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玄洲及三名竹山的高手即可啟程，按照李凡算到的蹤跡，分頭去追殺北宸衛的仇家。

　而其他人則留守墨竹山附近收拾殘局，警戒巡山的時候。

　衡山的道君和觀主還在下棋！

　這局棋也是夠久的，居然楞是下了三天都沒下完，硬生生拖到墨竹山南北一眾真君，都從各地陸續趕來回援了。

　見婁觀道的鎮守真人們紛紛到來，李凡才敢離開洞天，親自去婁觀塔瞅了一眼。

　然後他意外的發現，原來衡山派似乎還真就是來‘訪問’的！

　之前攔截他的四個元嬰境衡山修士中，好像還分出了一人，護送那剩下的半個神君先撤了。現在留在婁觀塔的，只有衡山一個道君，和三個真人而已！

　其實除了北宸衛太出乎意料，那夜來偷襲的許多妖魔鬼怪，都不是什麽厲害角色。玉蟾婆那種老對手，和十萬大山知名知姓的妖王，壓根都沒露面。

　可現在，就是一個道君，一盤棋，再加上周圍反墨竹山勢力，各自默契得派出一點點雜七雜八的炮灰，就輕而易舉得把整個墨竹山，全牽製得動彈不得了！

　是真的動彈不得，一江之隔，近在咫尺，誰也不知道這些‘衡山客人’，什麽時候突然掀桌子乾起來。也不知道暗中，是不是還有鬼魅潛伏待發。更不知道南北兩邊戰場，什麽時候會突然大戰起來。

　就算看出對方的目的是牽製，也得處處設防，還要追出去報仇，連先南後北的戰略，十萬大山的討伐都耽誤了，更別提摻和其他事情了。

　這時李凡反倒是有點奇怪了。

　既然只要這麽點人手，就能使墨竹山捉襟見肘，為什麽不加把力，多派些高手來，直接翻臉來鏟了墨竹山滿門呢?講真他可是就差一點被斬出二階段了啊！

　仔細想來，這些人除了殺害許多新入弟子之外，並沒有真的攻擊墨竹山的秘境。為什麽不直接翻臉動手?難道真的只是一次試探進攻嗎?試出了‘李清月’這麽能打，就立刻改變計劃撤退了?不至於這麽看得起他吧……

　不過當中原的消息不斷從玄門傳過來，李凡心中的疑惑也逐漸有了些線索。

　墨竹山這裡是雷聲大，雨點小。

　但這個天下其他地方，已經越過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階段，進入天崩地裂的終局了啊！

　是的，峨嵋金頂持續處於失聯狀態，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確定的目擊情報反饋，說金頂上空正有大量不明身份的高手在交手鬥劍，戰況十分激烈，幾乎改變地表，拔地摧山級別的！

　只可惜這些情報來源大部分都只有金丹元嬰境界的修士提供，並沒有高手能看透峨嵋大陣裡頭的景象。

　因為偏偏不久前，中原天降帝流漿！峨嵋又封山不出，因此乾國許多隱居深山的老玄門，都破關入世，爭奪天才地寶準備渡劫去了！

　這些本來是峨嵋的堅定支持者和聯盟，平日裡沒少去蟠桃會蹭吃的老太老頭，在峨嵋大難的時候，居然都不在！桃子都喂了狗啊……

　好吧，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巧合，還是精心計劃的謀算，但這次確實不是衝著墨竹山來的。

　墨竹山確實還沒那個資格，吸引棋盤上那麽多勢力聯手來圍剿。

　有這個資格遭到所有人針對的，只有一家。

　是，峨嵋。

　峨嵋本來是無敵的啊。

　有三老四祖加一個秦天絕，有五個羽化仙，三個悟道，還有不知道多少化神的高手。

　哪怕秦南心這樣的‘區區金丹’，也可以同黑蓮教，北宸衛的高手苦戰，硬撐一個晚上不死。比起某上來就被一招秒，還要靠凡人背下山的前神霄派掌門嫡傳弟子，真是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但偏偏這群人動手的時機，還真是恰到好處。

　帝流漿，流星雨這種，若不是李凡撿到口鍋，萬載都難得一見的天才地寶盛會，就不再去說他了。

　就在幾天前，峨嵋三老中第一能打的蒼松仙君秦百川，和代掌教的道君秦天絕，才離開金頂，來了墨竹山一趟。那些在暗中算計峨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暗中盯著這個機會了。

　既然峨嵋那邊果斷動手，打得驚天動地，可見這兩人肯定沒有來得及趕回峨嵋去。

　蒼龍那家夥被李凡用鈴鐺送走了，大概幾百上千年內也可以忽略了。

　而前兩年，破十絕陣的時候，峨嵋這邊主持鬥法的蒼雲仙君，也帶領了一批玄門的高手，追擊神教教主法王，深入昆侖腹地，至今未歸。

　另外峨嵋還有個蒼瞑道君，也可以確定一直在雲台峰蹲著閉關。

　這樣算起來，金頂留守的蒼字輩竟只有三人！

　峨嵋，還真是前所未有最虛弱的時候啊！

　該不會……

　李凡突然靈光一閃，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不，不能算猜測了，更準確的說是許多道記憶的碎片，突然光明一閃，練成一線，一瞬間所有因果的清晰了。

