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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與發現時代》第22章 往日今來
  大風揚起塵土,霓虹的人間從雨時的朦朧黑暗變成了風沙裡的昏黃渾濁。又小又冷的太陽在風沙中迫近穹頂的邊緣。

  少年人問後,四野無聲。人系的軍隊立在原地不動,懸圃的上級官僚面色難看。

  而龍隨之抬頭,呼了一聲:

  “湛露女士在嗎?過來見我。”

  被喊到的是原本坐在石頭建築裡臨窗而望的一個女人。被喊到的瞬間,顧川看到她的面色鐵青,兩股戰戰。她從窗戶邊上走開,出門往這邊走來的過程中,顧川看到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年輕人對此無動於衷,隻平淡地看她。

  而她已經走到了龍的面前,雙手負在身後,不知不覺地在抽動。

  她的頭髮是梳起來的,裡面插了六根細長的晶管。晶管發著六種顏色霓虹的光彩,將她、她厚重層疊的衣服與拖到地上的裙擺照得五光十色,是這時代的一種流行。

  湛露女士的面色嚴峻得像一塊石頭。但她強笑了幾聲說:

  “在的……長老。”

  “長老是過去的詞,現在你該叫我議長。不知情的人說說無妨,你既知情,就不該叫錯。”

  黑長老龍平靜地說。

  國民議會存在多個議長,黑長老龍是其中之一。

  湛露女士便低頭,聲音打了個哆嗦:

  “是,議長。”

  “好了,這不重要。”黑長老龍俯身於石山之上,凝視和它的手指頭差不多大的人,繼續說道,“這位旅客在問我布紫有沒有在打仗,他說他曾被異龍與布紫當地人民混合的軍隊抓捕進牢房過……我就問問你,布紫現在出了什麽事情?你們不是在大會上說,布紫的叛亂已經全面結束了嗎?”

  湛露女士抿嘴低頭,誰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黑長老龍和湛露女士講到這裡,周遭原本一無所知的外來客頓時恍然,明白過來他們居然在無意間撞破懸圃內部矛盾,至於原本外務司的提前核查與迷惑的個別淘汰頓時也變得清晰無比。

  只因能夠在會面中直接接觸黑長老龍的旅人們的路途見聞,極可能是黑長老龍原來不知道,甚至很關鍵,但官僚體系並不想讓黑長老龍知道的內容。

  當即外務司的老人就領著外務司官僚起身,準備帶這些外來客離開。心思敏銳的外來客對這行為只有欣喜之情,想著趕緊離開這揭穿的片場。

  只是他們沒走幾步,黑長老龍便側首,扇了扇翅膀。狂風在翅下湧起,與天上自然的大風撞在一塊,叫外來客們差點沒能站穩。

  外務司老人連忙回首,便聽到黑長老龍說:

  “交流還在正常舉行,你們不必著急把客人們帶走。邊境發生的事情,人人都可以知道,我可以知道,客人們也可以知道,只是尋常,不該是秘聞。”

  “這……”

  外務司的老人不敢反駁,隻敢輕聲左右,和隨行官員們撤出中央平地。

  黑長老龍的腦袋便又轉回去。兩隻比人身大的眼睛俯瞰人的時候,人就好像站在一片大湖的邊緣。

  “湛露……”

  黑長老龍話音未落,湛露女士便連忙抬起頭來。這時她的臉上已無陰翳,她已擺脫猝不及防的驚恐,變得文明、和氣、平靜而乖巧:

  “議長,布紫的事情還有一些細節、不甚重要的局部的人們的不理解沒有結束,我們的軍隊正在積極處理,事情很快就能妥善完結。”

  “是嗎?”

  “是的。

”  說完,湛露女士還側目,瞥了一眼顧川。

  她的目光高高在上,像是父母在責備小孩的惡作劇。年輕人隻無關自己地收了收肩,在逐漸盛起的風中自個兒不動搖。

  霓虹落在純黑的體膚上,猶如沉入了深淵。

  黑長老龍說:

  “可既然沒有結束,為什麽我不清楚布紫的情況?”

  湛露女士矜持地笑了笑,她的一隻手負在身後,顧川看到那隻手分離在抖。她說:

  “可能是這樣的,議長。考慮到您每周每時每刻要處理的事情都很多,當時報告官便認為您沒那個必要了解這件小事。布紫省的事情並不是那麽重要,是王國遲早能夠解決的。捷報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黑長老龍冷冷反問:

  “是誰認為我不需要知道這件事的?”

  湛露女士負在背後的左手抖得更厲害了,她把手縮進了衣服裡。但她的正面一片如常。她抿著嘴笑,看上去還有些自然美麗。她說:

  “許多事情的處理來源於無形的約定成章。也許,當時的報告管並不知道您需不需要知道這件事。”

  那時的風更大了。扇動的翅膀引起的天地暴騰,刮起塵土。而長老龍立在其間,冷冷地注視湛露。

  “那你就錯了——”

  隨之,可怕的吼聲像是雷霆一樣炸響在第七島之上:

  “我需要知道一切!議會在誕生之初,就有過不成文的暗約,所有超過一百人的戰事衝突,議長、議員、都需要知道!現在,我需要知道一切,盡快!馬上!是誰在處理這件事!”

