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目光落在平卓的身上，平卓神色顯得惶恐，他小聲說:“其實，今早師父來找過我，讓我多找些師兄弟置辦茶水送到演武場準備……等我準備好去到龍齦殿，就看到師叔和，和他打起來。”平卓指著澹台月聲，眼裡充滿懼意。

　　“早你怎麽不說！”駱英嵐氣道。

　　“我不敢啊……師叔在氣頭，我沒機會說。”平卓低頭愧道，“可今早的確沒人去龍齦殿送過茶啊。”

　　“師父什麽時候來的?可有什麽異狀?還和你說了什麽?”平宸追問。

　　“什麽時候……卯時四刻多些吧。我，我沒覺得哪裡不對，他也沒和我說別的。”

　　“僅此也不能說明什麽。”斷風大俠道，“還有，剛才去龍齦殿，漣水，高風，莫應曲也在。呵，說起來，澹台月聲，你人緣可是不錯啊?好像每個人都不太願意你是凶手，在為你開脫呢?”

　　澹台月聲無奈地搖搖頭，沒答話。

　　“什麽意思?”平宸問。

　　“現在天瀾派上下都認定澹台月聲是凶手，畢竟立信那麽說，也不奇怪;可是其他人……不說顏少俠了，漣水塢主和高風幫主也拐彎抹角給他開脫。你們態度可真是有意思啊，我看現在這樣子，誰是凶手怕是不重要了，大家直接站隊吧。”斷風冷嘲道，“但立誠與我相識多年，我倒要看看是誰害了他，又是誰人在背後作亂。”

　　澹台月聲和顏逢初對視一眼，頗為無奈。漣水和高風都不願駱立信坐上盟主之位，自然故意添亂攪局。

　　“斷風前輩放心，不管他們是為了什麽目的，我也隻想知道凶手是誰。”平宸對斷風多了些信任和好感，接著他拿出之前駱英嵐給他的線香，雙手遞給青空大師，“青空大師，這裡有兩支香想請您過目。”

　　“這是?”青空大師接過，看了看。

　　平宸看向駱英嵐，駱英嵐把之前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師父從前很少用香，所以覺得奇怪。”

　　“官場的朋友……”斷風陷入沉思，“我是知道立誠認識幾個當官的朋友……”

　　“這是青瑞香，一種名貴的香。點燃時氣味濃鬱，的確可以蓋過毒的異味。至於用它暈染衣物，衣物上留下的又是另一種清淡的味道，士大夫裡很喜歡用，只是殘余淡香和海枯的香味就相去甚遠了。”青空碾下一小段香，搓了搓聞了聞，對幾人解釋道。

　　“那它沒什麽異常之處嗎?”

　　“嗯，老衲看來，確是普通的香。”

　　“對了，既然你們來了，能不能容我一起去立誠屋中查探?”斷風提議道。

　　“抱歉，師父屋中怕有門中機要。不說你們，連門中弟子也不能私自進入。”平宸道，“明日若得師叔允許再去吧。”

　　“我去看看！”駱英嵐卻按捺不住，“對了大師，有什麽法子能驗毒嗎?”

　　“不難，這罐藥水給你，若是那毒物遇上此液，會凝結成碧青色的顆粒。此藥本身也頗具毒性，施主還請慎之。”青空大師拿出一個小罐子，“所剩不多，若還需要，容老衲今晚再製。”

　　“多謝大師！”駱英嵐小心接過。

　　“……我和你一起去。”平宸不太放心駱英嵐一人，向幾人告辭。

　　天已黑下來。風更涼。

　　長廊上隔著三四丈才掛一盞搖搖晃晃的小油燈，苟延殘喘著發出這一片黯淡的光。

　　“澹台少俠，我也告辭了。四年前銀竹一如白龍破空，揭武林醜惡，

我還是很佩服的。雖然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不過想你心中是正直之人。怎麽說，這次的事或許不是你，但我還是奉勸一句，別走上歧途。”斷風抱了個拳也離開了。　　“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汙，但施主也不必太過介懷。”青空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萬物皆由緣起，世世輪回，因果糾葛，罪業難清。殺生業重，施主請聽老衲一言，行萬事前要記得種善因方得善果。”

　　“多謝大師警醒。”澹台月聲敬道。

　　青空大師又看了一眼一旁蹙眉的顏逢初，道:“竹蟬居士或許見地與佛門不同。不過，終究殊途同歸。”

　　“受教。”

　　青空大師走後，澹台月聲回到屋子，顏逢初沒什麽要說的，便也離開了。

　　東峰上平宸和駱英嵐到了駱立誠的屋外，駱英嵐手上提了一盞小油燈。

　　“師兄，你也進來吧，我知道你不會對天瀾派不利的。而且，三叔和長老們下午就來過，門中機要一定都被拿去了。”駱英嵐推開門，回頭對呆在屋外的平宸道。

　　平宸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為了查明真相，稍有逾矩也顧不得了。

　　屋中安靜平和，與往日幾乎無異，此時香味已散，恢復了昔日熟悉的味道。

　　駱英嵐提著燈慢慢走在屋中查看，睹物思人，想到從此父親不在，駱英嵐心裡又是一陣悲痛，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早已乾紅的眼再次濕潤。

　　平宸過去拍了拍她的肩，看著她沒說話。

　　駱英嵐感覺到自己只要一開口，眼淚就會掉下來，只能咬著嘴唇不說話，她把油燈遞給平宸，默默跑到屋外蹲了下來。

　　平宸也同樣默默跟出來，一邊還把油燈吹滅了，站在她身邊。疏星浮雲，夜風幽鳴。

　　“我沒事了。”過了一會兒駱英嵐站起來說，再次進了屋。

　　平宸重新點上油燈，兩人在屋中查看了一圈，沒發覺什麽不對的。早上餐盤早被收回，已查不到什麽，此外屋中沒別的可能下毒的地方。

　　駱英嵐又開始翻找父親遺留的書信劄記，希望能有線索，但皆是數旬前的東西，仍一無所獲。

　　“近日的東西都讓長老們拿走了，他們要核對門中事務，又忙著追查……明天去問吧。”平宸翻看了幾張，道，“很晚了，走吧，回去休息。”

　　兩人一同離開了駱立誠的屋院，未察覺暗處晃過的人影。

　　一夜無事。

　　晨光穿透雲層，朝霞散彩，山露泛光。

　　百多名天瀾派弟子跪於祠堂外，武林之士在其後肅穆而立，祠堂邊哀樂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