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井諒……”客棧掌櫃認出這個紅頭髮的年輕男人,色容微變。
他沒有想到這個鬼會是北井諒,住在第五層的二鬼之一,而另一隻鬼——他口中的那個“死掉的紫羅蘭”,赫然就是第五層的第二個住客,這個“客棧”裡。
“竟敢殺死了紫羅蘭大人,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北井諒表情猙獰,幾乎是在吼出這句話。
紫羅蘭大人,那麽純潔無垢,那麽端莊優雅的紫羅蘭大人,居然被這個醜陋的男人給玷汙!
他北井諒怎麽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但是,瞥了他一眼,樵治郎不為所動。
他伸出手。
緊接著,不見他有其余任何動作,地上生長出大量交錯的紙藤,紙藤群共同托舉,將紫羅蘭的身體移到了他的面前。
“【木】……”嘴裡輕輕呼喚,一個旁人看不見的模糊的身形出現,與他的身體重合。樵治郎將手掌按在紫羅蘭的額頭,那身影做出一個相同的動作,不可見地將自己的能量輸入了紫羅蘭的體內。
頓時紫羅蘭的身邊揚起了碧綠的輝光,在輝光的照耀下,身體的傷勢開始漸漸好轉,被洞穿的部位開始一點點恢復,血管擴張突出,清晰可見。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許久,見紫羅蘭被奪走然後想要對樵治郎暴起出手的北井諒也驚愕原地。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地看著。
終於,紫羅蘭猛然間睜開了眼睛,一下從樵治郎懷中坐起。
與樵治郎迎面對視,與樵治郎背後的那個綠色金屬光澤的身影對視。
那身影馬上自動消失。
樵治郎漠然看著她。
她的眼中還滿是迷茫,不知發生了什麽。
“紫羅蘭大人!”北井諒卻立馬驚喜道。
但這時候樵治郎剛好一松手,紫羅蘭撲通地摔在了地上。
“混蛋,你幹什麽?”
北井諒連忙衝過來把紫羅蘭扶起:“紫羅蘭大人……”
“……北井先生?”紫羅蘭似乎還不太清醒。
“她活過來了,你還要殺我嗎?”
“你這個混蛋,明明一開始不是你叫囂著要殺了我的嗎?!”北井諒面部表情凌亂。
“是嗎?不好意思,我忘了。”樵治郎一拍腦門,微微揚手,一群枝藤生長,將唐刀送回了他的手中。他將刀尖對準了北井諒,隨意道,仿佛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那重新來過,請你去死吧。”
淡漠的神情表示他壓根沒有將北井諒放在眼中,或許是自大,或許是真的不關心,但北井諒更多的是覺得他腦子缺根筋。
北井諒嘴角一抽:“你有病吧……”
他之前老好不好幹嘛要招惹這個神經病啊,這種人招惹了還要給自己招來一身腥,渾身不自在。
一時嘴賤一時爽,根本不知道爽完之後到底惹到了什麽怪物。
沒錯,在北井諒看來,這個人類是一個比自己還要怪物的家夥!
正常人有哪個被切割成碎片以後還能重新恢復的嗎?
