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忽然叫了一聲,李二頓時眼前一亮。
長史,這是負責記錄天下各種事件的史官!
實際上也是朝廷向百姓報告政務的一個通道。
“對對,長史何在?徐長史?”
“陛下,臣……臣在!”
長孫無忌轉頭一看,的確沒記錯,這是最近科舉上來的年輕士子,老實人一個!
正適合當史官。
接著笑眯眯慢悠悠的說道,“徐長史,今日裴大人忠直敢言,陛下虛心納諫,你可要一五一十的記載清楚了,不可有半點歪曲遺漏,知道否?”
“可不要因為害怕陛下被駁斥,丟了面子,就把這事給忽略過去,明白了沒有?”
這年輕人哪裡知道這群笑眯眯的老頭在虛空對線,
隻以為今日是記載大事,自己的使命來了呢,興奮的滿臉紅光。
“微臣一介草民之身蒙陛下恩旨,得以參加科舉入朝為官。豈敢有半分懈怠?”
“今日既有此舉國大喜之事,待微臣回去,必盡平生之所學,詳述今日之盛況!”
李二頓時撫掌大笑!
整個天策府團隊一齊撫掌大笑!
好!
奈斯!
自從李二登基以來,多少世家系的官員仗著家族人脈在朝中賴著不走,暗中給陛下,給朝政添堵?
今日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這一瞬間,魏征等人就覺得……
李盛殿下,神了!
若非他這一手化肥,一手曲轅犁,焉能有這等好事啊!
哈哈哈哈哈!
天策府眾人的笑聲,配合著今日神物出世的喜慶,絲毫沒有陰陽怪氣的感覺。
而除了天策府,其余來自百姓科舉入朝的官員,也都紛紛開心滿臉紅光。
這可真是大好事了!
只不過心裡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麽大的功勞,在他們回到百姓的立場上去看的時候,感覺封個世襲國公真沒啥問題啊。
這功績怕是跟大禹治水都差不了多少。
畢竟平日裡富裕有余糧,那災禍的時候可不就能保無數人免於饑荒的困境嗎?
也不知這裴寂大人為何要反對,平日裡大家可是都說他是君子呢。
不過……就是這看似不太合理的勸諫,陛下竟也虛心接受了。
還是當今陛下好!
這群寒門士子出身的年輕官吏,心中疑惑的同時,自然異樣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裴寂身上。
裴寂,面如死灰……
其他的世家系官員更是當場號喪的心都有了。
這特麽連裴寂都被打臉打成這樣,
我五姓七望,藥丸!……
……
“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李家二郎,李家二郎……太狂妄了!”
“分明便是個匠役,如今卻能獲封侯爵之位。如此禮崩樂壞之事,李二也能乾得出來!”
城南別院。
裴寂正在院內拍著桌子爆喝,痛罵李二。
“大人,您的參湯……”
此時一名婢女端著參湯進來,見這位大人正在發脾氣,心中頓時緊張無比,小心翼翼。
不成想,裴寂一見有人打擾,頓時拿起湯盅,猛地砸向美貌婢女。
裴寂看似年邁,年輕時卻也帶過兵,只是沒什麽建樹,但手上力道還是不小的。
啪啦一聲!
厚重的湯盅直接破裂,滾燙的參湯潑了婢女一臉,當場慘叫了一聲。
這婢女原本相貌清純可人,這一下立刻變得面容模糊,參湯之中更隱約可見絲絲紅跡,從雙眼鼻梁處流下。
婢女的尖叫僅僅一聲,緊接著便嚇得不知所措,當即跪倒在地。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此時,一道清貴高瘦的身影從別院深處走來。
此人正是王景。
見狀微微一笑,對婢女道,“你先下去吧,找帳房結兩個月的例錢走吧。”
“老爺,不要趕我走!我……我家中還有……”
“嗯?”
王景皺了皺眉,立刻便有管家走了進來,將哭喊不止的婢女拖將下去。
一面拖一面教訓,“你這賤婢,不知老爺心善,見不得這些事?還不趕緊住口!再多廢話一句,一文錢的工錢也別想……”
接著,王景才微笑看向憤怒的老友——裴寂。
“怎麽了裴兄?幾日不見,今日怎麽想起來老弟這陋室做客,還一來就發這麽大脾氣。”
“你看你,這手上都沾上湯汁了,沒得讓老弟擔心呐!”
裴寂一聲重重歎息,發泄了一通,心中總算好受了不少。
接著才道,“王兄,前些時日你可是說過要再對李二出招,為何至今還遲遲不動手?”
裴寂也不耽誤,直入主題!
王景聞言一怔,心說這老友這次火氣真不小。
“此事自然是要辦,不過這些時日都在籌備啊。萬事俱全,方可有雷霆之效嘛。裴兄,這是怎麽了,怎麽生了這麽大的氣?”
“唉!”
裴寂長長的出了口氣,隨後便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景靜靜聽著。
過了一會……
不由睜大了眼。“裴兄,此事千真萬確?”
“這曲轅犁……化肥,究竟是何物,為何如此神奇?”
裴寂一看王景這反應,頓時再次氣炸了。
“王兄,我拿你當交心的朋友,怎麽你也覺得這些奇技淫巧之物很神奇?”
“士大夫讀聖賢書,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四書五經裡哪一本,教導讀書人去做這些匠役之事了?”
“李二這昏君不思慕聖賢之道,身為天子卻絲毫不考慮影響。若是天下的年輕人都去研究這些匠役之事了,那還有誰把我等儒生放在眼裡?上一次出這等事,那還是秦朝趙高呢!”
王景被裴寂一通怒斥, 心裡也頓時醒覺過來。
瑪德,差點就成濟濟利益的小人了,光想著這玩意能讓家中的幾千畝田增加多少收入……
卻忘了考慮後續影響!
若是百姓的自己的田都能吃飽了,那誰還需要更多的土地,給他們做長工當佃農?
王景點了點頭。
“不錯,這什麽曲轅犁,化肥……分明便是天下之大害!”
“若是百姓都不要土地了,那我等豈不是叫不動人了……”
王景可不是開玩笑,要不是家中無田,就剛才那婢女,豈會來他府中做奴婢。
“如此一來,上下之序,如何分出?無尊無卑,無貴物賤,這天下不就亂套了麽。”
“李二果然是個昏君!”
裴寂聞言,冷笑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