  年輕人站在一旁,看到湛露女士和其他內外官僚幾乎要跪倒在地。

  無辜的外鄉人捂住了自己的雙耳,往一邊靠齊。軍人們始終未動,隻眼神略微移轉,而風刮得更大了。

  雷霆消盡,呼呼的風聲便在懸圃上下徘徊。連綿如線如縷的霓虹光彩在風塵中被蒙上了其他的顏色。

  “議長,我明白,我會盡快處理的……”

  湛露女士說。

  誰知黑長老龍說道:

  “這點,我說錯了。我要的不是盡快,也不是馬上,現在就把你們的文件交給我。原始的文件,不需要任何整理。”

  湛露女士瞥了瞥身後的官僚,有人開始動了。

  隨後一箱接一箱的報告文書,被送到這裡。

  “繩子。”

  黑長老龍說完,就有人用纜線將其捆扎起來。它翅膀上的爪子便將這一捆箱子抓起,而另一翅膀則伏在地上,上面的爪子對著顧川平躺在地上,掀起一點石塵。

  “這是要做什麽……”

  少年人已經知道了龍的意思,但仍然裝模作樣地發了疑惑的一聲。

  而他的腦海裡則在衡量利弊。他很快就想起天凇對他說黑長老龍對死或生號很感興趣的話,心裡主意已定,面不作聲。

  而湛露女士則道:

  “長老,這位是外務司的客人,且需要回到……”

  “不需要。”

  黑長老龍打斷了湛露的話。湛露不再言語。黑長老龍轉過頭來,目視少年人,語聲變回原來的平緩了:

  “客人,你是布紫叛亂的受難者,對布紫的情況定有所了解,隨我轉移,告知於我,日後定有答謝。”

  “走到爪子上嗎……?”

  他佯裝不知。

  “是的。”

  黑長老龍耐心地答道。

  少年人便輕快兩步,爬到翼手爪上。

  “坐下來,抓住我的鱗片。”

  他照話做了。隨後爪子輕合,冰涼的鱗片插在防護服的外遭,卻留了一點縫隙。接著翅膀一扇,風頓時穿入爪子的縫隙中,從顧川的身側兩旁呼呼吹過,沒有一點落到他的身上。

  而他放眼,他已隨龍飛入空中。

  山河陸地,掛在陸地上的虹彩燈帶,陸地之間彼此相連的懸索,一一遠離。陸地的人眨眼便成地上的小點,而長老龍業已飛入青冥的穹頂。

  對於少年人而言,這又是一種不同的飛天經歷。昨日,他還看著天窗外龍影飛翔,今日便落坐天上。

  轉瞬之間,異龍強健的雙腿,便踏上穹頂。踏上瞬間,重力即顛倒,少年人立刻意識到這傘狀的穹頂同樣受懸圃異常重力規律的束縛——

  他們現在正站在穹頂內側之上,頭頂無數瓊丘蒼天大地。

  這是一種非凡的視角。好像所有的陸地都在自己的頭頂漂浮,而陸地又如台階,一路升到大地的底端。一切的背景,大地,好像一堵可怕的天花板。

  他呼出一口氣來,呢喃重力。

  “怎麽?你也知道重力的意思?”

  因為來自太陽升到更高處的旅人們的存在,懸圃是曉得陸地的漂浮是這太陽升起之地獨屬的異狀。按照旅人們的說法,太陽當空的時候,大地非常穩定,絕不會隨意飄起。

  “大約知道一點,在瓊丘語中,重力是指某種叫我們站在地上,而不是飄起來的力量。”

  他說。

  “確實如此。”

  龍將年輕人放下,年輕人便第一次踏足由晶體和鋼鐵所做成的穹頂。穹頂的光源不足,隻勉強照亮通往中心的路。那裡有三角形的建築,建築的頂端,是穿過無數漂浮陸地,直通最底大地的地井。

  這時的黑長老龍和顏悅色,與剛才暴怒的異龍狀若兩人。

  它好像並不在乎人系官僚的隱瞞,或者說……

  “你是已經知道他們在隱瞞你布紫的事情了嗎?長老,你好像不是很生氣了?”

  他本不期望黑長老龍回答,但黑長老龍居然說話了:

  “生氣是為了釋放信號,告誡他們,好使他們認真做事。既然內容已經到手,生氣便不再是必要的了。我原先對布紫大約隻知曉一二,不好發作,借了你的經歷,叫他們全盤呈上罷了。”

  就算是黑長老龍也不會知道顧川是故意泄露的。

  他順著這個話題講:

  “可他們騙了你啊……?”