“你不去找你妹妹了嗎?我告訴你吧,她不在這裡,應該去了樓上,第六層,你妹妹應該就在那裡。”北井諒最後無奈道。
他明白了樵治郎根本招惹不得,他也不想再招惹他,好生供養就行了。
於是北井諒指了指上層。
那個他同樣不想招惹的家夥住的樓層。
他確實看見過樓上那家夥不知道帶了什麽東西上去。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樵治郎一直詢問的妹妹,但味道似乎很好聞。
應該是一頓美味。
至於樵治郎,他不信他上去了還能從那家夥口中逃生。
“你沒有騙我?”樵治郎卻是微微皺眉,妹妹的氣味到這裡就斷了,他不能再追蹤下去,因此才問的北井諒。但以北井諒對他的敵意,他可不相信北井諒會對他完全說實話。
“與其懷疑我,你還是趕緊上去看一看你妹妹還活著沒有吧,上面那家夥可是不會管她是不是你妹妹,你去晚了,當心只能去收屍了。”
“你好像記不住痛。”樵治郎面色一寒。上前一步,唐刀落入手中,微微出鞘。
“來啊,再打一場正合我意!”雖然不想再主動挑事,但面對宣戰北井諒從來絲毫無懼。
“你似乎對自己的實力沒有清晰的認知。”樵治郎拔出內環唐刀,鋒刃銀利鋥亮。
“不要因為之前被你偷襲就小瞧了我啊混蛋。”
這時,
“——雖然很不想打斷你們,但是,我說啊,你們是不是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就這樣被無視了,真的很沒面子啊。”就在兩人馬上要打起來時,川斷提著寬刀走上前。
月白,杜仲都一臉鄭重地跟在他兩邊。
但是兩人看著的眼中都有一絲隱隱的擔憂與忌憚。
“川斷,你確定嗎?”月白呼吸略有急促。
“會不會是記錯了啊……”杜仲遲疑道。
“我不會搞錯的,”川斷死死地盯著死而複生的樵治郎,“死而複生,交叉唐刀,還有這個名字——”
“木下樵治郎……”月白說出這個名字,卻無法把樵治郎同這個名字的主人聯系在一起。
“對,就是他……”
川斷也很難以置信,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樵治郎,或者說,他都沒覺得自己有一天會找到牠的蹤跡,他以為他們會一直只能跟在牠的屁股後面,不斷地被戲弄,永遠也抓不住他。但今天,機會就擺在了他的面前——
“木下樵治郎!不——應該叫你鬼臼千藏——”
川斷上前一步,與樵治郎遙遙相對,眼神凌厲:
“永生不滅的萬鬼之母——
終於逮到你了!”
所有視線一下集中在川斷身上,各自目中都露出了一絲驚異地目光。
實在是川斷拋出來的這個信息太過震撼——永生不滅的萬鬼之母——再看一看樵治郎——首先他得是一隻鬼,其次他還要是雌性才行吧?!
樵治郎也被川斷這一莫名其妙的稱呼嚇了一下,不喜歡他可以,但可不能給他隨便扣大帽子。
萬鬼之母……這種稱號似乎是用來形容大反派的吧……
不能怪他緊張,他可一直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優秀百姓,怎麽能給他扣上“萬鬼之母”這樣的大帽?而且,還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莫名其妙。
“你很幽默。”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丟下這句話,樵治郎便不再理會他,卻也已經沒有了教育北井諒的想法。
找到妹妹再說吧。
“等等……”但這時候,之前一直跟在川斷幾人身後、默不作聲的八月劄把樵治郎叫住。
“……”
樵治郎停下來看著她。
“你真的不是鬼臼千藏?”八月劄注視著他問。
“也許你叫我木下會讓我更高興。”樵治郎不會因為她漂亮就跟她客氣。
“是麽……”八月劄輕輕一笑,眼神卻保持失焦,笑的同時保持著優雅與淡漠。
刹那之間,手臂穿透樵治郎的胸膛,握住他仍在用力跳動的心臟,八月劄在樵治郎耳邊溫柔吐氣道:
“那,好歹要讓我親自確認一下吧……”
“唔……!”怎麽回事……?
醜陋男瞬間瞪大了眼睛。
“喂……”北井諒也不可置信地張開了嘴。
他立馬在心中確定:這個女人……決不能招惹!
樵治郎嘴裡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身體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
八月劄蹲樵治郎身邊,撐著腦袋看著身體被鮮血浸沒的樵治郎。
“好厲害,真的是不死之身啊。”八月劄微笑。
肉芽蠕動,失去的心臟在重新生長而出,傷口也在快速愈合。即使失去了心臟,沒有了呼吸,他的身體依然在頑強地嘗試著複原。
鬼物僅有的兩個弱點,心臟與頭,似乎都不是他的弱點。
那是該說他確實不是鬼呢,還是說他是比鬼更恐怖的存在呢?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全都屏住了呼吸。
月白等人對自己上司的這種行徑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但他們屏息凝神注視著正在複原軀體的樵治郎。
北井諒雖然已經見識過樵治郎復活的能力了,卻依然被震撼到。
醜陋男與客棧掌櫃就不同了,他們倆都在擔心樵治郎到底能不能恢復過來。
時間就這樣在寂靜中流逝。
樵治郎手指微動,似乎即將要蘇醒來。
八月劄眯眯眼,拿起刀,刺下,將他的心臟再一次捅穿。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樵治郎身體猛地一顫,手指抖動幾下後再次沒有了動靜。
八月劄注視著樵治郎的臉,幾秒後,終於溫柔一笑: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