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綽臉紅到了脖子裡。

　　她當然明白趙德芳也明白她的意思。

　　但這是國事，不能因為赧然就不做了啊。

　　“四皇子，你覺著是我們契丹女子配不上你……”蕭綽眼睛在地上看，小腳丫在地板上劃圈圈兒。

　　趙德芳怒道:“你看我是不是三歲小孩子?”

　　“我瞧你身體裡住著一個三十歲的老奸賊！”蕭綽嗤笑道，羞澀反倒少了許多，明說道，“不錯，就是衝著你這個人來的，還有，你們嫁公主我們嫁公主，對等……”

　　“那你是想被拖出去打屁股了。”趙德芳明確說道，“中原王朝，但凡有志氣的，無不對和親深惡痛絕。你要是敢提出這個話題，可別怪那幫文官當場打你屁股，還有，你不知道那三個早已許了人?那是當初杯酒釋兵權……”

　　“你瘋了?”蕭綽不由駭然，立即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長輩定下的事情……”

　　“那我景福宮裡差一個掃地的小丫頭，你來。”趙德芳挑明說，“你要敢進來，你想想將來面臨的是什麽事情，我爹是個有志氣的君王，他一定會伐遼。到時候，你作為重點關注對象，被拉出去砍頭……”

　　“瞎說，若是南國國主竟是一個拿小女孩出氣的廢物，那也不值得我們關注了。”蕭綽正色道，“時至今日，契丹漢化程度已經很高，天下人都說，中原王朝若能一統天下，則契丹入漢人王朝，那只是兩個國家互相爭鬥，爭奪天下正統的解釋權。而若契丹南下當了中原皇帝，天下人也不覺著奇怪。你是明智的人，我看得出，你心中並無太重的所謂華夷之辯……”

　　有！

　　但契丹的確是……

　　“那就是了，”蕭綽與趙德芳並肩而行，徐徐說道，“你當我會為你一句‘大宋一統四海，契丹舉族來降中原’很生氣麽?你錯了，這個理想契丹人本來就有，中原王朝心高氣傲，有一有這個理想有什麽錯?我不在意別人怎麽做夢，我只在乎人家的美夢可不可實現。我若在你身邊，自要爭一爭將來的母儀天下，但這個天下到底是漢家天下，還是也有我契丹人的一份兒那可說不準的話，而且，你若是雄心四海，我未必不能做好輔助。但前提是，該打還得打，我還會有許多計謀拖慢你們父子兄弟的統一速度，更會助契丹繼續成長，你我若成親，我們既是夫婦，也是對手，你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麽那還很難說，但我必定從你手中得到軍事機密乃至器械的秘密，你若是無膽娶我，那我便強嫁，為軍國大事，我不在乎什麽顏面。”

　　可我還小啊。

　　“呵呵。”蕭綽一笑，“我瞧著你除非是有些事……”

　　“那些事?”趙德芳不解。

　　蕭綽想了下邀請:“我乃草原的女兒，你若是不懼顏面，不若我先教你一些?”

　　趙德芳落荒而逃。

　　此時的福寧宮裡，太祖也在為此事發愁。

　　蕭思溫陳述:“外臣之意，並非外臣本心。然而，兩國聯姻，彼此有利，彼此有鄙，外臣之意十分簡明，小兒女既然彼此願意……”

　　“等會！”太祖驚訝道，“我兒何曾願意?”

　　那你去問他就知道了。

　　“朕也知道此事很好，可問題在於，朕那個兒子如今連朕吃酒都要管著你可知道?”太祖苦惱道，“說不通，此事說不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為一國的皇嫡子，哪裡有那麽多自在。”蕭思溫據理力爭，

“若不然，我國國主請賜婚皇室……”　　太祖當即拒絕:“朕有四個女兒，三個已許人，還有一個那是朕留在身邊給朕養老的孩兒，絕不外嫁。”

　　那就是。

　　“外臣本也反對，熬不住小女兒再三請求，”蕭思溫歎服道，“陛下也知道，臣那小女兒性子十分的固執難改變，她做出的決定，那是千方百計也要做到的。”

　　朕很為難啊，小兒子如今主意太多了很難說服。

　　這時候，趙德芳一進門啥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蕭思溫用一種極其嫌棄的眼神瞧著趙德芳，這廝唇紅齒白十分是一個美少年，可他不是契丹人啊。

