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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雪》第10章 突圍
  三日過去,元衛率軍東突西奔,始終不能突破辛徽布置的防線。他不能也沒有向鵬廬堡進行求援,要一個稅官出身的人,隻帶一萬兵馬對陵軍主力進行援助太過冒險,元衛冒不起這樣的風險。

  只要朝廷接到戰況,一定會下令對鵬廬堡進行增援,元衛此時最應該做的,就是保存實力等待與援軍匯合。

  會請增援的,不止元衛一人。

  此前安國調集所有兵力,才整合出柏起統領的二十萬援軍,此時陵軍主力被困鶴寓平地,一定會向陵國要求增援。柏起緊急向安昭王上書一封,請安昭王禦駕親征,率軍繞行過萬行山脈,北上切斷陵國派往泫平戰場的援軍。

  安昭王見到柏起手書,知道泫平戰勢已經出現了重大逆轉,當即征發安國所有十五歲以上的男丁,倉促間組成了一隻二十萬人的軍隊,繞行百余裡,自萬行山脈北側鯨峽關截取陵國援軍,雙方廝殺不絕,安軍軍隊雖然損失慘重,但陵國援軍也未能前行一步,始終不能奔赴至鵬廬堡進行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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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寓平地較為廣闊,大小等同於一個中型城鎮,因為地勢險要常年交戰,並沒有居民居住。平地間穿梭的小溪與河流,可以保證陵軍的用水。

  元衛軍隊攜帶了十天的口糧,糧食用盡後,士兵們在鶴寓平地狩獵采集,但二十萬人陷於空谷之中,即便把野果走獸全部抓來吃了,也堅持不了幾日。

  兩軍連日來正面交鋒多次,安軍有雀圉堡作為依仗,進攻退守都極為靈活,並不急於消滅所有陵軍,而是以包圍和消耗為主,不斷蠶食陵軍的兵力,並且以零零散散與虛虛實實的招數,消磨陵軍的意志。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安軍都會擂起戰鼓,吹響號角,以全軍出擊的氣勢,打開雀圉堡大門對陵軍發動攻擊,但十次中有七次,只是派出數百乘輕便的戰車進行騷擾,陵軍在睡夢中驚慌失措地抓起武器來,隻與敵人稍微接觸一下,戰車已經回城了。

  饑餓與疲憊使陵軍軍將處於極度不安的狀態,士兵們瞪著空洞的眼睛,饑餓而茫然地四處張望,大家的情緒越來越壞,士兵間的摩擦不斷升級,大規模械鬥的苗頭越竄越高。

  被困第二十天,陵國援軍依然沒有抵達鵬廬堡,元衛無法安然等待了,他向鵬廬堡守軍發出訊號,要求副帥司南率領守軍配合攻擊辛徽部隊進行突圍,但始終沒有收到鵬廬堡內的回復。

  “這是違抗軍令!”元衛猛地將令箭摔在地上,一旦他突圍成功,一定要先將司南這個不服軍令的老東西斬於馬下!

  元衛日夜操勞十數日,他顴骨高高隆起,平日光潔茂密的須發,良久沒有梳洗修整,此時亂蓬蓬卷在頭上,他命人繼續向鵬廬堡發出訊號,同時將陵軍改編成五支隊伍,率軍親自向攔截在鵬廬堡谷口的安軍發起猛攻。

  經過多日搶修,安軍卡在谷口的防禦工事已經頗為堅實,加上柏起親率大軍全線出擊,陵軍被從南北兩側同時拖住,突圍始終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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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好像能爬上去!”賀谷與賀雨兩兄弟,並另外十幾個陵軍,在萬行山脈西側發現了一個便於爬行的斜坡,斜坡拐入山脊後方的位置看不到是否有出路,但可以冒險爬上去試試。

  饑餓了數十日,眾人已經沒有力氣爬山了,但賀谷惦記著家裡的老娘,還是想要試試。

  賀家兄弟二人自陵國老家行軍到鵬廬堡時,

還是去年冬天,他們隻帶了一件棉衣,並沒準備夏天的衣服。天氣炎熱,兩人寫了家書,要老娘為自己寄送夏服,家書還踹在懷中,信息卻已經送不出去了。  山路難登,萬一錯手跌下山來,棉衣還能減震,因此賀谷穿著棉衣,艱難地向山上攀去。眼看他已經攀到了斜坡高處,伸手夠上了山壁間凸起的岩石,那深長在山壁中的大石卻猛得一輕,賀谷抓了個空,跟石頭一起從山壁上滾了下來。

  石塊陷進山壁的半截,明顯有斧鉞得鑿痕,但鑿痕被泥土和砂石掩住了,從下面看過去,很難被發現。

  萬行山脈筆直陡峭,本來就非人力可以攀登,個別看似容易攀登的山壁,都由柏亭帶人處理過。讓賀谷滾落的那塊大石,正是險些被黑曜蛇攻擊的,丁豆的成績。

  賀谷的頭被石頭砸出了血,他的左腿似乎摔斷了。賀雨扶著哥哥走回軍營,眾人垂頭喪氣地走著,覺得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卻連抱怨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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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漆黑的夜晚,賀谷摔斷的左腿痛得鑽心,他輕微地呻吟起來,賀雨感到害怕極了,但他不敢大聲說話,因為大家的神經都已經極其緊繃,在這個時點惹怒了什麽人,可能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哥,你說阿嫻還好嗎?”提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賀雨忍不住流下淚來。

