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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與發現時代》第11章 即時
  長老對蛇的計劃沒有發多余的聲音,沒有過問,平淡地應許了。這種平淡,讓蛇感到長老的身體確實很差了。

  不然,長老一定會嘗試控制計劃。

  長老的洞穴裡沒有別的人,也是交流信息的好的地點。蛇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瞞著長老,領著顧川在這裡,也要說一些不能讓別人聽到的細節。

  “我有許多事情要給你講,你對懸圃不了解,我就要把懸圃那條路上的地理、人群、有什麽店鋪,哪些和異龍相關,哪些和異龍無關,人在哪裡,又是做什麽的,這些我都要講給你聽,你要耐心地聽著,這關系到成敗,也關系到你的死活。”

  蛇交付給他的乃是關系到這一邊境起義戰爭成敗的重任,自然竭盡全力。

  少年人鄭重回答:

  “不需要你提醒,我自然也會聽的。”

  蛇講:

  “首先,你得是一個人去。”

  “我一個人?”

  在閉上眼睛的長老的面前,蛇平靜地說:

  “是的,你一個人。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告訴你路徑以及這路徑上你可能遇到的大多數情況來源於我們撤離時的親身遭遇,也來源於本地人的指南,你不需要擔心自然條件的損傷。但你可能會遇到叛軍的攻擊,這是你要自己處理的。”

  顧川鄭重地點了點頭。

  “在你出發時候,我另外會派出一支小的通信隊伍,他們和你沒有接觸,他們不知道你。你可以先走,但你需要偷偷跟在他們的後頭,他們會為你探索前路。他們另有任務,任務的成敗與你無關,你盡可以放心做你自己要做的事情。”

  席地而坐的少年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想到一點:

  “他們不知道我,那見到我的追蹤,發現了我,不就可能會攻擊我?”

  蛇笑了:

  “你不是有催眠的能力嗎?就不能對他們用用嗎?”

  “我的能力與你們不同,需要靠近到近的范圍內才能用。”

  少年人還穿著那身笨重的防護服,龍心角還藏再衣肩下。這幾天來,他沒有脫過,好在防護服本身隔絕塵埃,不甚怕髒。齒輪人的技術還在異龍王朝之上,蛇對這套能上玩過獻禮會的衣服也好奇得緊。

  但關鍵關頭,它懂得忍耐。

  “那倒有趣了。”

  蛇有些猶豫。它望了一眼長老,長老對他說不礙事。它便大膽地轉過頭來,講道:

  “你的語言和我族相似,那我倒可以和你講講其中的語法,教教你應該怎麽說心靈語。”

  少年人鄭重地聆聽了。

  他知道這是對他大有好處的一件事。

  在異龍們的口中,讀心不是某種能力,更應該說是一種語言。

  所謂的語言,即是人人都會說,但人人都不知道為什麽語言該是這樣的,而不是那樣,這樣好聽,而那樣不好聽的東西。語言的誕生來源於日積月累的生物的實踐,而對於語言規律的探索則是後行的。

  蛇曾經的私教老師,便是一位心靈語的語法的研究者。

  他們便有一套完整的心靈語語言的體系。語言的目的是獲得信息與傳遞信息,心靈語也不例外。

  尋常的語言具有深度,表面的意思和深度的意思,以及言外的連說話者自己可能也沒意識到的自己的意思。

  心靈語也相似。所謂的心靈語的深度,在蛇的口中分為六個級別。

  第一深度,即是表達深度,蛇說這就是思考者主動對外發泄的信息,

也就是通常人能讀到的表層的意識活動。  “我想我們互相說話的深度,應該就在這個深度上罷?”

  顧川感覺蛇好像話外有話。

  他點了點頭。

  蛇便繼續說道:

  “而第二深度,我們一般稱之為情感深度。就是一個你,它不想對外給出,只在自己腦子裡轉一圈,不想被人察覺的信息。不想被人察覺,和不想說但想被人察覺的、嗯,就是鬧別扭的情況是兩回事。後者是願意說的,也就是仍在表達深度上。”

  “而第三深度說來有些複雜,不過你可以理解為,自己也不甚了解,但確實存在的心情。第二深度,是人自己意識得到,而第三深度,是人本身自己也意識不到的,你能理解嗎?”

  “我知道,這種在我的知識裡,叫做潛意識,或者無意識活動。”

  顧川講。

  “潛意識或無意識……”這話出來,蛇便笑了,“好詞,你們倒也有些見識,那差不太多。”

  “那後面的深度呢?”

  “第四深度比第三深度更複雜。”蛇說,“它屬於記憶、一瞬間的聯想,人格的形成。我的老師鑽研此深度很久了,這對我們的心靈語能力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這個就好了。尋常情況,第四深度,只能讀到一些碎片。”

  “至於第五深度……這是個最簡單的深度了。”

  “老師,你的意思,是比前四者深,但理解起來卻很簡單?”

