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裡面。

　少年少女一蹲一坐，靜默無言。

　對於女生當著自己的面脫襪子這件事，加藤悠介倒也並非第一次經歷。

　他見識過詩羽學姐脫掉連褲襪的性感，也看過其他女子褪去衣衫的風情。

　不過英梨梨的話……尚還是第一次。

　加藤悠介拿著對方的襪子，蹲在地上動手調整，使其盡量變得好穿。

　黑色的長筒襪上還附著些許余溫，飄散著淡淡的牛奶香味。

　他用虎口扣著襪根，手指靈活勾動，就這麽把長筒襪縮短成小腿襪的長度，然後對著主人問道:

　“腳，能稍微抬起來一點嗎?”

　“哦……”

　英梨梨低聲答應著，害羞地將右腳尖略微向上翹起，“這樣……可以嗎……?”

　“可以。”

　加藤悠介點點頭，目光自然落在那隻雪白的素足上面。

　白嫩的足背完美無瑕，五根足趾輕盈靈動，修剪整齊的趾甲上浸染著少女青春活力的淡粉色，在色彩搭配和構成上給人一種雅致的感覺。

　“我……我說……你別這樣，一直盯著看啊……”英梨梨支支吾吾地呢喃著，可愛的腳趾不安地縮成一團，含嬌帶怯。

　“咳……”

　加藤悠介咳嗽一聲，什麽話也沒說，將調整好的襪子朝那隻纖纖玉足湊近，然後從腳尖開始套上去。

　窸窸窣窣……

　“呀！”

　英梨梨的身體微微一顫，羞赧似的罵道:“笨蛋，你在摸哪裡啦……?”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加藤悠介定了定神，手指輕托著她的腳踝，趕忙將襪子往對方那一側扯，把那隻嬌小的雪足給完全包裹進去。

　不經意間觸碰到的腳趾柔嫩而富有彈性，如同剛剛出水的嫩藕芽兒似的，秀色可餐。

　等到裹上襪子以後，精巧的小腳又展現出了不同的美感。

　被襪子約束起來的可愛腳趾整齊排列如彎月，在朦朧的黑色布料下若隱若現。

　加藤悠介稍作停頓，雙手捏著襪子繼續往上提，依次經過白嫩滾圓的小腿、可愛的膝蓋，接著到達弱質纖纖的大腿。

　這種感覺十分新奇。

　不管是那份淡淡的青澀感也好，還是那種無暇的聖潔感也好，仿佛都在訴說著主人的獨一無二。

　加藤悠介身邊有許多女性，且大家都有各自的特點。宛如梅蘭竹菊，各有千秋。

　外冷內媚的詩羽、雲淡風輕的惠、溫柔可人的蓮見佳乃子、乖巧伶俐的新條香、神秘性感的紅阪朱音。

　然而，英梨梨身上的感覺還是很特別。

　這個被神明寵愛有加的少女，就像是人類藝術的最高傑作一般，耀眼而奪目。

　在幫忙穿襪子的過程中，雙方不可避免地產生許多肌膚接觸。

　除了主人不時因此發出一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軟糯輕哼以外，加藤悠介也不是全無觸動。

　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被白淨無暇的大腿吸引，眼睛裡帶上了一絲男性的目光，不得不用強韌的意志力將其壓下。

　對象是英梨梨的話，明明他以前並不會注意這些地方。

　就像是自己的妹妹無論長得再怎麽可愛，哥哥也不會產生任何心動的想法，哪怕是看到內衣也只會當成一塊普通的布料。

　不過……

　也許是受到兩人關系變化所帶來的影響，他看待對方的眼光也漸漸發生了改變。

　比起曾經的妹妹，現在的英梨梨對他而言毫無疑問是個女孩子，讓他會在彼此產生肢體接觸時，注意到一些以前忽略的事情。

　就拿現在來說，他會不由自主地留意少女身體的曲線、手指滑過肌膚的柔滑觸感、縈繞在鼻尖的香氣、以及殘留在指尖的體溫……

　“……”

　加藤悠介不動聲色地從對方的大腿上收回手，低下頭，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反覆吸氣吐氣，默默平息著內心的燥動。

