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靠近海邊,傍晚的晚霞帶著海上的潮氣,總是會升騰出不一樣的景致,就好像是國畫水墨暈染開了霞光。
漸變的暖色調,不會那麽單一,總是讓人看不膩。
近四五百平的大平層,地上鋪著北歐運過來的橡木地板,厚重的實木散發出像樹子的味道,有一種別樣的厚重感覺。
配合上原裝進口的小牛皮沙發,還有03年的波爾多紅酒,總是能讓人有一種奢華的享受。
事實上,即便是雷鐵山這樣在海城有些面子的人物,也不是每天都有這個閑暇去感受生活的。
不過這幾天,他總是會來到這間很多年都沒有來過的辦公室裡坐一會兒,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管。
伴隨著遠處的晚霞淡去,不知怎麽的,雷鐵山竟然想到了少年時的自己,那時候他心中想要的就是這樣的富足生活。
沒想到這大半輩子走過來,明明已經擁有的,卻從來未曾真正享受。
“這一輩子的奔波到底是為了什麽?”
想到這裡,雷鐵山自嘲似的笑了笑。
臉上的嘲弄還沒淡去,遠處的對開房門突然慢慢被推開,一隻血跡斑斑的手攥緊熟銅門把手,隨即一個人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雷鐵山坐在沙發上沒有回頭也沒有起身,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下一刻,那個艱難開門的身影“嘭”的一聲摔在地板上,潺潺血流在深色的木地板上,倒也不那麽難看。
“我給過他機會,現在也給你一個機會。”
門外,伴隨著一個冷漠的聲音,一個人拎著一柄一尺來長的冰錐鑿子,徑直走了進來。
整個約定的第四層竟然只有一間房間,這的確是楚煥沒想到。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種打通了裝飾牆之後的大平層,配著這種十幾米長的落地窗竟然視野會這麽好。
一時之間,讓他不由得駐足遠望了半晌。
這十幾秒鍾時間,算是給雷鐵山最後的機會。
簡單輕松的擊敗張鑫誠,楚煥其實並沒有什麽成就感,也完全沒有那麽決絕的殺意。
事實上,在他挑斷了張鑫誠手筋的時候,完全算是給足了張鑫誠下樓醫治的時間。
偏偏張鑫誠就是不依不饒,最後拚得失血過多,現在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從楚煥自己的角度來看,和李家的恩怨糾葛並不算大事,犯不著鬧到這個地步。
往上幾百年前,別說教訓了一下那李家少爺,就是滅人滿門都是相當常見的事情。
尤其是各個宗門的長老或是主事掌教,更是自持實力,視小輩如螻蟻爬蟲一般。
一般修士,修為境界就算只差了半境,路上偶遇都需要跪地磕頭,直到對方離開。
絕對的力量規則之下,雖說是尋仙問道,實際上卻殘酷得讓每一個身處其間的人都倍感絕望和無力。
沉默間,落地窗前的雷鐵山開口問了一句。
“這兒的風景好看嗎?”
“可以,氛圍很好。”
“氛圍?”
“就是這種安靜的氛圍。”
聽著楚煥這麽說,雷鐵山嘴角微微一揚,頓了頓還是轉過正題道。
“楚先生年少有為,要是再學一些識人待物的眼力,今後的路會很長。”
“楚某人倒是覺得我這輩子已經走得夠長了。”楚煥淡漠應聲。
雷鐵山放下酒杯,或許是知道這件事沒什麽回旋的余地,
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背,說道。 “鑫誠的實力不弱。”
“也就是二流高手的水平。”
“是嗎?那我估計也就比他高那麽一點。”
楚煥聞言,略微打量了雷鐵山幾眼,正好趕上雷鐵山轉身。
看著眼前這個肥頭大耳的雷鐵山,楚煥完全說不上什麽情緒,只是習慣性的轉了轉手中的冰鑿,淡淡的說道。
“李家那小子的手是我廢的,今天我再廢你六十九人的手。你把話給那個李天林帶回去,就說這件事是我楚某人做的,要覺得不服氣可以繼續玩,我奉陪到底。”
“李天林?”
雷鐵山嘴角微微一揚,突然戲謔一笑,看著楚煥道,“看來你這輩子果然是走不長……”
話音未落,楚煥腳下的木地板突然暴起!
刹那之間,伴隨著無數木屑暴起飛揚,一時之間竟讓他什麽都看不到!
灰塵飛揚中一個身形穿行如風,飄忽閃動之間,這幾四五百平的房間裡竟然暴起劈裡啪啦的連聲脆響!
這雷鐵山的腳力之大,竟然在踏步之間,使得腳下的木地板寸寸裂開!
好多年沒有出手,疾步穿行中雷鐵山仿佛是回到了第一次來海城的那個傍晚,第一次如此肆意的奔跑。
城東的電車鳴笛聲還在耳邊,城西頭的小販吆喝聲就鑽進了耳朵裡。
不知道怎麽的,雷鐵山竟然在一瞬間感覺腳程似乎輕了不少,瞬息行進之間,雙手竟似在泥漿之中倒拖而行一般!
“這種感覺……”
刹那的明悟,讓雷鐵山雙眼一亮,心下澄明如鏡!
在這一場可能是人生中最為艱難的對決關頭,他竟然突破了自己幾十年來一直未曾突破的心境,正式摸到了武道宗師境的門檻!
“我不能輸!!!”
幾乎是感覺到自己提升的一瞬間, 雷鐵山雙眼深處久違的爆發出了一團不屈的心火!
他的身形瞬間加快一步,幾乎是在暴起的木地板碎屑之中飄逸起躍,雙手各自倒拖出一道蒼茫白氣,朝著遠處那個模糊身影飛掠而去!
“我是雷豹!我是雷鐵山!”
雙掌化勁,呈虎爪豹形!
雷鐵山身形如電,幾乎是在瞬間就出現在了楚煥身後,雙掌作爪勢猶如猛虎飛撲,雙爪如熱刀犁雪,帶出滾滾煙氣!
可是就在這時!伴隨著“哧~哧~”兩聲微弱的聲響。
雷鐵山突然感覺自己剛剛突破之後那種氣力充盈的感覺瞬間消失!
“這是……”
眼前那個背影似乎是在原地一動不動,又好像是向前走了半步。
不管如何,雷鐵山感覺自己必中的虎爪,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擊中他的可能。
“我的事情辦完了,你記得把話帶到。”
不管雷鐵山心中如何豪情萬丈,楚煥的聲音仍舊是那麽淡漠不驚。
無論是張鑫誠的秘技殺招,還是雷鐵山的瞬間突破,他的表情平淡得有些過分。
一直到楚煥慢慢悠悠的走出了房間,雷鐵山才注意到自己雙手早已經是血跡斑駁。
噴湧的血從傷口淌下,竟然讓他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雖然一早就看出了和楚煥之間的差距,但是雷鐵山真的無法想象,這其間的差距竟然會這麽大。
“楚煥……你究竟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