  顧川脫口而出。

  老師這個詞叫蛇一愣。它比尋常人類已經年長太久,但相比真正年邁的異龍,蛇隻算是剛剛進入成年期的青年人。

  而如果沒有發生的大的變化,它原本就可能成為某門學問精研的導師。

  洞穴裡靜默無聲,它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不動聲色地繼續講道:

  “你想得不錯,它叫做感知深度,是這個人實際上感受到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大腦中聽到的、自己大腦中看到的,自己大腦中感受到的溫度、重量、質地,胃裡的饑餓,皮膚的灼痛,這些都在這個深度上。通常來說,很難聽到這種深度,聽到這種深度,就會像身臨其境,除非是一個特別會說話的人,會講故事的人,而且還主動把故事講給你聽,否則是達到不了這個深度的。”

  蛇這裡用了一個奇怪的比喻。

  “要知道,聽和說的深度是一樣的。越深的深度,聽起來越難,說出去也越難。第六個深度,講起來反倒又困難了,迄今為止,除了長老外,還沒有人能抵達這個深度,我可以給你說說,它包括的主要信息,有一個人的運動平衡,這就像你走路不會摔倒,那是你的思考體中已經考慮了你的平衡性,也有無意識間的呼吸,有你無意識的抬手、發抖、顫抖。”

  蛇以為少年人聽不懂。

  但他算是聽了個半明白。

  按照地球知識,越高級的心理方向的腦功能,在讀心中,深度反而越淺。而越基礎的腦功能,越接近物質運動的操控部,在讀心中,深度反而最深,反而不玄虛。

  “然而深度與深度不是嚴格隔絕的,它就像是陸地上的動物,地上的可以鑽進地下,地下的也可以鑽進地上。因此,我想,你現在的狀態,應該是會讀到許多碎片化的信息。理清心靈語的第一個標準即是,理清你自己讀到的每一個深度的信息,最好要比這六個深度劃分得更清楚。這樣,你‘說’出‘心靈語’的時候,就像是你尋常說話時,也要理清楚,這個人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他看上去高興,其實可能不高興,你說出的開心的話,反而叫他心裡更難過,便是這個道理。”

  蛇深入淺出地講道:

  “理清關系,也是要從難易關系上來展開。我舉個例子給你,比如感知深度的信息,因為是視覺、觸覺、嗅覺一類,非常容易判別,但又會和記憶信息、情感信息混在一起。這裡有個訣竅是越真實的,越接近感知深度,越假,越虛的就越是停留在情感或表達深度上。”

  作為異龍種族的天賦本領,它們對心靈語的理解,也遠遠超過了只是在擺弄龍心角的顧川。

  “確實如此……謝謝你的教導。”

  年輕人因為得到新的知識格外開懷,鞠了一躬。

  蛇側過腦袋,又望了望長老。

  長老好像睡了。

  它轉過頭來,重又看向面前笑容的年輕人,它平淡地說道:

  “你的天賦不錯,可能還在我之上,因此,你雖然沒受過教育,但也掌握了不錯的讀寫能力,甚至也想到了掩蓋痕跡,叫那獄卒來問我時竟以為是自己的心理活動,那麽你之後可以試試,分深度地‘說’出你的話,或者包含多種‘深度’地說出你的話。多的我不能再講,再講,你就要被識別出來了。許多手法,是我族世代相承的。”

  “我明白。”

  他點了點頭。隨後,少年人猶豫道:

  “但你的意思,是叫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在必要的時候,催眠人類。那支小隊的人應該都是你的部下,這真的好嗎?”

  “……?”

  蛇的目光變化了。

  這種天真讓蛇開始擔心自己挑選他是不是個好的主意,但他又想到這人毫不猶豫控制獄卒心靈的行為,大約看出了點這個探索客表面與心理並不相同的性質。

  它盤在石頭的頂端講道:

  “我們保護人,人服務於我們。在必要的時候,所有人都該先顧全大局。”

  而這個大局是蛇的,是異龍的。

  少年人也更理解一點蛇的性質了。它是個堅定的它口中的“異龍王朝的”保衛者。

  “我知道,那我路上究竟會遇到哪些東西。等我到了懸圃,又該怎麽行動?你說的武器,又是什麽?”

  蛇剛要繼續講話,卻突然一頓。它說:

  “你現在肚子還不餓嗎?”

  少年人一愣。

  “之後再到這裡來講吧。我現在給你說個時間,連這裡的無關人士都避開。之後我們要講的事情還多得很。你到了懸圃之後的行動,你大體自由,但許多細節也要細講。”

  蛇疲憊地說道。

  “我們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詳談。你吃完飯後,就來這裡。”

  在瓊丘,似乎也沒有準確的時間觀念。

  但戰事臨近,時間是極為緊要的。本地的彩繪人沒有手段,他們一向是隨意的,隨天候生活的。而從懸圃倉惶逃出的蛇,則帶來了一種有趣的手法。他們將紫草與岩洞裡偶爾能找到的蟲蠟,揉成了類似蠟燭的緩慢燃燒物。這種蟲蠟的燃燒非常均勻,在洞穴中靜立不變。

  煙霧有淨化空氣的效果,並且很少,並不嗆人。

  用顧川的生物鍾類比,大概每燃燒三個刻度,他就要睡兩個刻度不到。

  所有的三個刻度,他都在和蛇一起。

  “蛇說,準確的計時器,只有懸圃有。至於最即時的通訊工具,瓊丘也只有現在的懸圃有。這也是為什麽蛇很焦躁的原因。他們需要聯系多地共同發動一次反撲。但說不準時間,就要想明顯的號令,明顯的號令一定會被叛軍察覺,這便是兩難。”

  洞窟裡,顧川對載弍說道。

  石頭映光,人影其上。

  載弍把這些話認真地記住,又反覆地問道:

  “它已經和你講完了,你明天就要出發了?”

