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之聖人有雲,苛政猛於虎。
似李二這等妖孽,好像也的確乾得出拿酷刑折磨士大夫的事。
這樣想著,裴寂等人心中紛紛悚然。
越想越覺得真有可能!
畢竟是李二這昏君,什麽事乾不出來。
不過王景臉色始終慘白。
雖然裴寂問了,好似沒問一般,王景仿佛耳朵失靈,整個人臉色看上去都有些呆呆的。
老半天的功夫過去,王景依舊是滿臉震駭。
滿臉呆滯!
這下裴寂等人,這心裡就真有點開始慌了。
我靠,難道大夥這次還真攤上什麽大事了??
問題是,是什麽事?
這個什麽“產業鏈”的,難道威力還真這麽大??看王景這樣,裴寂等人更覺得這三個字聽著就血腥氣直冒了。
不過就在此時,王景卻搖了搖頭。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產業鏈’不是有形有質的實物,你們是想岔了。”
“想岔了?”
裴寂一愣,接著就見王景繼續道,“這產業鏈並非一物,而是一件事,它是說李家二郎要將天下的工廠都串聯起來,變成一條條的鏈子。”
“變成鏈子。”
裴寂眉頭一皺,幾個老者也都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啥意思。
工廠不都是巨型的房屋,裡邊裝著許多工匠在造東西。
這樣的東西,
要怎麽像糖葫蘆一樣串成鏈子?
而且。
話又說回來,這把工廠串成糖葫蘆,這樣有什麽用嗎?看來看去,好像也都沒有什麽用啊。
不過想想這東西不是李二這昏暴之君搞出來的某種刑具,裴寂心中倒也緩緩松了口氣。
而接著,就見王景忽然慘聲道,“而之所以要將這工廠組成產業鏈。”
“就是為了,將各路工廠中產出的東西,都組合成新東西,以多種工廠的產出之物,變成一件貨品。”
“這一件貨品販售出去,就能養活好幾間工廠。諸位不如想想,這事要是持續下去,天下當如何?”
王景說著,也不再埋著腦袋低頭髮呆失神,而是緩緩抬頭,環視了眾老者一圈。
而王景這一個眼神過來,
這一瞬間,王景的眼神就直接給眾老者鎮住了。
一個個都面色呆滯,目露恐懼。
這麽嚴重?!
不過雖然這樣,但眾老者當中大部分人也是依然並不顯得多麽激動,因為,雖然王景是這麽說了,可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啊。
這大約也就是李二這廝想擴大工廠的生產那種規模,這又有什麽好奇特好震驚的呢?
不過就在眾老者都不明就裡的同時。
人群中的裴寂,卻是眉頭緩緩皺了起來,心中也逐漸開始苦思王景說的這話。
這怎麽聽著還真有點不對頭了。
按照王景的說法,李二要將各種工廠給串聯起來,這乍一聽的確是沒什麽可奇怪的——不過既然這樣,那王景在激動啥呢。
裴寂對王景是了解的,知道這個大夥的大哥是不會平白無故就驚慌失措的。
既然連王景都緊張成這樣,那就說明這事裡邊還真有玄機。
不過,只是將不同的工廠聯合起來,這又能有什麽好奇怪的?
這能威脅啥啊?
裴寂就不由得,各種不解,這裡邊到底有啥門道呢。
不過片刻之後,王景還是愁眉苦臉,身邊幾個老哥們還是滿臉懵逼,但裴寂忽然心中一動,隱隱有了些思路。
望著王景的臉色。
裴寂小聲道,“王兄,這產業鏈之事若成,神州全境豈不都來搞起這商工兩業?”
“那豈不是全天下,半個肯讀孔孟之道的人也沒了??”
被裴寂這麽一說。
在場的其他人頓時紛紛露出驚駭之色。
這事看著還真是。
還真是不能說有點可能,只能說概率極大了!
想來也是,李二這套打法,竟似乎有財源滾滾之效,
而財源滾滾之效也不是鬧著玩的,這客觀的看來也真是這樣。而這樣的話那也就意味著,
意味著在未來,神州的工廠會無限的增多下去!
這豈不就意味著沒人再讀什麽孔孟之道了。
意識到這一點。
瞬間,裴寂的臉色就僵住了。
這麽看來的話,那也難怪王景會這幅表情,這等面孔了。
未來的神州,都壓根不需要研究孔孟之道的儒生了,神州的年輕人,新一代的人都去琢磨怎麽搞工廠,怎麽整合產業鏈弄錢了。
天下一股大銅臭,那五姓五望。
這就不是覆滅的問題了。
這怕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節奏!
甚至並且,裴寂也明顯的感覺到,還不光是長遠問題。
因為五姓五望盡管,在神州的時候,被李二這昏君整治的很慘,但基本上,在各大世族內部,整個教育還是孔孟教育的。
至於李盛搞出來的“科學”之學,這玩意盡管王景這幫人也不是沒思考沒研究過,但思來想去還是沒開,這也是沒有辦法,因為跟李盛這個名字沾上關系就太惡心了。
於是最終也沒有將各大世族家的年輕一輩弄去學科學。
在王景等人看來,不管怎麽說,詩書禮樂才是一切的關鍵,尤其重要的是天下命運的關鍵,天下人心的關鍵。
但是現在。
李二這昏君竟然搞出了“產業鏈”這檔子事!
這就意味著, 未來的神州沒準就真沒人搞什麽孔孟之道了,這麻煩就大了。
五姓五望這就不光是鬥爭失敗的問題了,而是真正的徹底被歷史淘汰,徹底送走的問題了!
這思路一旦清晰。
裴寂的臉色就逐漸變了。
很快,另外三個老頭盧長庚、崔白鶴,以及鄭太山這三人也都發現了裴寂的臉色不對,王景的臉色也不對,裴寂的臉色也不對。
這是什麽情況來的呢?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這緊接著臉色也都同樣不對了,畢竟王景和裴寂這兩個名字可不一般,這倆人一個是大夥的大哥,一個是大夥的智囊,這兩個家夥都這麽如臨大敵的。
莫非李二是要派兵進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