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人是很忙的。每天乾不完的活，爸爸35，長年乾農活，身體健康又勤快，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除了朱蕊剛回家的那天，他一直都在乾活，剛成活不久的水稻要注意水情，田邊的野草雜樹有半人高了，必須砍除;旱田裡的玉米要鋤草，紅薯要栽種;菜園裡的豆角辣椒茄子小青菜要澆糞。這些關系到每一天的餐桌，馬虎不得。洗衣做飯，一日三餐，這些事可以馬虎點，總歸要做。

　　那一年的小山村猴子溝，比全國大多數地方，無論城市還是鄉村，要好過些，當然，要勤勞。

　　朱蕊的印象裡，猴子溝幾乎家家戶戶的道場裡，除了曬著谷子小麥和玉米等糧食外，似乎一年四季都擺放著竹篩子。竹篩子裡擺放著香菌，稀稀拉拉的放在竹篩裡，用手在裡面稍微劃拉一下，使其分散開來，山裡太陽溫柔，就是六月盛暑也是覺得似有若無的涼風拂面而來，曬香菌平時晴天差不多要一個星期才乾，所以除了夏天，竹篩子天天端進端出的晾在道場裡也就習以為常。

　　每一家的標配除了道場裡的香菌還有圈裡的一頭豬，有的還有牛，有的有電視機，這就是條件很好了。

　　朱蕊家都有。

　　爸爸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把牛趕到山上，解開鼻繩，它就進山了，趕緊跑回家把早飯做上，早飯一般就是看季節，有啥菜吃啥菜，吃的最多的是洋芋，鍋裡放點菜籽油，洋芋下鍋翻炒幾下，加點水煮著，放下鍋鏟出門打一籃子野草把豬喂了，回來瓦瓢谷子小麥之類的喂雞。進的門來，飯煮熟了，爺倆就著土豆抓了把青菜擱在鍋裡，一大杓豬油可以下一小籃子的青菜，爸爸吃的很歡，他的胃口很好，兩大碗飯就著菜，吃的很舒服。

　　朱蕊不喜歡，她隻喜歡吃土豆，放了豬油的土豆讓她覺得太膩，她吃了一點點飯，爸爸把菜挑到她碗裡，她磨磨唧唧的吃著，爸爸放下碗出門了，今天天氣好，田裡的活要趁著太陽沒曬出來趕緊做。

　　做完農活，再到菜園裡捎上中午吃的蔬菜，回家放下蔬菜交代朱蕊一些諸如要掃地之類的事情，讓朱蕊把飯用高壓鍋煮上，掌握柴火火候——這些自理技能，她都要學會。

　　臨近中午了，爸爸喝了點茶水就上山找牛了，他一邊沿路哞哞的學牛叫喚著，一邊屏住呼吸仔細聽著響動——牛的脖子下有個很響的鈴鐺，財寶是跟著的，它跟著主人警惕的在路兩邊樹林裡逡巡，豎著耳朵鼻子一直靠近地面。它很多時候都是放牛的時候捕獲獵物的。

　　今天並沒有什麽收獲，財寶一直或前或後的跟著爸爸，直到找到吃飽了青草正在反芻的母牛。

　　一人一狗一頭牛，走在回家路上，大約心裡都是開心的。

　　母牛也是聰明的，她聽到爸爸喚她會哞哞叫著跑過來，有時候吃飽了還會自己回家。

　　朱蕊等爸爸出門了，把飯倒在了財寶的碗裡，哪怕是在灶火裡烤個土豆紅苕花生也比豬油燉菜好吃，在這裡，她是不會餓肚子的。

　　以前爸爸一個人在家，財寶都是跟著爸爸，爸爸在田裡，它就去旱地裡趴著或者樹蔭下躺著。它也是很勤快的，要是有蛇，它早早就發出了警告，不管是抓了賣錢的菜花蛇烏梢蛇，還是有毒的青蛇蝮蛇，它都是得力的幫手。爸爸不喜歡抓蛇換錢，就算是家裡進了蛇，有毒的他會打死，沒毒的放生。

　　中午大約是爸爸一天中最安逸的時候，父子倆圍坐著看看電視，這是農村最奢侈的娛樂，雖然只能用室外天線架收到一兩個台，有啥看啥——都是有意思的。因為農村要是特別勤快或者節儉的人家是沒時間或者舍不得看的，甚至晚上都不大看，爸爸的脾氣比較溫和，中午和晚上是允許朱蕊看電視的。

　　午飯後，爸爸依舊是出門乾活。印象裡，田裡的活永遠乾不完，不是耕種就是鋤草施肥——沒有農藥化肥，除了水稻，其他農作物包括所有蔬菜還要注意保留種子，這些都是細致繁瑣而又繁重的。

　　一年四季，日複一日，唯有冬天稍稍清閑。這也意味著要開始種香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