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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與發現時代》第15章 天凇
  他們確實是在巡查,並且在這次巡查中才發現他們遺漏了那麽個人。

  在懸圃接待的歷史上據說曾鬧過一個烏龍,那也是一次長時間的遺漏,他們把從邊緣地區來的使者遺漏在封閉的房間內長達半周。懸圃的一周要比火路的一周時間要更長,這種長是客觀的自旋一周所要耗費的時間的多少。

  “那後來呢?”

  “後來,好像是當時王朝清掃的傭人準備對不用的招待室進行掃灰時,才發現了那位已經奄奄一息的使者……”

  “你的意思是我還很幸運咯?”

  年輕人平淡地望向眼前的外交官。

  “沒有的事情!我只是想我的事情恐怕也要成為後來人的趣聞案例了,哈哈,對此,我感到非常慚愧,抱歉。”

  那位看上去極年輕的女孩子,也是一位正式的外務司基礎官員。她坐在桌子另一頭尷尬地笑了笑。按照她所受到的教育,年輕,活力,溫柔的語氣、可愛的面龐所代表著的性的吸引力理應能引導一個人,不過她很難引導眼前的人。

  這意味著她交涉的工作會變得困難。

  因為先前的錯誤,她被上司放了個閑假,負責和這些形單影隻的外鄉人聊聊天,搞搞關系。在某種方面,這可能代表在老人的眼中,她的前途就止步於此了。

  她的心思複雜得緊,面上依舊可可愛愛地微笑。

  她聽到顧川用那不嫻熟的瓊丘語一字一頓地說:

  “我覺得不是很有趣,認真地講,那就實在有些殘忍。”

  她笑了笑,轉移話題,開始談起一些懸圃過去的故事,還講起一些語言上的典故來。

  少年人被迫在二十三島停留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他的人身自由全然受到外務司的監管。外務司的招待所裡住了百來個人,其中有他不知曉的王朝附近所謂的“野人國”的使者團,也有像他這樣單獨來到這裡的探索客。

  探索客是容易接待的,外務司不甚關心。他們的主要力量關注在野人國。最近一周,其他野人國也陸續派出了人數不少的大型使者團。

  這些野人國過去和蛇所屬的舊王朝有關系。如今這些理不清的外交關系對於上台的新王國而言,都需要重新斟酌考量。

  新的政權上台不久,新的人群正在學習如何治理這片土地,盡管一切欣欣向榮,但它內在的混亂仍然未曾消失。

  懸圃的氣溫很低,偶爾抬頭從天窗望向被燈光照亮的天空,就好像可以看到凝結的冰晶正在緩緩下墜。

  “其實原先懸圃並不是這個樣子。”女官走在顧川的身前,笑著說,“我小時候,懸圃還很暗,要用輝長和點蠟才能發光。不過等我長大的時候,人們就開始到處掛上晶管,世界就忽然明亮了起來。”

  “你很懷念那時候?”

  女官笑了笑,說:

  “是的,那時候,雖然只能用輝長照明,但知識分子總是很受到尊敬,大家往來和諧,我的長輩衣食無憂。”

  至於她,也絕不會因為犯了點小錯,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經過“檢疫”後,顧川在這裡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並沒有多少人關心這個無足輕重的外鄉人,更別說他還不會說瓊丘話,和任何人交流起來都很費勁了。而他的外貌與穿著打扮,也注定他走到哪裡都會被發現——

  他穿著齒輪人式的防護服,表現笨拙,像一頭蠢鈍的白熊。

  他跟著女官沒怎麽聽懂女官的話。女官說瓊丘語的時候,總是用很多生僻的同義詞。比如輝長就是發光的石頭在一首懸圃詩歌中的代詞。那句詩詞讚頌的是發光石頭無私的奉獻。

  他問:

  “請問,哪裡可以學更多瓊丘的語言?”

  女官頓了頓:

  “這倒有點麻煩。我只能為你引薦一二,也需要你自己做點努力。這不是一件……可以不花費代價就獲得的事情。”

  “我明白。”

  女官操作了一下,顧川被允許站在門外聽,但不能進入房間內。和他一樣待遇的還有一些人,這些人大多和他一樣是探索客,不受重視。

  從舊王朝開始,外務司就一直設有一個特殊的外教學堂。

  野人國的使者,學習瓊丘語,或者說懸圃話,就是在這一個外教學堂裡。這學堂專門傳說懸圃文化,以展示異龍王朝之恢弘偉大。據說許多野人國的‘文字’,都是在這裡學習瓊丘文字後再改一改、改過去的。

  外教學堂的最高負責人在舊王朝是一位異龍,在這新國家名義上依舊是,因為這異龍投降得很早。但它隻保留了名義,失去了實權,只在二十三島一間單獨的別室內棲息。

  它是蛇傳話任務的目標,並且蛇對顧川說:

  “只要你告知了它這一事實,它就會向你提供幫助。”

  “比如……”

  當時,顧川心想異龍在新社會可能自身難保。不過蛇說:

  “至少能打聽並告知你一二關於你的船的線索。”

  當時他還問:

  “你確定它不會反手把我出賣?”