　　而且，這廝年少狡詐誰知道女兒嫁過來之後會遇到多少虐待呢。

　　“不是，你瞅啥?”趙德芳很惱火。

　　可進了門又不知道該說啥了。

　　趙德昭笑道:“爹爹，孩兒瞧著這倒是一門好姻緣。”

　　閉嘴！

　　“你瞧我幹什麽?”趙德昭嘲笑，“三叔經營多年，四叔聲望頗高，我也是多有親信的二皇子，你小子有什麽?別推辭了，接受吧，”然後衝蕭綽讚美，“蕭娘子青春美貌，智謀深遠，我瞧著若是放出去，好歹也是個禍害，倒是與四哥兒十分搭配。”

　　蕭思溫怒問:“說誰呢?”

　　“讚美，這是在讚美。”太祖心中喜悅，連忙詢問道，“德芳啊，爹十分為難，這個，你是知道的，你三個姐姐，俱都許給了功臣，若不然總不能……”

　　“敢！”趙德芳大怒，回頭怒視著蕭綽，半晌才反駁，“我還小。”

　　這一下，有人高興了。

　　趙普直奔景福宮，一到才知道四皇子直奔福寧宮去了，連忙來求見。

　　他身份超然直達門外，聽到裡頭的說話，當即高聲讚美道:“真乃天作之合，一來是大宋契丹兩國天作之合，二來嘛，四殿下乃是中原天潢貴胄，蕭駙馬家的女兒乃是北國佳麗，無論哪方面，這都是天作之合，陛下，比如今日下聘禮……”

　　趙德芳回頭怒視:“趙世伯，你是讀書人！”

　　趙普大笑進了門，拱手先祝賀:“是，老臣正是讀書人，識得半部《論語》的嘛。”

　　“那你說的什麽胡話?宋娘娘入宮在即，哪裡有……要不然趙世伯今年也娶親，叫家裡的世兄也跟著娶親?”趙德芳駁斥，“此事還須商議才行……”

　　“是，納彩，結親，哪裡有那麽快的，”趙普向太祖請求道，“老臣不才，願為此事奔走，務必促成此事才好。”

　　這……

　　“這個，德芳啊，爹很難，你懂得。”太祖隻好看趙德芳。

　　趙德昭跟著勸道:“德芳，爹爹特別難，你都看到了。”

　　那你為何不去?

　　“不是，四殿下莫非嫌棄小女?”蕭思溫此刻倒有一種不蒸饅頭爭口氣的衝動，厲聲道，“若真是不喜小女……”

　　不不不，倒不是不喜歡。

　　問題是，我還小明白嗎?

　　“無妨，等幾年也好，”趙德昭問道，“蕭娘子，你怎麽看?”

　　自古以來哪裡有這麽定親的?

　　“我與他都說明白了。”蕭綽此刻反倒不羞赧了隻把難題交給趙德芳。

　　這下可好了，太祖眼珠一轉乾綱獨斷了。

　　“定親，四哥兒是大宋的皇嫡子，早早定親有利於朝剛穩定，”太祖當即下令，“二哥兒，你明日不要去拜訪你大姑姑了，你代朕，去一趟焦繼勳家，問名，納彩，這件事先定下來。”而後才說道，“蕭卿既有玉意，朕豈能沒有回音，此事交給則平辦。而後，魏王府那邊，二哥兒，你也要去一下，朕明日召見李家，順著賞賜王家誥命一事，此事先定下來，朕再算一下……唔，年少不要緊，左右過幾年再定，至於蕭娘子麽，倒是不好在景福宮居住。”

　　“四殿下對我十分有看法，我願意先以景福宮女官的身份住進去。”蕭綽哪裡肯放過這幾年的機會，她下了大本錢。

　　趙德芳目瞪口呆，你們幹嘛不先問問我願意不願意?

　　冷不防，趙德昭過來摁著他，死活要先給蕭思溫磕頭。

　　他心裡可明白得很，趙德芳若是有了蕭家這個強大的外援，他們兄弟兩人的安全就更能得到保證了。

　　若不然，信不信趙光義明天就張羅和契丹別的大族結親?

　　當然，如此一來趙德芳不論願意不願意，他都有契丹蕭家這麽一個外援了，這對他這個二皇子的根本利益是會產生巨大動搖的。

　　然，危機中也有機會，他也要看一看德芳有沒有法子化解這裡面的危險，搶走裡頭的機會。

　　若是如此，那就天命合該歸他，自己也就不好再爭那些相對而言最遙遠的物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