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居民區燈火明滅錯落，網劇熱播的聲音從對樓的紗窗裡傳出。再近些，是樓下才下班不久的男人，被孩子的功課折磨到逐漸暴躁的咆哮。

　　晚上十點的時間，對於這座城市來說，還顯得太早了。

　　“他媽的！”

　　一拳砸在陽台的圍欄之上，程烈的心情爛到了極點。

　　作奸犯科之人，無論是殺人越貨還是販賣人口，在他生前看到的時候，都恨不得把他們當場槍斃，永世不得超生。

　　這一憎惡的情緒，在顏良說他已經因此得到懲罰之後，那副毫無悔改之意的表情上堆積到了極點。

　　這種殘暴的殺人犯，憑什麽獲得救贖?

　　其他人也是，一個兩個的殺人如麻，乾過的事情比他好不了多少。

　　“這題怎麽算呢?”

　　“爸爸給我買了五個蘋果，我吃……我吃了兩個，那還剩三個！”

　　“對，所以呢?”

　　父親的語氣放松下來，循循善誘。

　　“五減二等於一。”小孩子語出驚人。

　　“哈???”

　　“嘖！”

　　樓下的回答，讓程烈聽得有些頭疼。

　　而轉念一想，因為好人沒受過酷刑，在陽間不穩定的關系，所以楚臨風才會選中這些惡靈。

　　也就是說，讓這些惡鬼獲得機會的人，其實是他。

　　倘若這也是一種罪，那他才是那個最該下地獄的人。

　　“所以我真的要帶著他們乾下去，給他們解脫嗎?”

　　程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倚靠在圍欄之上。

　　一邊是對殘暴罪犯的憎惡，另一邊是自己和家人，這種誅心的抉擇，讓他的內心無比的折磨……

　　“這是什麽?”

　　“要去。”

　　“這個呢?”

　　“公園。”

　　“這個呢?”

　　“你。”

　　“這個呢?”

　　“嗎。”

　　“怎麽組句子?”

　　“你媽要去公園。”

　　“砰！”

　　“啊這……”

　　巴掌猛然拍在桌子上的聲音，讓程烈的臉上也寫滿了痛苦之色。

　　不能再聽了下去，血壓已經上來了。

　　想想樓下那哥們也是可憐，老婆經常要上夜班，自己每天加完班回來還得折磨自己到十一點半。

　　換做是原本體質虛弱的他，估計早就腦溢血了吧。

　　“罷了罷了，怎麽說也是個造福陰陽兩界的事情，我在這矯情個什麽勁?”

　　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疏通快要堵塞的腦部血管，程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後，轉身進了房。

　　殺人如麻就殺人如麻吧，這世界已經變成這副鬼樣子了，要是救不了，那就放著它毀滅吧。

　　“起來。”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程烈風風火火的走進客廳，拍了拍黃燁的肩膀。

　　私人懸賞的網頁裡有受害者父親的聯系方式，程烈對著將其輸入了手機，隨後向李婉貞說道:“我打個電話，你過去，想辦法讓他告知女兒的埋屍點，我們今晚出去一趟。”

　　“埋屍點?你想幹什麽?”

　　李婉貞被他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

　　明明上一秒還是一副和顏良有你沒我的樣子，現在怎麽就突然聊起工作來了?

　　這難道都在黃燁那個老神棍的算計之中?

　　“當然是去找人！”

　　程烈正色道:“這個通緝發了才不到一周，說明最後一名受害者的死亡時間可能並不長。

現在地獄的入口本就不好進，受害者還是枉死，多半帶有怨氣，停留在世間的概率很大。　　如果能夠找到她，那我們就能夠得到更多凶手的信息。”

　　“死去的亡靈是沒有意識的，找到了也沒用啊。”李婉貞皺眉道。

　　“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嗎?”

　　程烈淡淡一笑道:“我的扎紙術能夠給她的靈魂提供軀體，獲得載體後，她的意識也會隨之解封。你醞釀一下台詞吧，我給你三分鍾時間。”

　　“額……好。”

　　李婉貞硬著頭皮應了下來，略帶擔憂的看了顏良一眼，低頭思索。

　　雖然她生前很擅長察言觀色，但也許是太久沒有用得上的關系，她有點摸不清程烈這個新領導的脾氣。

　　“顏良。”

　　程烈也看向了他:“你的能力是什麽?”

　　“我……”

　　顏良似乎也沒有把程烈的詛咒放在心上，思索了很久，回答道:“我能夠感受到惡意。”

　　“好，等會你和我一起出去。”

　　程烈敲定了方案，隨後又看向其他人:“你們呢?”

　　查案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雖然為了七十萬可以多帶點人，但如果只是去看熱鬧的，還不如不帶。

　　“我……只會吃……”馬前進搖頭道。

　　“我也不行……”

　　“在下也……”

　　顏素汐和文秀成也紛紛附和。

　　“行吧，那黃燁你也和我一起去。”

　　也許是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程烈對黃燁的稱呼也不像以前那樣帶著恭敬了。

　　“遵命。”

　　黃燁笑了笑，並不在意。

　　嚴肅的氣氛，似乎也隨之有所緩和。

　　“你準備好了嗎?”

　　等待了三分鍾，程烈看向李婉貞。

　　“嗯。”

　　“好。”

　　得到回復後， 程烈撥通了電話。

　　三秒後，電話接通。

　　“喂，你好。”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好，我找高峰亮先生。”程烈道。

　　“找老高?不會又是為的懸賞那事吧?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也許是被這五十萬誘惑的人實在太多，一聽到找的是高峰亮，對方的語氣明顯充滿了抵觸。

　　“夫人，您的心情我可以了解，但我們是誠心接單的。如果您是懷疑我們是騙子的話，那麽我可以派人過去與高先生當面洽談。”

　　現在可不是互相體諒的時候，程烈也就開門見山了。

　　“什麽?你們還想上門勒索?”

　　女人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高聲道:“我警告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報警了！”

　　“還請您冷靜，夫人。如果高先生在家的話，請轉告他一聲，我們是專業的。”

　　高夫人的心情正處於悲慟之中，所以程烈也不指望用言語安撫她，對李婉貞囑咐道:“去找高先生談，另外樣子別太嚇人了。”

　　“我知道。”

　　李婉貞揉了揉自己乾癟的臉，隨後靈魂從軀殼之中分離出來，如同一個氣球般快速縮小，鑽進手機的話筒裡。

　　這個畫面看得顏素汐表情怪異，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不僅是她，程烈的眉頭也微微皺起，產生了生理上的不適。

　　他已經能夠想象，那些死在厲鬼化後的李婉貞手裡的受害者們，在生前究竟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這活脫脫的，就是午夜凶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