  “這點,你不必擔憂。它不敢做的。”蛇冷笑道,“不敢得罪東邊,也不敢得罪西邊,隻敢在這之間瑟瑟發抖,一個小人罷了。”

  但與它接觸不像蛇認為的那樣輕松,顧川以為這個榮譽院長會定期出席外教學院,實際上並沒有。

  他始終沒有見過異龍的影子。他隻學習了一遍瓊丘語的基本讀寫原理,短時間內在瓊丘語上突飛猛進了。

  但這對他沒有本質的意義。他的目的是和夥伴們一起走。

  轉機來得不慢,但很意外,與一切外務無關,反倒與高雅藝術有關。

  懸圃在舊王朝時期就已經發展出了許多歌舞的形式,其中甚至有極類似芭蕾以腳尖點地為主要動作的腳尖舞蹈。根據女官的介紹,以腳尖點地,抬高自己脖頸,修長的身姿都是為了模擬異龍美麗的蛇形。至於展開的翅膀,和高抬的另一隻腳則是為了模擬異龍美麗的翅膀與尾巴。

  “但新王國對此進行了更普適修改,將其比喻作鳥。文化其實不能輕動,這是不和禮法的。”

  女官挽起自己的頭髮,無奈地笑了笑。

  顧川察覺到她有某種不滿,但不敢說,隻追問:

  “我不太懂,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能和我說說是誰在表演嗎?”

  “說來話長,也是國民議會的壯舉。”

  在熟悉以後,這女官有點好為人師,顯然是把外鄉人當做了聊天垃圾筒。

  有了歌舞這類表演藝術,順理成章的,也就有表演,有表演,就有欣賞,有欣賞,有表演,就有集中的場所,也就自然有劇院。

  原本劇院隻給異龍和人系貴族提供表演,演員也限定為人系貴族子女。

  不過國民議會上台後,實行了一項新政。他們決定向懸圃普及高等教育。懸圃就是瓊丘政治經濟的中心,大多人都掌握基礎讀寫,並存在定向的職業教育行為。

  而所謂的高等教育,即是原本女官所受到的教育。

  顧川在路上聽引路的女官說:

  “這是非常複雜的綜合教育,其實,對一般人是沒有意義的。他們的生活中根本用不到這些,也不需要去用。我平日裡就經常聽到有孩子抱怨內容太多了,不過國民議會就是堅持如此,也不方便去說。”

  其中包含有高等讀寫,譬如古文獻欣賞,還有文章寫作,也就是如何寫一手好的議論文、有感情的記敘文。有算術,以顧川的目光來看,他們的算術可能有地球十八九世紀的水準,因為他的高中水平已經讀不太懂了。女官對此最是不平,她說:

  “超過智力的學習不過是徒增平凡人的煩惱與壓力,我已經聽過好多向我抱怨聽不懂老師、看不懂書的人了!”

  顧川心不在焉地嗯嗯兩聲,便叫這女官以為得到知己了。

  然後就是體育和藝術。

  地球周朝有六藝,禮、樂、射、禦、書、數,把射禦解釋為體育,那懸圃差不多也就是這六項教育。

  二十三島設有一般國民居住區和一般國民學校,其中國民學校的科目中也傳授藝術。二十三島只有一個大劇院,這次就是被國民學校征用,用來表演他們的少年才藝。

  女官上司的上司,就是那巡檢的老人一拍腦門,就說要向外賓展現懸圃少年兒童的風采,展現國民議會的教育政策的光榮。

  老人的決策傳到了國民議會,議會也重視,特派了兩三個議員參與此事。

  於是外來的探索客就有幸被邀請參與觀賞劇院表演。

  這當然是件好事情,因此顧川已經混熟的幾個外鄉人——和獸皮人或者榴蓮先生差不多樣子,可能是同一族的旅客,還蠻興奮的。

  他們在隊伍的後頭,開始聊起可能見到的表演了。

  顧川本人不想去,去的話,要換懸圃的禮服。但他考慮還要維持社交關系,勉強赴往。換過衣服、梳過頭髮的少年人的神采,叫女官頗為驚異。

  只是他面色上見不到任何喜悅,滿是壓抑,就叫她突然升起些心疼了。她說:

  “你是不太開心嗎?”