　而對英梨梨來說，類似的感覺同樣不遑多讓。

　她的身體感官仿佛都在向著右腿那裡聚集，敏感得甚至能感受到從少年鼻子裡呼出的溫熱呼吸。

　被手指蹭到的皮膚酥癢莫名，就像有許多隻螞蟻在爬，身體也有點發燙。

　也不知從哪一刻起，雙方就沒了交流。

　除了偶爾從她口中流瀉出來的羞人輕哼之外，就只剩下長筒襪滑過皮膚的微弱動靜，以及彼此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到了現在，隔間裡更是完全沉默下來。

　英梨梨看著突然間不知為何靜止不動的少年，忍不住感到有些茫然。

　她軟軟地倚著後方的水池，偏著腦袋觀察對方，試圖察看其臉上的表情，卻被主人的那頭銀發所遮擋，看不真切。

　‘他的頭髮好像留長了一點，感覺就像積雪一樣……’

　英梨梨漫無目的地想著，忽然間回想起除夕的那個夜晚，對方背著自己踩過積雪的光景，眼中由此閃過一抹恍惚。

　鬼使神差般的，她稍稍抬起右腳，朝著那團“積雪”踩了下去。

　沙沙……

　隔著薄薄的絲襪，溫暖的毛茸茸觸感傳了過來。

　“好暖和……”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情不自禁地在上面輕輕磨蹭。

　下一秒——

　“——你做什麽?”

　帶著一絲暗啞的質問聲響了起來。

　“……誒?”

　英梨梨先是一怔，既而又循著聲音的來源低頭望去，並與一雙晦暗的黑眸對上視線。

　——少年正愕然望著她。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

　也許是過去了十幾秒，又像是過去了幾分鍾。

　“騰”地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的英梨梨臉頰變得漲紅。

　“唔哇啊——！不、不是的……！我不是要故意踩伱的，這個……那個……這是不可抗力！對、對不起！”

　加藤悠介看著她手足無措的反應，極其無語地說道:“……總而言之，你能先把腳拿開嗎?”

　“啊、嗯，好的——！”

　英梨梨用仿佛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答道，將收回的右腳踩在身下的蓋子上，雙手抱著小腿埋低腦袋，不敢說話。

　內心的慌亂讓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坐姿對一名蹲在身前的男生究竟意味著什麽。

　自然而然的，加藤悠介的目光落在了某處。

　在裙擺下方的陰影中，一抹嬌豔的水藍色就這麽闖進了他的眼中，連上面的可愛蝴蝶結裝飾都清晰可見。

　他的瞳孔不由一縮，心神俱震。

　“英梨梨。”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凶我。只是因為那看起來很舒服，大……大不了……你也踩我一下好了嘛……”

　少女語無倫次地說著，聲音裡透著一股六神無主的味道。

　“總之你先冷靜一點！”

　加藤悠介猛地站起身，按著對方的肩膀說道:“我不會凶你也不會踩你，只是……咳，你不能這樣坐……”

　“……誒?”

　英梨梨茫茫然地抬起腦袋，望向他苦笑不已的臉，接著又低頭往下面看去……

　“——！?”

　像是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她急忙放下右腳弓著背，雙手死死壓住裙擺。

　“不……不許看這裡，笨蛋。”

　少女難為情地說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加藤悠介移開目光，盡全力佯裝平靜，然而剛才的光景卻深深烙印在腦海，怎麽也忘不掉。

　現場有了一段尷尬的沉默。

　“……你看到了?”

　“……沒看到。”

　“騙人！”

　“呃……我不是故意要看，就像你說的，這是不可抗力。”

　“……色狼。”

　“對不起……”

　“不過……”

　英梨梨捏著裙子，小聲說著:“如果是你的話……就沒關系。”

　撲通——

　加藤悠介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不自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少女不知何時抬起了臉，用一雙水汪汪的湛藍眼眸注視著他，雖然面紅耳赤卻還是鼓足勇氣說道:

　“……記得要對我負責喔。”

　加藤悠介的呼吸一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什麽?”

　“所！以！說！”

　英梨梨站起身上前半步，“咚”地一聲把腦袋撞在他胸口，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今後會為了成為你心目中的第一，獻上一切。”

　“……”

　加藤悠介張了張嘴，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突然被粗魯地開啟，清脆的腳步聲傳進來。

　緊接著——

　“悠醬?澤村?你們兩個能出來了嗎～?”