  “是的,但欺騙不是罪過,罪過是他們的能力不足,居然無法短時間內消弭事態。瞞上也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們的處理會在懸圃的底下埋下不穩定的火花。”

  對於聽得懂的人,黑長老龍從不吝於分享與回答。

  “倘若想好要不告訴我,就應當盡快做得漂亮。可既然做得不漂亮,又想包住火焰,那就是叫人真正惱怒的愚昧了。”

  新王國有欺上瞞下,舊王朝也不曾少過。哪怕有心靈語,只要不直接見面,也就不會知道。

  在黑長老的記憶裡,曾經不少底層報告官為了防止人系高層和異龍會面時泄露某些情報,就會把人系高層也一並隱瞞,好比上司要從手下得知情報,但手下早就被他的手下給騙得團團轉。

  等到近代,人系掌握了反心靈語的方法後,事情就變得複雜多端起來。

  黑長老龍不再言語,而他們便已走近了三角形的中央建築。

  顧川曾經把地井與穹頂比作一把大地上的傘。那麽這三角形的建築便像是內裡的傘架。只是這傘架粗壯得多,又面朝更多的空間,它是板狀的,不是骨狀的,因而隻漏出少少的縫隙來。

  而這縫隙便是天然的開門。

  長老龍帶著年輕人飛入其間,很快重力再度沿著物質的密集翻轉。他們落到了傘架的內側。

  與晶體和金屬構成的外圍不同,建築內側是鋪滿的平整的巨石。石頭一點不冷,反倒傳遞出森森的暖意。

  他們好像走在一個圓形收窄的管道裡。

  “這裡是我的居所。”

  黑長老龍伏在石上說:

  “相當一段時間只有我一個人,你是個新的訪客。”

  它的目光下移,重落在少年人的身上。

  他看到石頭上有許多地下室門。門有大有小。大門裡黑長老龍說是它存放物品的地方,他打不開。方方正正的小門也很多,這些小門通往的是一個個刻在石頭內裡的房間。這些房間裡有櫃子,有床,有鏡子,甚至還有出水口,有些房間裡,好像曾經有人生活過,留下了為數不少的器械與衣物。

  “這些是曾經服侍我的人的住所,如今這裡已空曠無人。你可以選一間住一天。等到你說完了,我會把你帶回二十三島的。”

  黑長老龍說。

  他與這頭古老的生物相處一室了。

  顧川就說:

  “可是我說了布紫的事情,是不是得罪了那些官僚,他們不會為難我吧?”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過了外務司的檢查的……但他們不敢,相反,你回去後……”黑長老龍咧開血盆大口,笑了,它的爪子落在顧川的頭頂,而他卻渾然沒有危險感,那如同屠刀般的小指準確無誤地停在他的頭髮上,沒有任何冒進,“你會得到優待,會被討好,會被他們謹慎地照顧。我倒要害怕你,呵呵呵,會不會向下面假傳我的想法。”

  異龍低沉地笑了。

  這頭古老的生命意外地隨和,在它的表情中,顧川看不到任何的自矜。不過這也可能是他不擅長觀察異類的緣故。

  “為什麽?”

  “因為在他們的想法中,你已是我的人了。”

  異龍收手,重躺在石頭上,巨大的翅膀覆蓋了大片的區域,好似突然之間換掉了大地。它沒有額外的爪子,只有翅膀上的爪子,這就是翼手翅的敗陋畸形之處。它的兩隻翅膀盡力地折在中間。

  一隻翅膀上的爪子輕巧地劃開繩索。而另一隻翅膀的爪子則抓起裡面的文件,它開始閱讀起來。

  人系未經整理的文件恐怕是不適合這種龐然巨物閱讀的。體量上的差距, 猶如一個成人趴在地上,細心地抓起並觀察螞蟻。通常來說,人系要先整理成一種玻璃材質的書籍。

  它閱讀得細心,年輕人被它無視了。

  他還想著打個近乎,嘗試看能不能靠這龍的權力接近奇珍司裡的死或生號,便大吼大叫道:

  “喂,喂,那我要做什麽呀!”

  異龍側目,俯瞰底下的人,說:

  “我要先讀文件,了解布紫的情況,再從你這裡互為印證,你可以先睡一覺,也可以去找點東西吃,但記得睡完、吃完後,叫一切恢復原狀、乾乾淨淨。”

  他轉了轉眼睛,說:

  “你這樣讀不麻煩嗎?要不我念給你聽吧!我也想知道布紫的情況……因為,其實我還有個同伴在那裡!我很擔心他。”

  黑長老龍又發出幾聲低沉的笑:

  “這倒可以,你把裡面重要的讀給我聽,也可以一邊講你的見聞,叫我知曉。”

  它稍微抬起翅膀,將原本圈在懷中的箱子展現出來。

  顧川向前,拿起一遝紙,便速覽一遍,見到一些圈圈劃劃,或感覺是階段性文字、重要總結標題的東西就念出來。而長老龍並未放下文件,它是在一心多用。

  異龍俯身,少年人念詞,而遠方的陽光落在穹頂鑲晶的邊緣,煥然發亮。穹頂極高,塵土吹不到這裡,狂嵐被建築一擋,就隻從縫隙裡漏出少許,輕盈縹緲,幽若秋風。

  懸圃正寂寂。前端時日的大雨,在穹頂上匯成流水,在石頭上冷冷地奔流而去,直墜入過去的管中,發出一聲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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