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倒不是不關心李靖的事情,而是正因為關心李靖的事,
被魏征這一提醒,才頓時感覺情況還真是.
不是一般的不容樂觀啊。
而李二又是個好勝心強,不管多難多複雜的問題,不但都想要解決,而且反而想要什麽都搞定的性格——所謂武德豐沛。
按魏征的思路,什麽事都慢慢來,穩比贏更重要,因為穩才意味著獎勵可以到手。
見皇帝這表情,魏征不由眉頭一皺。
按皇帝這意思。
這時候真要處理這幫大儒們的不滿。
說到底,皇宮修整這事,是因為李二和魏征這幫人已經判斷,大唐目前的骨乾人群已經變成了各處學院建立起來之後新出現的這些士子。
雖然都是士人,但和過去的士人明顯有所區別,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李二才覺得皇宮應該換成更符合時代的風格。
畢竟這群新生的士人都是學“科學”起來的,那麽,審美上,對於簡練乾淨的東西自然會更有好感。
不過目前的狀況是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這件事事關重大,牽連甚廣,影響深遠,這個時候處理這種事情,同時羅馬人還野心勃勃,要是羅馬人真的動手了,那大唐可就直接變成內憂外患的狀態了——這怎麽行!
魏征自然是選擇堅持,這麽搞肯定不行。不過接著。
李二搖了搖頭,還是皺眉道,“大唐的禁軍沒有這麽脆弱,就算羅馬人重振國力,但李靖的城塞也不會被羅馬人一擊而破!”
“再說了,既是爭天下,自然要從自身做起,把大唐打理的生龍活虎,天下人方可歸心。內外兼修,朕以為並無不可!”
李二這次的語氣很堅決。
很少見的堅決,因為基本上,
為了確保魏征這廝能對河東等州郡的影響力足夠,能說的動話,能讓人聽命,李二一直是有意識的專門給魏征塑造犯顏諫臣的形象的。
但是這次,李二的態度顯然表明,他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妥協。
素來氣氛融洽無比的甘露殿中一時間有些緊張起來,不過這個時候,杜如晦小聲道,
“陛下,這事即便要辦,我等也沒有什麽思路啊。”
“這。”
杜如晦這話等於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李二不由得呆了呆。
這好像也是,都沒什麽思路去解決,光有決心搞定有什麽用呢?
隨後,房玄齡也拱手稟道,“陛下,這說來還是神州的人才更迭,老少爭位,這等事說來也是百姓自己內部之間的矛盾,我等不過是順應天命時事而已。”
“至於這群大儒有什麽話說,依微臣看也不打緊,他們無非是想繼續維持自己所謂德高望重的地位。但既然這幫人的德行名望都有虛假處,那便讓各處學院中的年輕士子們去取代他們不就好了。”
“反正,他們的利益受損,獲益的都是各處學院中的年輕士子。既然是這幫年輕士子獲益,那豈能不承受壓力?雖說事關長遠,但怎能說就非得陛下來解決呢。”
房玄齡這話說完,一旁的魏征、杜如晦就忍不住側目,心中瘋狂點頭。
瑪德,還是這老方會來事,明明是阻攔皇帝作事,反而說的好像在給陛下當馬前卒一般。
不過道理也真是那麽個道理。
有道是誰得利誰出力,既然淘汰這幫大儒,得益的是他們,那怎麽就非得陛下來承受這個壓力呢。
幾個大臣都這麽說了,理由還這麽充分。
李二縱然心情悶悶,但一時間也真想不出什麽理由來堅持己見了,再說了。
就算堅持己見,正如杜如晦所言,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來解決——難不成要直接焚書坑儒?這笨比操作自己才不搞呢。
大秦的軍功爵製改變了無數底層百姓的命運,最後卻反而被黑出一篇過秦論來。
就這世道風氣,自己可也沒理由非得去頭鐵這一下子。
不過。
話是這麽說,道理是這麽講,但李二心中始終有些不自在。
不管怎麽說,這事的確是影響深遠——這幾個老吊盡管都不同意自己動手做點什麽,但的確是個個都同意這一點。
這“影響深遠”,誰知道會深遠到什麽程度?
關鍵李二心中總有一股莫名的魚竿,這事裡的矛盾,積累到最後,很可能還得落到李盛頭上去!
因為說來說去。
印刷術帶來的大量書本典籍,以及識字率暴漲也好,
亦或者是大唐這遍地的學院也好。
亦或者是當今整個天下誕生出來的許多新的人群也好。
這一切的一切,雖然有朝廷的苦心經略,但是。
朝廷的第一立場首先是生存和發展!
換言之,“朝廷也是為了過日子”——有這個名分說法在這,這幫大儒其實是不太能攻擊到朝廷的。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皇宮修整的事情能突然變得順利,李二總結下來就是這麽個緣故。
但這群飽學鴻儒他們的恐懼擔憂卻是不會消失的。
怨念是不會消失的!
而這種情況下,心中憂懼討厭的心情堆積起來又不能對朝廷做什麽。
這矛頭豈不就要指向李盛?
想到這裡,李二就心情非常不好了!
當然了。
李二也了解自己這幾個心腹大臣, 這幫人肯定也想到李盛這個方向了——但李二也能猜到他們的想法,因為李盛這小子武藝驚人,又戰功卓著,同時還是長安最有名的琴藝大師,最負盛名的詩也是出自這小子之手。
這名望這武力,料得這幫飽學鴻儒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但李二畢竟身為人父,自家孩兒面前埋著這許多雷,不擔憂煩躁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只是也正如幾個大臣所說,這事倉促之間也沒什麽好辦法解決——人心的問題要怎麽快速解決呢?
思來想去,李二也只能暫且安排了一波禁軍到瓊州島駐扎,隨時準備保護李盛,但也就僅此而已了,至於剩下的。
送走幾個大臣之後,李二心中越發有所明悟。
天下的社會規則,只怕都要從此逐漸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