了。”蓉大爺心底比誰都清楚,小清涼山的事情絕對與太子殿下有關。自己怎麽可能那麽賤,別人都要害自己了,自己還去救別人。哼一聲。“救得了也不救。”
然,房裡的香菱這些日子實在受累,突聽得一個救字,才猛然想起什麽來。放出一手來召著林紅玉,斷斷續續喊著:“紅……姐姐……快救……救我,菱兒……菱兒……受不住了。”
嗯?
蓉大爺稍愣,頓一下,細聽香菱聲音。
“大爺……換紅姐姐來吧,讓菱兒歇息……”
咳咳……蓉大爺差點沒被空氣嗆到。對於林紅玉,他可是沒打算碰的。而且這丫頭是王熙鳳的人,王熙鳳不開口,他也不好伸手。
林紅玉聽了,看了。臉上羞不可耐,她在鳳奶奶身邊伺候了無數次,心裡倒也曾想過這一遭。
只是後來見著似乎大爺與奶奶都沒這意思,林紅玉自己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本也不想做個沒名分的丫鬟,心裡雖有一點小小的失落,如今卻也看開了。還計算著幾年後求鳳奶奶開恩說一戶過得去人家。
當下聽了香菱的聲音,又瞧小蓉大爺狀態。 緩緩抬頭對上大爺眼睛,心裡忍不禁的一慌。
“大爺該不會……”
恰時,只見蓉大爺卻俯身撫著香菱的小臉,緩緩說道:“傻丫頭,你當大爺是個不知憐香惜玉的人嗎?還是當大爺隻知取樂?”
林紅玉聽著愣神。
大爺卻緩緩在菱兒的雙唇上親了一口,又溫柔吻一下香菱緋紅的臉蛋。
“這幾日辛苦菱兒了,今兒好好歇息。等明兒你們奶奶身子好了,咱們再一並樂一回。”
“大爺那裡……”香菱指了指,眼圈也紅了。委屈道:“都是菱兒沒用,不能讓大爺……”
“傻丫頭,沒聽到太子殿下召我了。”
“大爺……”
林紅玉此刻卻尷尬異常。並沒有那種逃過服侍的僥幸,反而有一種被嫌棄的感覺。瞧著小蓉大爺樣子,不禁暗想大爺竟寧願忍著也不讓自己過去。
這是對她這個做丫鬟的一種否定。
林紅玉自認為樣貌丫鬟裡是好看的出挑的,或許比不得香菱,至少比瑞珠、寶珠、鶯兒她們要勝一籌。
莫名有一種委屈。
“更衣罷。”
聽著大爺的聲音,林紅玉方才回神過來。又見外邊兩個臉上發燙的丫鬟已進來趕著去服侍,她反而不知所措了。
林紅玉渾渾噩噩的從香菱院子出來,迷迷湖湖地看著蓉大爺去了前廳。
她迷茫了。
崇寧園裡,蓉大爺強忍著笑意,死死憋著。
雙唇緊閉,都要把臉給憋紅了。
堂堂的一國太子,如今成了太監。太子變太監,有趣,有趣。
“蓉哥兒,幫幫叔叔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