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寶兄,你沒事吧?”大船開起來飛行之時,李凡也跑到船艙底下的靜室裡,隔著門欄看望元玄寶。
那八個弟子被分頭關了,門口還貼著黃符,拉著紅繩。看來他們回竹山是要挨板子了。而且,偏偏是內門裡準備調查羅教細作的時候,恐怕要受罪了……
“……清月,讓你見笑了。”元玄寶已經洗了臉,換了身衣服,臉色倒還好,看著情緒不高。
“……你想聊聊不?”李凡撓撓頭,也不知道該說啥。
“怎麽,我們這樣為求偷生,弑殺同門的卑鄙小人,你還願結交麽。”元玄寶看了李凡一眼。
李凡搖搖頭,“人有遠近親疏,說是同門同道,什麽時候都有翻臉的可能。我雖然不知道當時法陣裡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我以前親眼見著你為陳道通拚命,就知道你這個人到底差不到哪去,何況……唉,這鬼世道,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死球了,還有什麽不可交的?
這個給你。”
元玄寶一愣,伸手接住李凡投過來的東西一看,大驚,“玄牝紫金丹!這東西你從何而得!我又沒有受傷,不能收這重禮!”
“得啦,你就拿著吧,以後留著救命,這年頭早晚能用得著。”
“……多謝了。”元玄寶咬著牙,到底還是做不到把救命的金丹扔回來。能得這麽一顆丹丸,來爭這一趟倒也值了。
李凡也不在意得擺擺手,正想轉身離開,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又轉過身確認到,“玄寶兄,有一事我想請教,是哪位道友告訴你們,要來天台山鬥劍的?可是陸荇?”
元玄寶也不隱瞞,“不是,是張真人說的。”
什麽?
李凡猛得愣住,“你說什麽?張九皋張真人?什麽時候的事?怎麽說的?”
元玄寶不明所以,“是陸磧聽聞家裡的商隊被劫了,陸荇她們已經先行一步,也想趕去幫忙,於是前去找張真人詢問。張真人見他非去不可,就說天台山危險,叫他多集結一些同道以保萬全……”
要出事!
“陸磧關在哪間!”
“下邊船艙吧,出什麽事了?”
李凡面色凝重,也來不及和元玄寶說明,立刻往裡間跑去,一路衝到下層刹住了腳步。
只看見姚真人和陸荇兩個,站在陸磧房門口。
陸磧一臉莫名,陸荇若有所思,而姚真人扭頭看著李凡,臉色和他一般得凝重。
李凡心裡頓時一沉,這已然是當面對峙過了。
姚真人大步越過他上樓,李凡快步追上去,“張真人真在撒謊?”
姚真人默然不語,李凡繼續說,“假如他早知道要在天台山鬥劍,陸家的人就是特意誘來的。
挑撥墨竹山與仙宮鬥劍,也是有人提前就計劃好的。
可無論他是替誰做事,既然知道是安排好的圈套,為何還要跳進來呢?
若只是為了借著鬥劍,爭奪氣數渡劫。保命的金丹多的是,為何要特地把張翯帶在身邊,冒著私自修行魔功暴露的風險呢?
而且看他與南宮無塵拚命時的樣子,應該完全沒有料到南宮無塵會出現在天台山吧?
那張翯這條替死的命,不是為了南宮無塵,又是為了什麽準備的呢……”
“還能為什麽。”姚真人推開門,走到甲板上,面色凝重得面向西方,“為了鬥劍。”
遙遙的,隻間西方,有滑蓋寶樹,七彩雲霞,香車神駿,連天蔽日。仙鶴紛飛霓虹落影,
一眼就可以望見氣勢驚人的三道華光,擋住了通往墨竹山的退路。 墨竹山弟子們也紛紛聚集到甲板上觀望。
只見那三道光華,由遠而近,眨眼之間即落到舟前。
居中是一個海青縵衣,木棉袈裟的老和尚,左邊是一個戴天冠頂蓋,臂纏白蛇的女尼,右邊是一個持珍圭,八字胡的儒生。遠看去,一個金蓮朵朵,一個頭生三花,一個正氣衝霄,都是騰雲駕霧,飛天遁地的元嬰大修士。
而各自身後,又分別帶著一個沙彌,一個力士,一個書童伺候,三個具是築基期的弟子。
“天台山法寂,來赴鬥劍之約。”老和尚合掌道。
“天台山慈靜,來赴鬥劍之約。”女尼撫蛇而笑。
而儒生一拱手,“姚兄,好久不見,還沒死呢。”
姚玄洲也不去看另兩個,就盯著儒生道,“周生,我就猜到是你在背後搗鬼。”
儒生哈哈一笑,搖著手指道,“你沒猜到,你猜到了還能叫我抓著跟腳嗎?”
說的好像也是哈……
姚玄洲翻了對頭一眼,揮手道,“我不與你逞口舌之利,今天竹山與仙宮的事,離秋宮也要摻和嗎!那好!來!看我取你狗頭!再去收拾躲在禦史台的五蠹!”
周生又是哈哈一笑,“此言差矣,晚生雖曾添作東江督禦史,但最近丁憂去職,如今不過是一介白身,喝茶聽曲,實在閑的無聊,這才應邀而來湊個熱鬧罷了。
諸位道友願意賞臉,就借著薄名做個見證而已。姚兄可不要扯著個嗓子,信口雌黃,冤枉好人啊!”
