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住了幾日,過得算是閑適快活。平日幫襯著村裡人乾著活,村人也送了他們不少東西,總之是不愁吃穿了。
天氣放了晴,明媚的太陽曬得到處溢著暖洋洋的金光。大多的村民忙忙碌碌田裡勞作,還有些去山上砍些柴火打打獵,農婦大早便去村後的桑林裡采桑葉喂蠶,接著又操持家務,而村裡的幾個尚小的娃娃就滿村玩鬧,一會兒捉起螞蚱一會兒到溪邊潑水。
一片祥和。
劈,啪。
劈,啪。
沈玉輕步走近在院中劈柴的燕照霖。燕照霖隻感覺輕微的腳步靠近,卻非哥哥的腳步聲,想也不想手中柴刀向後砍去。
刷——
沈玉急忙向後跳來,堪堪避開橫劃而過的一刀寒芒。
“你?”燕照霖站了起來,抬眼看了眼沈玉,沉沉的眼睛有幾分陰霾和逼問的意思,手上的刀握得緊緊的,一點沒因看到來人是沈玉而放松。
“砍柴呢?要幫忙嗎?這些日子勞你們幫忙打點,怪不好意思的。”沈玉訕訕一笑,一臉討好的樣子。
“不用。”燕照霖扭過頭,坐回小石凳上,拿過一塊木頭,自顧自又開始劈起來。刀自木頭上方兩寸之處輕盈落下,微觸木頭的那一刹那,木頭便被劈開,斷面光滑。
“哦。”沈玉見討了個沒趣,又多看幾眼那滿地整整齊齊被劈好的柴,心裡暗自佩服著,悻悻離開。
“叫你別招惹她。”在院子不遠處,蹲在灌木蔭邊拿著根狗尾巴草逗野貓的澹台月聲恰看到那一幕,抬頭笑道。
“嘿,那姑娘還挺厲害的。開始還當她不會武功呢,藏得挺深。”
“假使她有心隱瞞,你以為能看出來?他們兄妹是桃源出來的,沒點本事才奇怪呢。連我也有些看不透她。”澹台月聲隨意道,一分神,手中的狗尾巴草被小黃貓一爪子拍掉。
……
半月後。
“唔……”汩曼沉沉睜開眼,迷蒙地看著陌生的屋子,吃力地從床榻上撐起,一手支著軟綿綿的身子,一手扶著昏沉脹痛的腦袋。窗拉著簾子,透些許疏光,叫人曉得現下是白晝。床榻臨牆角,旁擺了木妝台,屋內漫著古怪的草藥味道,嗆得人透不過氣。
這是哪?
“呀!汩曼姐姐終於醒了!”阿茶恰端著藥和一碗薄粥進來,呆了片刻,立刻叫喚起來。
汩曼抬眼,迷迷蒙蒙地看著這個似乎有些眼熟的姑娘,眼前的一片還是朦朧飄忽。
阿茶……對了,她是阿茶。
汩曼的記憶開始漸漸清晰。
等等,姐姐?
汩曼這才低頭一看,身上的衣物全然換了,隻穿了件寬松的白色裡衣,本來為了假扮男子而束住的胸口明明白白地聳起。
“你總算醒了啊?嘖,都半個多月了。”沈玉聞聲而來,笑嘻嘻的。
“你你你,你是那個誰!”汩曼指著沈玉一時想不起名字,氣惱地拍著腦袋,又突然意識到什麽,驚道,“呀——你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麽?”身體虛弱得厲害,喊不響,不過不用再偽裝成男子,她的音色卻清亮許多,摻了幾分嬌蠻。
“嚷嚷啥,誰稀罕對你做什麽。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死在桃源了。”沈玉揉了揉肩上堪堪愈合的傷口,“我還受傷了呢,你要怎麽報答?”
“桃源?哦……對,桃源!”汩曼眨巴了下眼,眼裡的迷茫散去,也不顧渾身的虛弱勁,立刻便咬牙切齒起來,“對,
那幾個奸賊,敢對我下黑手,我要他們生不如死!”說著就想蹦下床,牽動了傷口渾身一疼,頓時咧咧嘴又乖乖坐在床上。 “還想報仇?先把傷養好吧。我們可不是白救你的啊,你得……”
“嘁,我又沒求你救我?”汩曼扭頭打斷。
沈玉翻了個白眼,道:“喂,我兄弟為了救你中了蠱毒,你總該幫忙解吧?”
“哦?中蠱毒?”汩曼眼睛滴溜溜一轉,不懷好意地笑了,“嘻嘻,那好啊,我幫他解蠱,不過嘛,你們得先幫我報了仇才成。還有,我的妗月和那袋子東西呢?”
“誰知道那隻蠍子去哪了。”沈玉氣不打一處來,“我們救你你還反過來威脅我們?有沒有良心?”
“哼,良心是什麽心?不樂意就別找我解蠱。”汩曼分明還受著重傷,卻一臉傲然,“出去出去,我要療傷!你們配的什麽藥,嗆死人了還不管用,拿走拿走,等下我寫個方子,你們幫我買些東西來。哦,阿茶,吃的留下。”
“仲遠哥哥?”阿茶端著藥看向沈玉。
“別理她了,她不幫,我就不信別人解不了這毒,讓她自生自滅吧。”沈玉氣惱道,“你才該出去,這裡我們找到的住處。”
“哼,有求於人態度還這麽差。”汩曼氣哼哼地挪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就往外走,“行啊,你以為我樂意和你住一起?等我傷好了找來我姊,你們都死定了。”
“那我們可不能放你走了。”沈玉冷冷堵住門,“何況,你不幫著解毒,留你也沒用處……你說呢?”
“那你殺了我好啦。”汩曼無所謂地聳聳肩,雙手叉腰昂著頭,挑釁似地看著沈玉。
“你當我不敢……”唬不住這丫頭,沈玉嘴角抽搐一陣,又不想弱了氣勢,順手就拔出藏在腰間的刀刃,欲往前逼近。汩曼依舊毫無畏色,斜眼看著他。
“沈玉。”澹台月聲也聽見這邊的動靜走了進來,正看見沈玉作勢拔刀,心下好笑,伸手拍在他肩膀上拉住他,輕輕笑起,“行了,你唬不住她,她可根本不怕你。”
沈玉回頭,頓時泄了氣似的抱怨:“你怎麽淨幫著外人說話,我可是在幫你要解藥啊!哼,見色忘義?”
“你就是那個中蠱的?不像啊。”汩曼是初次見澹台月聲,看他笑得柔和卻全然看不透他的心思,更不知他秉性如何,不由心虛幾分,上下細細打量一番,又皺著眉驚異起來,“我嗅到竹蚴的味道了,這可有點麻煩,不過你厲害啊,看上去一點事兒也沒有。等我傷好了,再給你好好看看吧。”
“不急,這蠱一時半會兒也不礙事,姑娘先把傷養好吧。”澹台月聲示意阿茶把藥和粥放下,“我知道羅骨寨有獨到的療傷之術,我們先出去,請自便吧。”
“……”汩曼愣了愣,怔怔看他帶幾人出了屋子。
才把門關上,沈玉就憤憤起來:“野蠻,刁蠻,蠻不講理。改名叫汩蠻得了。”
“好在沒什麽心機,大約只是平日被寵得厲害,蠻橫慣了。這般想來身份不簡單啊,我猜……羅骨寨寨主的女兒,你覺得怎麽樣?”澹台月聲倒不在意汩曼高高在上的口氣態度,“和她打好關系,可是好大一個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