  “不是,不是……”少年人壓了壓那插進頭髮裡的晶管角,無精打采地敷衍道,“只是想起故鄉了。”

  等到了,非野人國的外鄉人被邀請坐在前五排的最右側角落。而劇場開場,果真放眼,全是懸圃瓊丘的少年兒童,最大的,也不過顧川多年前剛剛要進入落日城的年齡。最小的放到地球上可能還在上小學。高矮美醜各不相同,不過站姿可能是受到訓練的,舞台上的,站在三排,有精神氣。

  而樂團裡的,拿起懸圃特色樂器,也有模有樣。

  樂團不在舞台上,而在二樓的大平台裡,看不到。幽靜的開場樂徐徐從樓上傳來,客人們一一入座。

  很快,劇場關掉了主要燈光,隻留下舞台上的晶管發射著點滴光明,還不知怎的,可能有化霧裝置,使人們的身後一片神秘的藍光霧繞,幾個人開始演第一幕大劇。

  這大劇講的是舊王朝唯一一位女大公的傳奇故事。這女大公,位極人臣,曾是異龍之下,懸圃最高的統治者,今天是由一名大約地球高中年紀的女生扮演的,上台就開始講最晦澀的瓊丘語。

  對於瓊丘語的初學者,聽起來難,但卻十分有美感,像唱歌一樣。這是聲調的韻律的學問,抑揚頓挫都是安排過的。

  女官說這是傳奇故事不太經典的一幕戲,是講女大公建交野人國,從此化乾戈為玉帛的。

  “不過……”她搖了搖頭,小聲說,“那女孩子太柔軟了,女大公要像她那麽柔軟,那是去和親的,不是去建交的。”

  顧川又不知道這什麽女大公的故事,看不出來,隨口問道:

  “怎麽,你很了解。”

  女官挺了挺自己的胸脯,裝作尋常地說道:

  “我演過這出戲,是得過……嗯,群眾讚賞的。”

  她原想說天挺侯,話到嘴邊沒敢講出來。這是她作為破落家族曾經獲得的最高的榮譽,如今已成她的阻礙。

  這出戲中間還有女大公宴請四方,這裡就有大量的舞蹈,其中就有女官熟悉的芭蕾舞。對這平民跳的芭蕾舞,她就更不屑了:

  “你看到了嗎?看看她們的腳。”

  顧川抬眼望去,見到的是一雙雙有肉的腳,他看不出什麽端倪來。

  “怎麽了?很漂亮。”

  “不,不,並非如此。你是沒有見過罷了。”女官的腳點了點地,她說,“我以前也是跳舞的,我學舞,那是要專門練腳的,因為真正‘正統’的表演不能穿鞋,要有純粹的肌膚的美感,但這樣腳尖點地那靠的不是鞋,就是你腳趾的力量,那是要練很久的,就算是用鞋也是用透明的晶鞋,是一種硬鞋。但是普及後,上面的人召集了大師們要求改,因為說是會傷腳,就要用柔軟的布鞋,還要改動作。這可好了,以前的美感都沒有了……既然要改,還不如不教。以前的文化如今都毀掉了。”

  顧川覺得她的牢騷有些多了。

  他小聲說:

  “不要緊嗎?這裡人那麽多。”

  他暗指在表演時說話。

  其他受招待的外鄉人和他一樣不敢說話。

  “你倒是懂點禮節。但是其實沒人看這種普通學校訓練的小孩子跳舞的。”

  女官藏著手指,指了指前頭和後頭,說:

  “你看看他們是在看舞嗎?”

  果真,顧川來回一看,大多議員、野人國使者都在互相交談,聲音竊竊一片。認真看的和不認真看的五五開。

  他並沒有瓊丘懸圃文化的熏陶,對其中的內涵自然也感受不到,不多久,心想自己事情處處受阻,心煩意亂,便借口上廁所。

  女官給他指了指位置。他便貓著腰,小心翼翼地穿過舞台。走到邊緣走道,他認路的時候,不少人,都在抬頭看他。有的女官員小聲地問起他的情況。

  他對此一概不知,從側門走出後,在古怪的石頭回廊裡徹底迷失了方向。

  有個女傭貼心地給他指了個方向, 用的是方言。

  他不敢用讀心,所以沒怎麽聽懂她的話,隻一頭霧水地順著那個方向一路走,結果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後台。

  後台,學校的教職工和外務司的官員正忙成一團,許多演員正在一條狹小的石道裡,準備排隊上場。

  顧川知道自己走錯了,他決定往回走了。

  但就在這時,另一個人匆匆地從一扇門中跑出。門開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條冰藍色的尾巴。

  他往前走了幾步,進了那房間。那房間裡,一頭異龍正棲息,比身體更巨大的帶青藍色羽毛的翅膀蓋住了它的全身。

  它好像睡著了。

  顧川靜靜凝視著它。

  好一會兒,突然一聲小小的鈴響,它抬起頭,掐著時間,向通往舞台的管道裡吹出無數藍色夢幻的泡沫。

  “你是哪個隊伍的?”

  隨後,它轉過頭來,問這人。只是它剛說完,突然眨了眨眼睛,好像是要重新看看眼前的年輕人,面色的表情仿佛它發現了什麽古怪無比的事情:

  “你是……什麽?”

  這間室內的溫度意外得很低,外表上的少年人緊了緊自己的衣服,說:

  “我是從布紫來的探索客,在那裡聽說了您的名字,來到懸圃後是受邀來看表演的。沒想到居然能意外見到你……我非常仰慕您——龍大公·天凇。”

  他說出了天凇已經幾百周沒人對他說過的名字。

  頓了一下,他接著用心靈語的方式問道:

  “不知道您現在……對布紫的情況感興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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