姚玄洲皺眉,“丁憂?你得道五百年了丁個什麽憂?你媽又死了?”
周生居然這也不怒,又是哈哈一樂,“然也,晚生把結交的道侶,順便拜作乳母不行嗎?最近她離世往生,鄙人悲痛不已自願為她帶孝不行嗎?
總之此事與離國無關,更與禦史台無關,姚兄可不要到處亂咬,誹謗朝廷,你死了不要緊,傷了皇城內外的和氣就不好了啊!”
姚玄洲被嗆得眉頭一陣抖,“厚顏無恥的狗賊!好!不關你們事!那我便殺了這一對魔頭,斷絕五台山的魔種!”
周生笑著搖頭,“姚兄又錯,今日的契機是天台山與竹山鬥劍,與仙宮可沒什麽關系。”
“和仙宮沒關系!”姚玄洲氣得發笑,把手往北一指,“那他們幹嘛來了!看戲嗎!”
李凡也順著他手指一看,只聽北邊一聲雷鳴,烏雲滾滾,卷過來三百金丹天兵,當先被左中右三個元嬰大將領著,分列三軍。個個是豹頭鐵面山文甲,鐵鱗金兜雲頭靴,手裡棍棒叉戟,斧鉞刀槍,十八般兵器皆陳列在前,殺氣衝霄,如覆江蹈海,黑雲摧城,這區區三百人的殺伐氣勢,居然撼天動地。全不是昨天晚上那個大型聯歡歌舞晚會可以比擬的。
周生呵呵再笑,“哦,他們來找人的,昨天走失了一千六百多人,大概藏在貴派船上了,搜過就走,絕不耽擱。”
姚玄洲此時居然也呵呵呵得笑起來了,“怎麽,想搶回那些煞屍是吧?
好啊,就在我手裡,你來拿啊!跳梁小醜!我看誰先來受死!”
還真就來了,只聽南邊一聲尖唳,如金音破弦,接著火線連天,展開一線金雲,燒紅了積雲,須臾而至,現出一隻展翅連天的巨鳥,其翼展居然有三丈之遙,遍體朱紅,紫爪金喙,雙翅及頭頂朱羽上,分別現出日,月,星金紋三道,並現出三昧真火,神光炫目。
這,這莫非是……
‘南方三炁之天、火官之府、赤帝之宮,熒惑火德,井鬼柳星張翼軫宿朱雀之神。’
‘李凡的心情下降了1點。’
那巨鳥朱雀,瞬息千裡,翱翔而至,遠遠見著朱色背脊上,居然還立著修士數人,當先一個金甲朱冠的女將,面貌與之前姚真人收的頭頗有六七分相似,不過此時還好端端結在脖子上,頭上束發紫金冠,兩邊吊出一對赤鷩錦雞尾,披著大紅披風,手裡一杆火尖槍,英姿颯爽,神駿非常,一看就知道又是個南宮家的。
她身邊似乎還有男女修士數人,羽衣霓裳,紫綬仙衣,釋儒道三教打扮的都有,只是被金焰朱羽遮攔得遠遠的,一是看不清人影,但個個腦袋上五色華光綻放,異項繽紛,看得出具皆是元嬰境界的。
‘玄天劍意表示,嘔吼,歇逼。’
周生突然朗聲大笑,聲震如雷,“姚兄,貴派行事太過囂張霸道!不過一些誤會,居然夷平天台山道場!殺人無算!還奪了蘭若寺累世佛寶家藏!
我周浩雖一介白身, 也不能作視爾等如此目無國法!殺人奪寶!橫行無忌!”
和尚也揚聲道,“法寂自知不敵婁觀道的的妖法,也要為枉死的弟子報仇!姚真人,請賜教!”
女尼慈靜也做出一副哭腔喊道,“婁觀邪道!仗勢欺人!害我道侶!求仙宮主持公道!”
再然後,從朱雀背上,以那南宮家的女將為首,飛起四點明星,與西邊三個元嬰一起,直向墨竹山寶船逼來。而北邊大陣巋然不動,只是把旌旗招展,黑風陣陣,大概是展開了某種陣法。
姚玄洲就看著他們表演,隻盯著南邊朱雀背上來的眾人一言不發。
李凡也看看南邊朱雀,北邊軍陣,西邊僧尼儒,最後回頭看看東方。晴空萬裡,藍天如洗……
十個打一個,還玩尼瑪各種陰謀詭計,圍三闕一呢,是不是還有陣法陷阱埋伏著呢,要不要點逼臉啊……
‘玄天劍意表示,宿主,這下殺劫的契機被那信口雌黃的儒士逆轉了。等會兒小姚大概會舍了你們獨自逃生。你看準機會,大不了就叛投到仙宮那邊去,切記臉面長在腦袋上,以保命優先。千萬別上頭……’
“其他人還好辦,周浩狗賊見過我的劍路了,恐怕難纏。要是沒法在三招內把他們都殺光,到頭來還是一個死……”姚玄洲面色凝重,扭頭掃了周圍面色發白的弟子們一眼,最後歎一聲,“動起手來我也保不住你們,只有一個法子了……
來!抓鬮!鬥劍!”
‘玄天劍意表示,完了,小姚先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