　他想到了當初在鬼谷死門道遺跡，自己和衡山劉道銘的討論。想到了對於太玄之門，衡山上層同神教圖謀，陰謀突襲峨嵋的推測。

　他想到了在雲夢澤上空，從頭頂飛過的無數流星。

　想到了在衡山看到的，妖神禁製解封的，蹩腳的遮掩。

　想到他在衡山又是殺人又是奪劍的，卻沒有遭到與玄門作風相匹配的追殺。

　想到南宮家大軍枕戈待旦，卻在一反常態得準備和墨竹山簽約避戰。

　莫非……

　不止是墨竹山人手不足。

　只怕現在墨竹山周邊勢力，衡山，南宮，神教，也同樣人手不足！

　不是衡山他們不想借此機會，痛打墨竹山一波，拔了這個腹背之地的眼中釘肉中刺！

　是突如其來的天變！把另一個前所未有，更大更好的機會，duang！得一下砸到了他們的面前！

　峨嵋！

　若你志在天下！就一定要超越峨嵋！

　以前衡山是真的辦不到，只能靜等他們飛升。

　但是現在，

　天，變了！

　八個打不過，三個總可以打一打吧?

　退一萬步說，衡山和神教加起來，依舊不是峨嵋的對手。那再加上嵩山呢?

　太傅那樣的野心家，就真的會錯過這個，打擊峨嵋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以仙宮那群人的節操，有便宜不佔，拿刀子不捅，恐怕很難的哦……

　嘶……搞不好真的要遭，畢竟以前就算峨嵋不管，還有蓬萊的顯化在，和嵩山衡山玩三足鼎立，相互製衡。但現在他得了李凡給的羅祖天書，只怕幾百年之內，不會再把重心放到中原來了……

　不得了不得了！莫非這就是蒼松看到的未來！

　亂世的序幕，居然直接以這種行事拉開嗎！

　峨！嵋！滅！門！

　李凡都被自己的猜測嚇得心情波動了一點，趕忙跑來南心的爐子這裡，找玄天交流，看看自己的推算正不正確。

　而玄天這貨見這個垃圾，見那個叫廢物的，難得碰上峨嵋這種少數他看得起的遇上滅門之禍，也是興致勃勃得和李凡一邊看熱鬧一邊八卦起來。

　玄天，“……恐怕很難的啦……虛月當空是不假，但太極九炁也處在回光返照之中啊。現在還沒到太極仙道隕滅的時候呢。晚上打不過魔胎，難道太陽起來，煞氣散了，還打不過嗎?那真不要在玄門混了好不好！

　我和峨嵋鬥很久啦，三老四祖是為了峨嵋道統延續，才卡著修為，避免出手，怕打得太上頭了，破碎虛空飛升異界。可真到了要滅門的地步，他們還能自己綁著手讓人殺嗎?肯定要拚命的啊！”

　李凡也席地而坐，擺出算籌來和玄天對盤，

　“拚命又如何?峨嵋的人手大部分給神教勾引到昆侖去了，蒼松還說了一句，要幫我攔他一個師弟，那說不定現在金頂還沒有三個老祖蹲守呢！

　但衡山可不止是衡山，人家還是上清道總山！茅山這些同道分支天然是他們身邊的盟友！

　九大玄門裡頭，峨嵋一枝獨秀，蓬萊悶聲發大財，嵩山和太傅勾兌，王屋山一盤散沙。

　我原本看那幾個廢物湊在一起，以為霍桐山，丹霞山，麻姑山這三山是嵩山陣營的，大概那嵩山的裴世清也是這麽以為的，所以他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只怕衡山敢說出一統天下這樣的話來，已經在事實上獲得了九大玄門裡至少四家的支持。而暗地裡，借著黃庭宮的關系拉攏結盟的隱仙道統，說不定手下就更多了！你看那晚上來打我一對奸夫**，不就是不知哪個山旮旯裡蹦出來的麽！

　這五家各拿出一個悟道以上的高手來，再讓神教來一個前法王，前尊者，前教主什麽的，不就能湊到二打一的優勢了麽！如果他們再咬咬牙，狠一點，說不定嵩山也來幫一把，那優勢就更大呢！

　但是我也有點懷疑，用這種手段，和神教聯手，哪怕突襲滅亡了峨嵋，衡山又有什麽臉，再號令天下玄門啊?難道峨嵋只是想逃，就真的這麽喪盡人心了?”

