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人影傳來蒼老的聲音,說到:“慢,不能開館。”
“老劉頭啊,是你嗎?嚇死我了。”
“是我,老劉頭。”老付雇請這麽多人挖魚塘,女兒又要帶小孫子,就請了老劉頭在家裡幫廚燒飯,菜燒好了,人還沒回,又是七月十五,鬼節,不作興夜晚還動土的,老付女兒不放心,自己又要照顧小孫子,就請老劉頭來催他們回去。
老劉頭以前跟村裡死了的曹半仙交好,略懂些風水,說:“今晚是七月十五鬼節,陰氣旺盛,只要屍體骨骸還在,死人就可以在今天操縱身體,在人世行走。又挖到這不明不白的棺材,恐怕是大凶之兆啊,弄不好有血光之災。“
王大個說:“就是啊,剛才還挖到個童女詐屍呢!老秦就被她咬死了。”
“什麽,老秦被咬死了,已經出人命了?”
耿小二道:“嘿嘿,老劉頭,你可別嚇我們,這詐屍的小僵屍還不被鳥銃給崩了嗎?”
徐胖子也幫腔:“老秦貼著那屍體看,能不被咬嗎?”眾人眼見這貴重的棺材,哪裡肯停手,就連老付也不想放棄。
老劉頭也看著老付和眾人貪婪的表情,慍怒地勸道:“這棺材哪有用這麽大紅木料做的?我活了這麽大歲數了,還頭一次見。我聽村裡死了的曹半仙說過,這是專用來盛殮橫死之人的,用來防止屍變的,棺材裡十有八九是個大大的凶屍啊,你們不怕死,就開棺!“
王大個有了幫襯,直點頭,說:“還是老劉頭說的有道理。”老付一聽,又有些猶豫,棺材開還不開呢?一陣難捱的沉默,眾人都望著老付。
耿小二房子就指望這古棺了,不耐煩地說道:“難道遇寶山,空手回去?”
徐胖子最是心急,找著一把生鏽的羊角錘,走過去,邊撬棺材釘,邊說:“老劉頭,你要害怕,你就待邊上看著,反正也分你一份!”
眾人附和著:“對,神神叨叨的,嚇唬誰呢?趕緊開棺。”老劉頭見眾人不聽,也是傻眼,暗自歎息,隻好退一邊去,王大個更不吱聲了。
徐胖子就要動手撬棺材,突然伸過來一隻粗大黝黑的手,一把摁住了羊角錘,“不能開。”
是主人家老付,“哎,老付,你這又為什麽不能開棺?”
老付道:“慢著,不急。大家先說好,棺材裡如果有財寶,不許聲張,魚塘是我家的,我要三成,剩下的你們平分,大家有沒有意見?”
眾人都不吱聲,想魚塘是你家承包的,地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麽你要三成?就有人說怪話了。
老付看大家不讚成,便堅決地說:“如果不同意,我也不要什麽寶貝了,都不要往下挖了,趕快告訴鎮裡吧!“
耿小二這些人和老付都是鄉裡鄉親的,被主人雇來挖魚塘的,又見老付態度堅決,想想七成自己好歹還能分到些,告訴鎮上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不得不勉強點頭同意主人意見。枯椏上的烏鴉好像入定一樣,看著他們爭吵。
這古棺極其厚重,封閉極嚴,本來不易打開,徐胖子仗著膀子粗臂力大,月光下,竟然不到半小時,撬開了十二根兩寸長的鐵封釘,終於打開了棺材。好在這片野墳地周圍平時也沒有人敢來,倒也無人知曉這些人挖到了棺材,連蟲叫聲都沒了,只有那黑鴉直勾勾盯著他們。
徐胖子站在棺材一頭,奮力移開厚重的棺蓋,老付、耿小二等人站在棺材兩側,屏住氣,心裡又是期盼,
又是害怕,王大個站得遠遠的,藏在眾人後面。 徐胖子把血紅的棺蓋一挪開,棲息在塘邊那隻枯槐上的黑鴉,猛然呱叫一聲,棺材一頭的徐胖子一驚,分了神,轉頭望發聲處,突然,余光裡見古棺中激射出一道黃色的液體,就沒能躲開,散發著濃濃的腥臭味的黃液,直噴到他臉上。
只聽徐胖子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月光下,老付等人膽戰心驚地看見,徐胖子臉上冒出一陣白煙,黃色液體所到之處,皮肉迅速潰爛,露出白森森的臉頰骨頭,血肉模糊。
老付等人不知所措,看著徐胖子在地上亂滾,眨眼功夫,沒了聲響,眼口鼻已經腐蝕殆盡,血肉模糊,面目猙獰恐怖。王大個看看徐胖子慘狀,又看看月光下,枯椏上黑鴉,心想,這烏鴉真是個邪物。
眾人愣了一會兒,還是老劉頭先回過神來,說:“還……還不把這棺材封好,趕緊通知鎮上,已經兩條人命了,這個要是鬼節出棺,非同一般,你們都不想活了嗎?”
老付心神大亂,不知如何是好,挖個魚塘,怎麽這麽他媽的邪門?連說:“封棺,封棺。”眾人卻不動作。
良久,有人和徐胖子交好,就說:“老付,徐胖子給你挖魚塘,死在了你家魚塘裡, 你怎麽也得賠個幾十萬吧?”
又有人說:“還有老秦呢,也得賠啊,人家小孩還在念書呢。”
老付這才有些明白過來,自己要是有錢,還會為了省一點承包費,要野墳地邊上的魚塘嗎?這兩條人命,賠的話,砸鍋賣鐵都沒用,自己下半輩子只能討飯,女兒正鬧離婚,也要錢用。
老付一時心亂如麻,茫然地看著血紅的古棺,突然醒悟,不能封棺,怎麽也得看看,棺材裡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也好賠給老秦徐胖子家。
眾人本躲得離棺材遠遠的,此時也顫顫驚驚地圍過來,站在古棺兩側,半天沒有動靜,大概古棺就這一個機關。老付耿小二等人走到古棺邊上,王大個也在身後跟著,伸長脖子看棺材裡,他脫口而出:“真的是個大僵……,不,大粽子。”
月光下,老付三人看見古棺裡躺著一具頭戴黃金鳳釵的白衣女屍。
白衣女屍在月光裡一動不動,屍體保護得異常的好,面目如玉,膚如凝脂,栩栩如生,真好象大活人一般,抿嘴而眠,臉上尤有笑意。不知是生前就帶笑意,還是開棺之後,知道重出天日而有笑意。當然,腦門上也貼了一道黃符,上面畫著古怪的朱砂圖案。
年紀只有三十幾歲,穿著白色綢緞衣服,梳著貴婦的發髻,薄薄的紅得瘮人的嘴唇微微上翹,像睡著一樣,一雙白嫩的塗著血紅指甲的雙手合於身前,一隻大拇指上帶著翠綠的玉扳指,發髻上戴著黃燦燦的黃金鳳釵,腰間墜著血色玉佩,屍首四周也放了很多玉器金器。一看便知都是值錢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