  “是的。”

  他說。

  他今天還用水仔細地清洗了防護服,去除了一些石屑。

  少年人和獅子一起平躺在石頭上,仰望黑暗的洞頂。近處的地方也很遙遠,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世界一時沉靜。少年人的時間幾乎全部被蛇佔用,因此獅子很少能找到機會和他長篇累牘地聊天。等到明天,顧川一走,他就會成為某種意義上的人質。

  “如果可以的話,”那時,獅子出聲了,“你找到初雲以後,就和初雲一起快點逃出去,盡快遠離這片是非的土地。你們不需要回過頭來找我。”

  少年人立刻轉過頭來在黑暗中看他。

  獅子的眼睛發著熒光。

  他嚴厲地拒絕道:

  “這不可能。沒事的,只要我成功完成任務歸來……蛇也不至於在這方面為難……”

  “你誤解了我的想法,你不用擔心我是想讓你們拋下我。”

  載弍打斷了顧川的思緒。他平靜地說道:

  “但你有想過嗎?這裡還能平靜嗎?”

  “你的意思是這裡會淪陷嗎?”

  “蛇並沒有和你約定時間,實際上這個時間是很寬泛的。換而言之,它交給你的任務可能到了它所說的反撲發生時也在持續。”

  載弍沒有受到多余信息的干擾,他一直在思考對策,真正地、思考對策。

  “確實如此……”

  “一旦發生兩方面的衝突,我不信這裡就能平安無事,蛇可能發生轉移,甚至可能會全員被抓。假設遇到了這種情況,難道你要叫我呆在這裡等你嗎?這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顧川沉默了。

  “我的想法就在於此了,我們現在就相當於兩個意志一致卻被分隔的隊伍。假設我在意外發生時,我獨自逃跑了,你們反過來再來找我,反倒是極為危險的行徑……朋友,其實我最近在想,蛇真的是讓你回來找我嗎?等到那時候,你們真的……還能找到這裡嗎?”

  這裡的關節有兩個,一是還能回來嗎?二是載弍會呆在這裡嗎?

  不論哪個關節都是要緊的。

  他們是闖入這片新世界的探索客,便深陷之前沒有想過的巨大的文明世界的衝突之中。在這種衝突中,兩個地方的人,想要團聚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那時,少年人沒有想到,而獅子想得清楚。

  “不能在別人的話語中寄托自己任何的想象,朋友。那可能是致命的。”

  獅子說。

  說完,他徑直從袖子裡露出一小塊石頭來,給少年人看。

  少年人見到這塊石頭,,渾身一震,猛然想到種種重要症結,而在思考中呼出其名:

  “子母物質……”

  或者按初雲的想法叫、震石。

  “我之前在來到這個小洞窟後,就想用子母物質和初雲聯系,結果隻震到了你,你還記得嗎?”

  少年人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後來還和你一起試了,但初雲那邊了無回音。”

  這是一件極為古怪的事情。

  子母物質在齒輪人的驗證中,幾乎任何情況都能傳遞信息。 因此初雲不回有若乾種可能。

  一是初雲不願意回音,那麽其中的理由便引人深思。尤其是,小齒輪機應該還在船裡。

  二是她願意回音,可身邊沒有子母物質。但死或生號裡是有很多的,換而言之,她離開了船。

  三是極其極其特殊的場景,從而使子母物質無法傳遞震動,載弍想不出來那個場景,但根據京垓的說法,是存在的。

  按照京垓的說法,永恆鍾的內部,就會隔絕子母物質。

  只是不論是何種可能,追究也無意義,思考背後的原因也只不過是一種庸人自擾。

  最要緊的事情只在現在,只在當前。

  “在你去學習的時間裡,我也一直在思考方法,而這就是我的方法,我設計了一套敲打子母物質的信號,一套以一起逃離為目的的信號。這套信號是不受空間的困擾與時間的束縛的,它可以將我們從被動的地位轉為主動,使得我們可以不用過多地顧及彼此的下落。”

  顧川望去,見到載弍的雙眼在黑暗中發著微光。

  獅子頭的齒輪人沉著不動。

  而他們的命運,縱然分斷為兩片單隻的翅膀,但由此,便可以自在地獨自飛翔。

  只是交流完了這一切後,他們反而更加清楚,他們即將各自成為獨自一人。

  少年和獅子在洞窟裡沉沉地睡著了。

  那時,太陽即將出來了,卻依舊沒有完全地出來。紫色絢爛的世界裡,所有的生命都在小心翼翼地活動,悄悄為行將到來的的鬥爭積蓄力量。

  天地幾許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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