　銀葉子也飛出來，在李凡的算籌間盤旋了一陣。

　玄天，“大義什麽的其實無所謂，真能遮掩天機殺光了峨嵋，再把神教也殺光了，活下來的人隨便編就是了。三大派一向是贏家全得的。按你這麽盤，不能說沒有勝算，但終究還是差一點……”

　“差一點?”李凡不信，“三大派這種操行，不是滅門就是絕宗，有機會鏟了峨嵋，不會給他們留一條生路的吧?”

　玄天笑道，“桀桀，小子，你已經了解三大派了，但你還不了解峨嵋。

　你以為這些年來，想滅了峨嵋的人還少麽?但大到了峨嵋那個地步，除非自家內門裡打鬧起來，自殺自滅分家，鬥得兄弟相殘兩敗俱傷的地步。否則外道妖魔來得再多，就算衡山嵩山神教加起來綁一塊圍攻金頂，也撼不動峨嵋的山基的！

　蒼松蒼柏蒼梧三個，當年才是一師所傳，峨嵋掌門嫡系，親如手足，結義的兄弟。蒼松本事最高，力勝兩個師弟一籌，而那兩人與我糾纏幾世，鬥了多年，相互知道根底，大家的本領只在伯仲之間。

　但是蒼璧這家夥又有一番本事！他明明是旁門外山的，卻能另辟蹊徑，用了些心思手段，當年內門競選，甚至智取詐勝了蒼松，搶奪了峨嵋掌門之位！

　這要換了別家，這種事還不打出屎來。但偏偏蒼松那家夥是個無心權柄，醉心武道的武癡，也知道蒼璧更適合擔任掌門之職，甘願讓賢。

　但蒼柏蒼梧兩個可不是省油的燈，蒼璧卻依然還穩穩壓製得住他們一系許多年，可見此人是真有本事的。真動起殺手，蒼璧不一定能鬥得過蒼松的天蠶功，但也不差多少的。

　我當時神功未成，也有自知之明，估摸大概正面動起手來，不是蒼松的敵手，若改玩陰的，也不一定能在蒼璧手裡佔到便宜，所以從來就沒想過硬上峨嵋搶天書，後來才決定另辟蹊徑，先去神教……你在幹嘛?”

　“哦，抓把瓜子磕，別在意，你繼續你繼續。”

　玄天，“……總之就算蒼松不在，有蒼璧一個，再加蒼柏或者蒼梧守山，也不是好對付的。玄門之中，不是沒有能一對一鬥敗他們的，但那些老怪物大都在閉關。

　雖然如今做到九大玄門的掌教，肯定不是易於之輩。但新生一代，只有那個顯化，或許達到了我們當年的水準，可以阻攔一人，其他人只怕都要差一個層次呢。

　呵呵，不是本座吹噓，但哪怕練得一樣的功，修的一樣的法，悟的道也是不一樣的。我們那個年代，是三大派廝殺最慘烈的時候，大家都是半徑八兩的，哪怕仙宮之中也不乏絕頂的武神，神教更是盛極一時，高手如雲。最後是被我們這些‘老東西’，硬生生把這批對手全殺光了，道統才能存活下來的。

　哼，他們也就見過一個羅教鬥劍，啊這就覺得的慘烈了，當年昆侖山的血海，哪個還能想象得到呢?呵呵，不過亂世又來了，很快就全都回來了，不用急，桀桀桀……”

　李凡見玄天還是不信峨嵋有難，忍不住搖頭道，“玄天，你還是沉醉在夕日的榮光裡，看不到現在天時已經變了麽?

　有些古道當時再厲害，天時變了，也走不通了。以前的傳承再輝煌，曾經的積累再豐厚，如今也終歸無用。

　以南心這樣的資質，精修苦練不知多少春秋，最後還不及我們這些望月拜兩年的對手。就算那蒼璧如你說的一般厲害，能支持得住一次，又能抵抗得住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勢嗎?

　峨嵋沒有走上蒼龍那條道的時候，就已經輸了。”

　玄天冷哼， “哼，你小子倒說教起我來了。本座若不懂這膚淺道理，又怎麽會去改良太煞劍胎?我都說了那些老鬼沒有一個亞於我的，你以為他們會看不到這一層麽?”

　聽玄天這麽說，李凡不由楞住了，“你是說峨嵋除了蒼龍的道，還有……”

　“不錯，這丫頭所煉的功法，已經些許改良過了，要不然早被煞氣入體毒發，哪裡能撐到現在。她打輸和道法無關，純粹是沒見過世面，歷練缺乏，殺的人還太少，不懂得活學活用。

　要我說，峨嵋未嘗沒有考慮過，萬一金頂飛升不能成功，被迫留在這個世上的人，該怎麽辦的。”

　李凡眯起眼，“也就是說……峨嵋內部，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飛升的嘍?那這些人會不會，比起峨嵋，反倒對衡山認同比較多?”

　玄天也立刻明白了李凡的意思，沉默了一瞬，才緩緩回答，“或許你說的對。看來峨嵋金頂，正刮著一場血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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