　像是憋著某種火氣的嗓音在洗手間內響徹。

　““——！””

　加藤悠介和英梨梨對視一眼，同時變了臉色。

　接著，他們提心吊膽地從隔間裡走了出來。

　——一隻鬼正在入口那裡等著他們。

　面無表情的詩羽雙手抱胸，威風凜凜地站著。烏黑的長直發仿佛無風自動，身上散發出猶如來自九幽地獄的森寒氣息。

　以比平常低沉許多的嗓音，黑發的惡鬼如此質問:“於是呢，你們在這偷什麽腥呢?”

　加藤悠介瞬間感到頭皮發麻，同時也察覺到背後捏著自己襯衫的小手抖了一下。

　“詩、詩羽學姐。”

　他戰戰兢兢地說著，試圖想要說明情況，然而——

　“如、如你所見，我們正在親熱，可以請你不要打擾我們嗎?”

　突然從後面跳出來的英梨梨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語氣強硬地說道。

　“喂，英梨梨！”

　“——哦?”

　詩羽露出嫣然的微笑，眼睛裡卻沒有半分笑意，稍稍偏著腦袋問道:“親熱?你說的是你和悠醬?”

　“是啊～”

　英梨梨挑釁地開口道:“我們剛剛的氣氛正好，結果卻突然被你打斷，明明差一點就要到正戲了呢。”

　“什麽正戲啊！?”

　加藤悠介驚愕地瞪大雙眼。

　詩羽則是眯起眼睛走上來，停在英梨梨面前，居高臨下地吐出兩個字:“說謊。”

　“我才沒有說謊！”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看悠醬他會對你這種豆芽菜做什麽?”

　“豆、豆芽菜！?”

　“啊啦～原來你之前一直沒有自覺嗎?”

　“太過分了！你這肥女——！”

　“承蒙誇獎～”

　“我沒在誇獎你！還有你乾嗎故意挺胸?那種事情又不是只有大才好！”

　“這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呢～”

　詩羽一邊輕蔑地笑著，一邊抱起加藤悠介的另一條手臂。

　“可惜的是，澤村你這種平胸永遠也做不到這種事呢。”

　噗喲～

　伴隨著微妙的聲響，加藤悠介頓時感到右上臂傳來一陣美妙的柔軟。

　他的身體不由得一僵，並立馬就被左側的英梨梨察覺到了變化。

　少女杏眼圓睜地看著他們的反應，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羞澀，臉漲得通紅，忍不住重重一跺腳。

　“誰會稀罕你那種事啊！悠介他最喜歡的是女生的腿，剛剛還摸了我的腿。”

　“悠醬——?”

　一雙不含任何情感的赤瞳立刻刺了過來。

　“澤村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是汙蔑！”

　“才沒有，你剛剛明明就看得很入迷，而且還幫人家穿了襪子。”

　“那是你硬要脫下來塞給我，之後又找借口叫我幫你穿的！”

　“悠～醬～?”

　詩羽的眼神愈加冰冷，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明明因為你之前明確說過不要了，我才沒有繼續給你提供我的襪子，結果你卻背著我向澤村索求嗎～?”

　“這是誤會——！”

　“慢著！悠介，霞之丘詩羽這話是什麽意思?”

　“啊啦～其實悠醬他很喜歡我的襪子哦?我記得他那邊已經有差不多十雙我的連褲襪了吧?”

　“十、十十十十十雙——！?”

　“哪有那麽多！最多只有三、四雙，而且還是學姐硬要塞給我的，後面又一直不肯拿回去！”

　“咦～～可是精力旺盛的男生很容易欲求不滿吧?幫助男友排解壓力也是我的義務呀。”

　“——別用那種讓人誤會的說法！”

　“悠……悠介……?”

　英梨梨難以置信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嗓音在微微顫抖，“那、那個……我家認識一個很有名的心理醫生，下次我介紹給你吧……”

　“——別用那種像看變態一樣的眼神看人！”

　加藤悠介黑著臉說道，一臉生無可戀。

　他終究還是不夠變態，才會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我說——”

　詩羽冷笑著問道:“你們兩個究竟要當著我的面打情罵俏到什麽時候?”

