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沈玉撐起感覺要散架的身體，乾嘔了一聲。身上衣服破了不少，也擦破了好幾處皮膚，又在地上滾了一層塵土，頗為狼狽。沒受什麽重傷，只是一時間渾身酸軟，無力反抗。

　　嚴業慢慢走進來，手上拿了一把長刀。

　　“我父親礙著你什麽了嗎?”沈玉站起來，臉色依舊蒼白。

　　“哼，一個文臣，想奪我兵權，以為我好欺負嗎?”嚴業將刀貼近沈玉脖子，“至於你，你敢說你不是來幫你爹的嗎?”

　　“誰要奪你兵權，父親是陛下派來監督軍事的，指揮打仗不還是你?舉國如此，你有什麽不服的?還是說你心存不軌，才怕人監督?”

　　“監督軍事?說得好聽！什麽事都要有知軍的批示，立了功也是知軍的功勞，我呸。”

　　“嚴將軍你這是對陛下不滿嗎?”沈玉道。

　　“別和我玩你們那一套文字遊戲。”嚴業不吃這套，刀在手中轉了又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殺了沈玉。

　　“將軍，軍使……”正在這生死攸關之時，一個衛兵跑進來，對嚴業附耳說了些什麽，嚴業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而沈玉隱約聽見了軍使幾個字，眼神亮了。

　　嚴業緩緩放下了刀，看向了庭院的門口。過了一會兒，幾個侍從提著燈籠引沈景弘來到了院口。

　　“嚴將軍，聽聞府上鬧騰得厲害，就趕來看看，出了什麽事。”沈景弘穿著官服，舉止從容，隱約間有壓迫之勢。

　　“哈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勞煩軍使大人了。”嚴業大笑一聲，“抓個奸細還驚擾大人，是我手下無能了。”

　　“父親！”沈玉喊了一聲，這個場合下，有點不知所措。

　　沈景弘瞪了他一眼，又看著嚴業道:“嚴將軍守衛邊城盡心盡職，沈某欽佩，只是今日之事怕是誤會了。此乃犬子沈玉，從小不明事理，還望將軍恕了他夜鬧將軍府的罪責。”

　　“哦?他自稱大人的兒子我還當他信口胡說，敢拿大人名號招搖撞騙，我想更得教訓他。沒想到原來當真如此。那是我的不是了，該我給大人賠罪。”嚴業裝著一臉恍然和抱歉，只是是個人都能看出他毫無歉意。

　　“父親！他明明……”沈玉氣不過，脫口而出。

　　“閉嘴！”沈景弘立刻打斷了沈玉，“鬧出那麽大事，你給我好好思過！”接著又對嚴業道，“不肖子給將軍添了麻煩，改日沈某定當帶他來府上賠罪，今日夜深，不打擾將軍休息了，沈某告辭。”

　　沈玉恨恨地看了眼嚴業，在父親威逼的目光下向嚴業賠罪拜別。

　　夜中街巷清淨，鬧騰許久，天空雖還暗著，但不是深夜的漆黑，已成了深灰色，已能隱約看清周圍。嘰嘰啾啾的鳥鳴時不時響起。

　　沈景弘冷著臉走在前面，沈玉苦著臉跟在後面。

　　沈景弘住在離將軍府不遠處一個小築，比饒州那裡沈玉的院子還小一些。看上去不壞，只是作為知軍的住處，也實在太過簡陋了點，擺明了是要為難他的。

　　“娘……”

　　沈玉的母親正等著兩人，看到兩人回來松了口氣。沈玉看到母親，一下子軟了一截。

　　“看你弄的，傷成什麽樣。”沈沁看著沈玉狼狽的樣子，想埋怨又有些不舍，“怎麽回事，突然來了?”