  “弟妹她在家,一定會好的。不知道老娘過得好不好,現在只剩弟妹一個人照顧她”,賀谷對目前的情況也充滿絕望,但他痛得沒力氣哭了。

  “怎麽辦,我們就要死了”,賀雨雙手顫抖著捂住了臉。賀谷沒法安慰弟弟,比起現在的情況,他發現了一個更加可怕的事實。

  傷兵營中重傷的傷兵,此前在夜裡還有痛苦的呻吟,現在這些聲音已經完全聽不到了。賀谷盡量不去往最壞的方向想,但那些失去戰鬥力的傷兵,很有可能已經被充作活人的口糧了。

  陵軍的戰馬也被人偷偷殺來吃了,沒有戰馬,突圍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等所有馬匹都吃完之後,也許要對不是傷兵的人下手了。

  原本已經痛苦不堪的賀谷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得脊背發涼,他不敢告訴弟弟,只能慢慢閉上眼睛,希望能捱過這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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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發動戰爭的人現在又躺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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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衛身中五處箭傷,弩箭從盔甲的間隙刺入他軀體之中,他左手幾乎被弩箭洞穿,過了一夜,傷口仍未有愈合的趨勢。

  師帥晉徐守在元衛軍帳之外,為他擋住了數位前來探視的老將。

  南面的雀圉堡中,隱約傳來銅鼓的鼓音,鼓音並不急躁雄渾,反而有些感懷。

  這鼓音的節奏,好像是《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豆苗采了又采啊,薇菜冒出地面啦。說回家呀道回家,眼看一年過完啦。

  沒有妻室沒有家,都是因為打仗呀。沒有空閑來坐下,為跟玁狁來廝殺。

  這首略帶悲涼的歌曲,卻讓很多陵軍將士,聽出了其他的意味。他們有很多人,還有親人在安國,還有很多人,從小在安國長大,安國與陵國,不過分立數年而已,為什麽要打得你死我活呢?

  這歌曲讓黑夜都沉靜下來,元衛知道,這是柏起在招降了。每天夜裡都會出現的哭聲和呻吟聲也跟著停了,這是將士們的心跟著這首歌活絡了。

  “傳我軍令,集結隊伍,再次衝鋒!”元衛向著帳外的晉徐發出軍令!

  “是!”晉徐跑步離開,疲憊的眾人再度被集結起來,向著鵬廬堡谷口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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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您不能再衝了!”晉徐眼睜睜地看著主帥元衛一馬當先地衝進鵬廬谷口,迎著安軍戰棚內射出的弩箭,以萬夫不當之勇迎了上去。

  早已失去鬥志的陵軍,被勇猛的主帥激發出最後一絲血性,冒著箭雨揚起軍刀,跟著衝了上去。

  “將軍!”晉徐手持銅盾,拚命催馬向前奔跑,卻沒法攔在元衛身前,元衛被數隻弩箭射中胸腹,身體在戰馬上歪了幾歪,受傷的左手死死拽著馬韁,始終不肯跌下馬來。

  晉徐顧不得流箭刺中自己肩頭,迎著元衛的背影向前追趕,終於拽住了主帥的馬韁,用盾牌暫時擋住了元衛流血不止的身體。

  元衛眼中望向鵬廬堡的方向,眼神開始渙散起來,“你們,降吧”。

  “將軍!”晉徐看著元衛的鴻鵠寶刀落在地上,雙目一紅,安軍狂風驟雨般得弩箭將他的眼淚逼了回去,晉徐一面拖著元衛的戰馬後退,一面向著身邊的軍士大吼,“撤兵!將軍下令撤兵!”

  鵬廬堡的高牆上,有無數雙佇立的眼睛,他們看著同胞一次次突圍,又一次次被擊退,是真的想打開鵬廬堡大門,衝入安軍之中,毀了他們的防禦工事,把陵軍主力拽回來。但是副帥司國始終冷眼旁觀,即便看到主帥求助,也堅持閉門不出,沒有下達任何作戰命令。

  突圍又失敗了,這一次司帥的表情也沒有任何動容,當他看到退敗的陵軍,迎著雀圉堡的方向,高掛起投降的白旗時,略顯蒼老的臉上似乎顫抖了一下,但瞬息間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微微抬起了視線,遠遠遙望著雀圉堡,好像在注視著什麽人。

  而雀圉堡中的柏起,在一片“他們投降了”的歡呼聲中,以同樣淡漠的神情,遙望向鵬廬堡的方向,在心中與那個,也許終生不會再相見的老朋友默默問好。

  我們做得,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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