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瀾派中。
午夜,暴雨已過,山中突然間靜謐,雨水聚成的淺溪無聲流過岩石。
“絳靈,快起來,出事了。”穿著天瀾派武服的姑娘輕步溜進漣水塢的小院,對著門口守夜的崗哨抬手亮了亮一塊銅牌,接著直接打開一間屋門闖了進去。
絳靈在房門被打開之時便已驚醒,跳起的同時下意識抽出放在身邊的長劍,聽到熟悉的聲音才頓時松了口氣,一陣目眩坐回了床上。
“紫靈?什麽事?”絳靈拉了拉身上單薄素衣,擠了擠眼睛,清醒過來。
“我之前在藏書樓,剛才回去經過連峰台時發現去北峰的鐵索斷了。”紫靈看了看旁邊,把一套黑色夜行服丟給絳靈,簡潔道,“你覺得駱立信想做什麽?”
“北峰鐵索斷了?”絳靈邊問邊穿上衣服。
“對,我覺得是駱立信乾的,明天又有么蛾子。唉,我先回去,以防萬一現在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你和漣水商量吧。還有澹台月聲,世主雖然看重他,但必要時還是得放棄。”紫靈留下一句話,匆匆離開。
絳靈迅速地用水洗了把臉,拿上佩劍也迅速跑去連峰台。原本通向北峰的三道鐵索已經豎直地垂蕩在懸崖,對面北峰隱沒在夜色雲氣裡。
絳靈沉默片刻又回到住處,去另一邊敲了敲漣水的房門。
沒一會兒,漣水披著薄紗穿地開了門,微微施了個禮。絳靈走進屋子關上了門。屋內沒點油燈,一片漆黑。
絳靈簡單地說了說情況。
“北峰四面皆是危崖峭壁,除了連峰台沒有別的路了。斷那鐵索,不是防這兒的人去北峰,便是要困阻北峰上的人來這兒。聽紫靈說,北峰上設有重重機關,一旦誤入九死一生,因此不必派人在連峰台把守——既然他們一向不擔心別人闖進去,那只能是防別人出來,看來是今晚有人被駱立信困在那邊。”漣水娓娓道,“駱立信斷了鐵索,明日必然會有個交代。如今他的心思都在爭奪盟主之位,不會節外生枝,若非故意為之,便是發生了什麽事讓他不得不斷開鐵索,但一晚的時間,也足夠他編好說辭借題發揮。絳靈首領怎麽看?繼續爭,還是放棄?”
“……”絳靈沉思了一會兒,“我會請示世主。但即便我們不爭,也不能讓於天瀾派,最不濟,得是莫應曲或青空成為盟主。明日先靜觀其變,給我時間。”
漣水微微點頭:“我會準備好的。”
頓了頓,她又想到什麽,問:“澹台公子那裡,要告訴他一聲麽?”
“不用。”絳靈思考片刻斷然道,“若是駱立信都對付不了,我們也不必再與他交好。何況以他的武功,至少能逃走。”
漣水莞爾一笑。
絳靈離開漣水的房間,回到自己屋中。她從床底拿出一隻木匣子和一個陶罐。她在案桌上鋪開兩張紙,取了支筆,接著揭開陶罐,罐子中是棕色半透明的濃稠液體,似是糖漿般的東西,散發淡淡甜味也夾雜些許腥氣。
絳靈用筆沾了這液體後在紙上寫下簡短的信,每個字都有掌心大小。接著,她封死陶罐,打開木匣上的機關鎖,木匣裡鋪了一層土,中間蜷著隻蟲,卷成一團球,仔細看能看到身體上貼著薄薄的翅膀。
絳靈把蟲倒了出來,蟲子被驚醒,發出嘶的一聲展開身子,約一指長,它露出十足在桌上立起,兩對翅膀刷地展開,滋啦啦振動,過了一會兒,它收起翅膀,慢慢在桌上爬動。
絳靈用筆尖駕起蟲子放在第一個字那裡,
蟲聞著剛才液體的氣味,便爬便噬咬著白紙,一邊發出嘶嘶聲,沒一會兒,剛才寫的字成了空。 絳靈用乾淨的小木條把蟲提到另一張乾淨的白紙上,蟲嗅不到糖漿味道,慢慢安靜下來。絳靈把殘余信紙和毛筆一起燒了,接著坐在桌案邊看著蟲子發呆。
過了半個多時辰,蟲子突然間展開翅膀嘶鳴一陣,接著開始在白紙上爬行,所及之處留下淡淡的爬痕,慢慢連成一個個字。
絳靈呼了口氣,將蟲夾回木匣合上。
暴雨過後的清晨輕薄雲霧環籠,略感潮濕不適,耳邊鳥鳴空靈環繞,遠望山間水光晶瑩搖動。
“澹台小賊,竟用這種下三濫的伎倆!嵐嵐在哪!”駱立信一腳踹開澹台月聲的木門,震落一簷雨珠,他身後,五六個弟子怒氣衝衝跟著,平驍皺眉在駱立信身邊,神色複雜,有許多不解。
“駱前輩,這又是唱哪一出?”來著不善,澹台月聲早知此事不會輕易平息,冷漠地看向他,從容而對。
“哼,做了什麽齷齪事你自己知道,你們,把他押去演武場。”駱立信不答,一揮手,扭頭就走,仿佛真的暴怒。那幾個天瀾派的弟子圍上來想抓他,澹台月聲反手壓住一人手腕甩向另一邊,震住幾人,大家臉色都很難看。
一直在一旁的平驍慢慢舉起劍對著澹台月聲。
“出什麽事了?”澹台月聲從平驍的眼神看出情況不對。
“英嵐和平宸, 還有顏逢初不見了。”平驍沉重地答道,“是你們劫走英嵐嗎?”
“你傻了?這也信?”澹台月聲皺眉。比起駱立信在這兒顛倒是非,他更擔心顏逢初是不是遭遇不測。
“……先和我走。”平驍沒有正面回答,比了比劍,示意澹台月聲先走。澹台月聲看著那幾個已將他視作仇敵的天瀾派弟子,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決定先不翻臉。
演武場上已經些許熱鬧,還有不少人陸續過來。演武場四周已插好了幫旗,甚至擺了幾把椅子,各家各派各據一地,卻是敵友一目了然。
不出所料,明瑟和阿茶已經被帶到此處,在演武場中央,與駱立信為首的一眾天瀾派弟子對峙。明瑟長鞭握在手中,十分氣憤,阿茶雙手抓著蟾影劍,無措地站在明瑟身邊。
卞長老也在,他站的稍微遠一些,江遙就在他身邊。此時局面對江遙來說太過詭異,他眼裡滿是忐忑驚慌。
青空和斷風也在演武場中央。漣水優雅地坐在漣水塢的幫旗下的木椅上旁觀,沒有插手的打算。
“澹台月聲!”“月聲哥!”
兩人見澹台月聲過來,同時喊了一聲,全場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澹台月聲憑空一躍,落在明瑟和阿茶身前,轉身拿過阿茶手上的劍,面色冷峻。阿茶知他身負蠱毒,見他拿劍欲戰,欲言又止。
“澹台,逢初不見了!”明瑟焦慮道,“還有那連峰台……”
“我看到了。”澹台月聲肅然應道。通往北峰的路被斷了,若顏逢初被困北峰,事情真有些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