　　“盡來找事，從小不省心。”沈景弘在一旁看著沈沁幫他處理傷口，冷冷道，“你就不該縱他讓他習武，遲早要把命丟在這上面。”

　　“要不是玉兒會點功夫，

他今日早被嚴業殺了。”沈沁反駁了一句，“玉兒來這地方還不是因為你?”　　沈玉由母親替他處理傷口，不敢多話。

　　“行了，他看上去也沒什麽事，我和他談談，你休息吧。”看沈玉身上的擦傷被擦拭乾淨，肩上的傷口也被包扎好，沈景弘道。

　　沈沁點頭，由兩人進了一邊的書房，自己回臥房休息了。

　　“說吧，怎麽回事。”沈景弘問。

　　“父親，我聽大哥說了家裡的事情，覺得不對勁，就來看看，我覺得有人在想對付我們家。”沈玉道，“不然就算嚴業膽子再大，也不敢公然就對我出手吧?”

　　“嚴將軍只是氣不過陛下不給他兵權，和其他的沒關系。你別給我在這裡鬧事，趕緊回家去。”沈景弘道。

　　“可他擺明不把父親您放在眼裡，他對我們敵意那麽深，還想殺了我，您在這裡太危險了！”沈玉急了，“羅骨寨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那個和親的公主可未必願意嫁，到時候她鬧出什麽事來，我怕嚴業會挑起事端。對了，還有舉薦您來知軍那個人，他是誰?他的心思必然不純！這件事還扯上了皇位之爭，兵權不在手裡，到時只能任人窄割啊！”

　　“妄議朝政，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沈景弘越發肅穆，“你哥哥告訴你的?”

　　“爹！你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不關心嗎?”

　　“你不適合參與政事。”沈景弘搖頭，“你別來添亂了，為父能做到知州的位子，你覺得會那麽容易任人擺布嗎?”

　　沈玉愣了愣，好像的確如此。

　　“今日若不是嚴業手下有我的眼線及時通報，你能不能保住命還兩說呢，先管好自己吧。”沈景弘輕輕拍了拍沈玉的肩，“唉，既然來了，住幾天吧。”

　　“嚴業那裡……”

　　“不用管他，今夜之事大家心知肚明。”沈景弘道，“但你態度給我尊敬些，他一來是你長輩，二來他是將，你是民，還直呼其名?”

　　沈玉點點頭，過了一會兒，試探地問:“父親，羅骨寨究竟怎麽回事?”

　　“一個邊緣山寨，有什麽的。你想問什麽?”沈景弘有點奇怪。

　　沈玉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如實相告的好:“我之前遇上了他們的和親公主，因為不願和親自己逃出來了，我覺得這件事恐怕還懸著。她精通蠱術毒術，嫁入皇室不會出亂子吧?”

　　“你和她還有接觸?”沈景弘皺眉，“盡只會認識些麻煩的人。先是和江湖草莽交友，上次松兒又說你招惹了白侍郎，還帶回家一個罪臣之女，現在是與皇子妃相識。”

　　“巧合，真是巧合。”沈玉苦笑。

　　“羅骨寨內部問題，我們毋需操心。至於他們下三濫手段，那可是皇室，還不至於連這些都防不住。”沈景弘沒把羅骨寨放在心上。

　　“父親……其實，我來這兒還有一件事……既然羅骨寨與我們講和，我可以去一次羅骨寨嗎?”沈玉小心翼翼地問，“我朋友被下了蠱毒，需要他們幫忙。”

　　沈景弘臉色頓時冷厲起來。

　　沈玉苦笑，父親對他交的朋友向來不滿，這個請求聽上去似乎很過分。

　　“父親，我就是這麽問問。”沈玉無奈道，“我不會添亂的。”

　　沈景弘沒有立刻回話，思考了一會兒。

　　“也好，近日使團常有來往，商議通商和年貢之事，還有聯姻的諸多事宜。為父到任還未拜訪，但親自去有失威嚴，手下又暫時也無人可信，你就代我去吧。”沈景弘緩緩道，“出使他國，你不可妄為，這幾日好好學著禮節。此外，和他們關系不可過於親密，一個不好被安上通敵的罪名，有口難辯。你要做什麽，都給我記得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