　“哦～什麽嘛。”

　英梨梨搶先挑釁起來，“你是怕我和悠介聊久了，被他發現還是我比較好嗎?”

　“……哦?”

　“唉，如果你要是沒自信，直接認輸的話我也ok哦。”

　“呵……”

　詩羽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冷冽，猶如在看一個死人。

　“明明前不久還是一個看不準好男人的蠢貨，你這偷腥貓現在倒是很敢說呢。”

　感受到左右兩邊愈漸濃烈的火藥味，加藤悠介重重咳嗽一聲，小心翼翼地說了起來。

　“不好意思打擾了，可以容我說一句……”

　““——悠醬(悠介)你先閉嘴！””

　“是……”

　無視於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某人，兩名少女怒瞪著彼此。

　英梨梨罕見地一改往日的被動，主動向詩羽發起攻擊。

　“說到底，你就是怕自己會輸對不對?霞之丘詩羽。”

　“假如對手是你的話，想要輸掉反而才比較難吧?”

　“你嘴上這麽說，卻對我接近悠介表現得那麽警戒，根本就是膽小鬼嘛。”

　“簡直可笑，憑你這種沒有外力幫助就只會把事情搞砸的人，想要攻略悠醬就是不自量力。”

　詩羽說到這裡暫且停頓，接著又輕蔑地揚起嘴角。

　“雖然我沒什麽太大的興趣，不過看在你那份不自量力的勇氣上，我姑且就接受你幼稚的挑釁吧。”

　“誰、誰怕誰，絕對贏給你看！”

　“希望你不是死鴨子嘴硬。現在把話說得這麽滿，我很期待你到時哭出來的臉。”

　戰火似乎暫時平息了。

　加藤悠介左看看右看看，默默吞下一口口水，如履薄冰地說:

　“……總之，我們可以先出去嗎?你們兩個女生跑來男廁，實在有點不像話。”

　“——不像話的到底是誰啊?”

　詩羽伸手掐著他的半邊臉頰，譏諷道:

　“我本來只是想普通地去下洗手間，結果走到這邊時卻聽到男廁傳來你和澤村的聲音，你是存心氣我是不是?”

　“真的非常對不起，這是誤會。”

　加藤悠介口齒不清地辯解著，英梨梨則是紅著臉瞥了他一眼，邁著步子往外走去。

　三人從洗手間魚貫而出，然後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

　“惠……?”

　“加藤同學……?”

　“——！”

　“咦～～英梨梨?霞之丘學姐?”

　當事人一臉納悶地問道:“那個……是說這裡是男廁吧?你們在做什麽?”

　“……”

　“……”

　英梨梨和詩羽不自覺對視一眼，繼而又厭煩地從彼此臉上別開視線，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落在最後的加藤悠介心中大呼不妙，下意識地就想要退回洗手間，然而……

　“唔～～你是希望我裝作沒看到你嗎?悠介。”惠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

　“呃……?”

　加藤悠介的腳步一頓，眼皮一陣狂跳，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出來。

　“那個……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以解釋……”

　“嘛，反正又是霞之丘學姐和英梨梨吵架，順帶把你牽連進去了吧?你也很不容易呢。”

　“咦……?”

　“你看，你的頭髮都亂了哦。”

　少女輕輕抬腳走上來，幫他整理起方才被弄亂的頭髮。

　“惠……?”

　加藤悠介眨著眼睛，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又有點感動。

　“謝謝你，惠。”

　“嗯～～這沒什麽。話說回來，我可以問悠介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謝謝～”

　惠微笑著道謝，然後若無其事地問道:“那麽……關於你喜歡女生襪子的事情是真的嗎?”

　“嗯——?”

　“不光是英梨梨，你收下霞之丘學姐的襪子的事情是真的嗎?”

　“嗯——??”

　“這樣啊～哇， 原來是真的啊……”

　少女露出微妙的疏離表情，接二連三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等下！我是有從詩羽學姐那裡收過那個沒錯，但我沒收英梨梨的——！”

　加藤悠介急聲辯解著，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卻見對方也跟著後退一步。

　“啊，抱歉，悠介，請你先跟我保持十米以上的距離吧，我需要花點時間去接受你的嗜好。”

　惠以冷漠的口吻做出聲明，然後便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這裡，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加藤悠介只能徒勞地伸著爾康手，石化在原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