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淵蓋蘇文毫不懷疑。
如果今日這分成兩撥的唐軍,使用的是那種力量巨大的,特製的弓弩,而發射的也不是包著沙包的箭矢,而是手雷……
這兩條船無論哪一條,都早已炸成碎木片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淵蓋蘇文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尼瑪……
就這唐軍,這叫哪門子的“人員素質不如鮮卑人”?
這海貿才興起幾年的功夫,海戰就已經被這幫人玩出這許多花招了啊!
淵蓋蘇文一時間,又是臉上發燙又是腦袋冒汗——
既是自慚於自己怕是這輩子也想不到射箭齊射也能有這許多花樣,二來也是突然意識到……
這唐軍的質量,自己完全是估計錯誤。
今日要是真帶著手底下的二郎們衝出去奪船……
結果只怕根本就不會如自己先前所想,絕對只有四個字……
釀成大禍!
淵蓋蘇文瞳孔駭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變幻不定,極為精彩……
而一旁的鮮卑小老弟不明其中關竅,還在興致勃勃的看這唐軍玩花活,正看的起勁……就覺肩頭上似乎有人拍了自己一把,這轉頭一看,卻是自家幫主。
“大……大王,怎麽了?”
鮮卑小老弟看著淵蓋蘇文駭然的發白的臉色,頓時懵逼。
這什麽情況?……而懵逼的喃喃問了一句,接著就更加的懵逼的看淵蓋蘇文黑著了臉,一把拽過自己就往回頭走去……
“今日之事取消,所有人立刻回城,遠離唐軍!”
“啊?!”
淵蓋蘇文的聲音壓的很低,但這鮮卑小弟一聽卻是忍不住大聲的“啊!?”了一聲。
完全沒想到英明神武的老大竟突然要跑路!
這老大有命……鮮卑小弟當然也不敢多逼逼,只是心中無比驚訝,奇怪……
這老大這臉色,這怎……怎成這樣了,跟小孩碰見了後娘似的?……
盡管詫異,但鮮卑小弟還是依照淵蓋蘇文的“旨意”迅速去傳話傳消息去了,奔走相告各路鮮卑同胞……不過他這麽一陣奔走相告,在場的鮮卑人雖然固然,是要服從老大之命跟著走的——鮮卑人的軍事傳統極重,一方面性情“強獷”,但認定一個大哥之後服從性也較高。
不過走歸走,這些鮮卑人的心情卻就不免……
五味雜陳。
畢竟被淵蓋蘇文鼓動了挺長時間,這一幫刁毛本來也都沒啥文化,全員不識字,而身邊又是淵蓋蘇文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搞事大師,今天出來自然鬥志很高——要在杭州港口這種地方動手,當著正規唐軍的面去搶船,需要的勇氣絕不是一般程度。
這下卻被老大親自主動叫停,眾人心中……
雖然也不緊張了,有一瞬間的放松之感……但是,這種放松之感下一秒就變成了不甘。
強烈的不甘!
盡管淵蓋蘇文反覆和身邊的鮮卑小弟說了,傳暗號的時候無比叮囑所有人保持低調,但還是有幾名氣不過的鮮卑人直接忍不住,滿臉委屈的不顧影響,扒開周遭無比密集的人群擁擠到了淵蓋蘇文附近……
“大哥,咱們怎又不上了呢?……”
“幫主,大哥……咱兄弟這體格,還怕他唐軍……”
“幫主,咱們為啥……”
一時間刁毛雲集,起碼十幾個聲音湊在附近嘰嘰喳喳。
淵蓋蘇文此刻正在驚懼於唐軍素質之高,適應力之快……心頭正處在極大震撼之中。此刻被這幫刁毛一陣嘮叨干擾破壞了思路,更是煩不勝煩。
“都閃開!”
盡管知道鈍兵挫銳的時候待下嚴苛容易破壞士氣,但……
淵蓋蘇文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低沉、但穿透力極強的爆喝,這一下四周的鮮卑人終於垂頭喪氣起來,不再追著淵蓋蘇文瞎問。
而好不容易得了一刻寧靜的淵蓋蘇文也重新苦苦思索了起來,究竟如何才能組織屬下的部伍訓練,才能有朝一日打敗唐軍?雙眼盯著地面,怔怔出神……
而淵蓋蘇文努力思索的一刻,所沒有注意到的是。
方才身邊鮮卑同胞拉著自己問東問西,而自己不勝其煩的一聲爆喝,已然驚動了周圍的杭州百姓。
最開始的時候因為好幾次需要重新確認今日到場的唐軍兵力配置和強度,本就引起了不少異樣的目光,不過……因為杭州這地方海商雲集匪氣本就不輕,於是也沒人在意,一般也就是出於“看熱鬧不能惹一身騷”,這種不惹事的習慣而不再關注。
但是這一次……是第二次了。
而杭州這種地方,由於工業的不斷推進,社會氛圍已經漸漸過度到了類似後來宋元明清的那種市民社會,什麽地痞潑皮之類的好事者不少……
這不,在其他一般百姓詫異莫名的時候,早有地痞潑皮看出端倪——這類人往往都有一定識人之能——一溜煙的功夫便跑到碼頭前方維持秩序的禁軍那裡稟報起來。
很快……
高坐於黑鐵炮艦瞭望塔之上的駱賓王,緩緩轉過頭來,望向了淵蓋蘇文的方向。
而後者此時還在埋頭苦思,原本經驗豐富警覺過人的大對盧此時竟對注視的目光一無所知。
接著,駱賓王取出了一支持尺許長度,約莫二指寬的精致木筒, 比在了眼睛上,觀看起來……幾秒後,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淵蓋蘇文正在思索這海上的唐軍被訓練的如此精嚴,日後自己卻要如何才能打的過?的問題。
下一刻,就聽身後一陣嘈雜。
這次淵蓋蘇文注意到了,本能的轉過頭來一看,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赫然便有十幾個披堅執銳的唐軍壯漢步履昂藏的快步走了過來,一路威風凜凜……
淵蓋蘇文直接懵逼,心頭猛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下一刻,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群唐軍壯漢團團圍住,為首是一名眼熟的校尉。
這校尉體格健壯,但並不如身邊其他唐軍兵卒那般壯碩,但整個人卻有一股毒蛇般的精悍森然之氣滲出。
緩緩排眾而出,走了上來……
正是駱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