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假寐著並未睡著,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目光,也不好裝睡下去。“嬸子,你……盯著我臉看什麽?”
鳳姐兒自己也不知剛剛在看什麽,紅著耳朵呸了聲。
到底是個潑皮破落戶,張嘴便罵:“空了心的種子,好心叫上來教你,卻在那裡裝睡。老國公們真是瞎了眼,指點你這麽個不發芽的壞種。”
蓉哥兒不知哪裡又得罪了這位姑奶奶。“嬸子,侄兒……”
“別想著跟我弄鬼說好話。”王熙鳳搶先喝道,“今兒才請王府處置了玄真觀,又告你如何交好各房老爺,自己半片心也不上。”
賈蓉無奈道:“嬸子不是讓我莫著急,不能一次把所有人給逼急了。加上今天跑了一圈累著了,所以借嬸娘的地眯上兩眼。”
“把我當傻子糊弄?你比寶玉過得還金貴,能坐車就不騎馬。去哪裡不是坐著車去的,能累什麽。”鳳姐兒冷著臉道,“那你繼續睡吧。”
賈蓉不傻,這會兒自然聽出其中意思來。鳳姐兒哪裡是怪自己不上心,而是她見自己坐在這兒合眼睡了,沒人陪她說話無聊了。
“好嬸嬸,是蓉兒的錯。”說著,賈蓉就起身移到鳳姐兒那邊去給她敲肩膀。
“動手動腳,沒人倫的東西。”鳳姐兒滿臉嫌棄的推開他,“回家給你媳婦敲去。”
蓉哥兒心中大汗。
好家夥!鳳姐兒也是個嘴上沒把的,什麽話都敢亂說。外面的平兒姑娘聽了,還不得以為我怎麽你了。
正當他猶豫著要坐回對面去時,王熙鳳又發話了。“動作輕點,當是這兩天我為你奔波的酬勞。”
額……
賈蓉隻好坐下幫鳳姐兒敲肩膀,嘴裡說著:“這些天麻煩嬸子了,玄真觀那群假道士會如何處置?”
“還能怎麽處置。這群人晌午時就全鎖了,幾個軍士從他們房裡搜出幾條罪證來,兩個老道士當場登了仙,一群小移交給了順天府。”
“幾條罪證?”賈蓉心裡一驚,不知道這幾個字是何意思?是真的罪證,還是假的罪證,會不會牽扯到賈敬。
“跟你太爺無關,不用擔心。”王熙鳳淡淡道,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觀裡所有的事都是牛圭、佘慎兩人做的,你太爺毫不知情。”
也對,王家做事,應是能放心的。賈蓉給鳳姐兒敲肩膀的手頓時更有勁了。
“別敲了,沒個輕重。”
蓉哥兒再次被嫌棄,這回是真被趕到了對面坐下。揚著笑臉,道:“等回了府,我去練練手藝,下次保證讓嬸嬸舒服。”
“別說空好話討我歡喜,這事我可記心裡去了。”
賈蓉嘴角抽了抽,隨口一句玩笑話竟然還當真了。想來也沒什麽為難的,也就認下。
“好嬸嬸,蓉兒又不是那等輕狂人,定是說到做到。嬸嬸可知玄真觀裡買來的那些姑娘,後來怎麽處理的?”
王熙鳳斜眼瞧著他,“你還想把這些人帶回寧國府去?”
“沒……沒有的事。”
鳳姐兒伸了個懶腰,換姿勢倚靠。隨口道:“所有丫鬟都還了自由身,被送回原籍去,你就算想帶回寧國府也晚了。”
這樣最好,玄真觀的事就算完了,賈敬以後也別想著再去那裡。
才放心下來,又聽鳳姐兒在那道:“待會到了宗祠,合該賈珖兩人也挨過板子了。若是各房老爺要除他們的族名,你就求上一求。給這兩個嘴裡嚼蛆的東西一條生路,
讓他們到各處去監查族裡的不正之風,若辦好了也不虧待他們。辦不好,那就罪上加罪,踢出族去。” 好家夥,難怪既要把自己帶回府裡,又讓馬車駛得這麽緩慢。鳳姐兒在那裡恰時間了!去快了他們還沒受打,去慢了他們可能已經被逐。
這個時間,正好兩人都挨了打,自己再去救他們。
賈蓉不禁想到,鳳姐兒的技能點是不是全點這方面去了?難怪賈芹見她馬車來了,都要嚇破了膽。
有一說一,鳳姐兒今天的舉動,讓他心裡有些感動。
“別用這樣眼神瞧我,那些各老爺們也都這般心思。不過是嚇唬這兩人一下,然後在家裡禁足一段時日。真把他們除族了,那兩房的老爺定不會答應。你是寧府長孫又是事主,他們自然要先問你的意思。由你開口,兩房老爺便承了你的情,其他人也會覺你大度。”
“謝嬸子教導,蓉兒知了。”
鳳姐的話給賈蓉提了個醒。
世界變了,社會變了,規則也變了。
不能再用前世的思維方式做事情了。
……
賈氏宗祠,正堂。
上面正居中懸著榮寧二祖遺像,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像。下邊賈珖、賈芹二人趴在凳子上,木製的板子一下一下拍著他們的屁股。
兩邊坐著有賈赦、賈政等,賈敬也在,其他眾老爺裡,賈蓉隻識得私塾裡的賈代儒。
賈蓉看了眼哀嚎吃痛的兩人,又向眾位老爺請了安。
“你正好來人,有話問你。”說話的是賈赦,榮國府的襲爵人,現襲一等將軍爵。也是賈璉的親老爺,王熙鳳的公爺。
乃榮國府裡最大的坑貨,不僅坑外人,還坑女兒,坑兒子。比起賈珍來,也沒好到哪裡去。
當堂裡,就數賈赦眼神最冷。
因為賈珖所說的賈璉偷姨娘,就是在指賈璉偷了親老爺賈赦的小妾。
“交代了些正事,所以晚了點。”賈蓉不卑不亢回了,“要問蓉兒何事?”
賈赦對蓉哥兒也沒好臉色,心底怪他把事鬧大,導致各房老爺都知道了。哼道:“你為什麽不直接把他們綁著打了,還要讓賴升來府裡找人。”
賈蓉當時隻想如何讓賈珖兩人罰得最重去了,謠言部分還真沒多想。事實上傳謠的何止這兩個,賈家上下都在傳,名聲早壞了。
“蓉兒當時聽了心裡也氣,想衝上去罰他們。可是珖叔到底是族裡長輩,蓉兒哪裡能拿的定主意,只能讓賴總管來請兩位太爺。”
賈赦不是一個愛惜名聲的人,可他不能容忍別人傳他被戴帽子。在賈蓉的話裡找不出毛病,只能把氣撒在賈珖二人身上。
“打完了沒,打完了丟出祠堂去,刪掉他們在族譜上的名字。”
賈蓉見赦老爺咬牙切齒的模樣,完全不是做戲,看來鳳姐兒想錯了。賈赦是真想把這兩人踢出家族,不讓他們享受一點賈家族裡的福利,也不再受賈家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