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的夜晚注定是不寧靜的。
蟬鳴聲,蛙啼聲,打鐵聲,呼呼風聲,兒含乳啼聲,孩童喧鬧聲,凡所應有,無所不有。
天使的饋贈裡自然是以碰杯聲、交談聲、吵鬧聲居多。
凱亞在這兒例行公事,移步於各酒桌間,與好酒的蒙德市民們攀談。
“凱亞呀,要是我那外孫女能托付給你我也就放心咯!”一個頭髮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與凱亞碰杯飲酒,捋著胡須笑道。
“您老說笑了,蒙德比我優秀的年輕人大有人在!”凱亞微笑著婉拒道。
“哎,除了你,蒙德的年輕人裡也就晨曦酒莊的貴公子迪盧克一人算得上是英才了吧!”老者說到迪盧克,便豎起了個大大的拇指。
“話可不能這麽說,那位一語喝退愚人眾使節,擊敗風魔龍的英雄葉子然難道不是英才嗎?”凱亞慢條斯理的提及到葉子然。
“這位叫葉子然的小友老夫自然是聽過,但聽說他跟偵察騎士安柏已經是情侶關系了,這…老夫總不可能讓孫女去…”老者有些為難的說道。
“大伯,這你大可不必擔心,他與安柏只是兄妹關系。”凱亞笑著回答道。
“原來如此啊!”老者舒暢了一口氣,大飲一口酒,“那老夫可要盡力為我家那小孫女謀個好姻緣了,哈哈哈!”
對凱亞來說,來酒館買醉的同時收集情報已經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而人生中的缺失的那部分則有些難以彌補。
今天的公事也差不多結束了。
凱亞在走出酒館後,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一點也不像是喝了酒的樣子。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一點,月明星稀的,青蛙兒的音樂會臨近尾聲,偶有一聲蛙叫也顯得有些孤獨。
蒙德市民大多也都已經在做美麗的夢,也有一些在做著愛做的荷爾蒙運動。
凱亞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個人。
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個寄存肉身的地方。
至於凱亞的家到底在哪兒?這是他不願談起的往事。
“十幾年前,夏末的午後,父親帶著我經過晨曦酒莊。”
“‘我去買幾瓶葡萄汁,路上消渴。’我記得他是這樣說的。但他走後,再也沒有回來。”
“如果不是克利普斯老爺向我伸出慈悲之手,或許,我就熬不過當晚那場暴雨了。”
他面對法爾伽大團長的追問,用圓滑的說法,近乎敷衍地帶過自己的身世。
不需要有人相信,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秘密不被殘酷的揭開,暴露在眾人面前。
凱亞停下腳步,嘴角露出了痛苦的微笑,又很快掩藏起來,彈弄著手中的閃光閃閃的摩拉。
“別躲躲藏藏了,跟了我一路了,還不出來嗎?”
“看來你活得也不是很快活嘛?凱亞!”
一個藍色波浪卷發的黑衣女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面容白皙姣好,身材高挑火辣,耳朵上戴著與凱亞同款的藍色菱形耳墜。
“你是誰?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女子身上帶有濃鬱的異域色彩,在蒙德人脈廣布的凱亞也不認識的,自然是外鄉人。
只不過眼前這個人,這身服飾,為什麽會有這麽熟悉的感覺……
凱亞有些不安。
“你問我是誰,哈哈哈!”女子失聲大笑,松開領口,露出香肩,然後繼續往下露出白皙的皮膚和一個奇怪的圖案,“哥哥,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凱亞後退了兩步,
瞳孔縮小,露出有些不可思議的眼神,“你是…凱蒂…妹妹?” 有的時候,人越害怕面對什麽就會來什麽,而越逃避,反倒會越受折磨。
古國坎瑞亞。
一個早在五百年前就應該被神覆滅的國度。
“凱亞哥哥!”小女孩笑著奔向哥哥,撲到小男孩的懷裡,見哥哥不為所動的愣愣的模樣,問道,“凱亞哥哥,你怎麽不開心啊!”
“凱蒂妹妹,你來啦。”小男孩強行打起精神笑著說道。
“凱亞哥哥,出什麽事了嗎?你怎麽看起來不開心啊!”凱蒂挽著凱亞的手臂問道。
“沒…沒什麽。”
“凱蒂妹妹,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麽樣的嗎?”
“外面的世界?”女孩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的凱亞格外的難受。
“沒…沒什麽。”
“凱亞哥哥,今天你好像…是有什麽事發生了對嗎?”凱蒂很熟悉哥哥,哥哥明明是最愛笑的,今天這麽長時間了卻還沒有笑過。
凱亞沉默不語。
今天他被父親叫過去,說了一大堆他所不知道的往事,這對一個剛滿七歲的孩童來說,顯然是一個難以承受的山大的包袱。
凱亞比妹妹凱蒂隻大了一歲半,今天是他七歲的生日,原以為父親是要給自己生日禮物興致勃勃的過去,結果……
(注:這裡不詳細寫坎瑞亞了,回去看下序章大致就能懂了!)
“妹妹,明天我要和父親出去。”
“去哪兒?”
“外面的世界。”
凱亞跟隨父親從地底下爬出來,刺眼的陽光讓凱亞倏地抬起肘子撇過腦袋:“父親,這是什麽?照的我好難受!”
常年生活在地下深處的凱亞從來沒見過陽光,隻接觸過柔和的燭光。
熱烈的陽光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父親,這是什麽?’是凱亞一路上說過的最多的話。
從起初的害怕逃避,到逐漸適應,到喜歡上這種從未有過的驚豔感覺。
“凱亞,你要記住,這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們,你身上流淌著坎瑞亞的血液,你肩上背負著坎瑞亞的使命,切忌被花花綠綠的世界迷惑了眼睛!”
雖然父親在一路上講與他的故事都是有關坎瑞亞的, 但這對從未經歷過真正歷史的年幼的凱亞來說,就像是一場夢。
異常真實的卻又容易破碎的夢。
“哥哥,終於想起來了嗎?”凱蒂的臉上不知道是什麽表情,像是也在回憶著往事。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凱亞恢復平靜,現在的他就算是讓兒時的他來相認,也不一定能認出。
“父親他到死都念叨著你,我又怎麽可能會忘記你呢?哥、哥、”
‘哥哥’兩字像是石頭般艱難的從凱蒂口中蹦出來。
“父親他…去世了…”凱亞嘴裡喃喃道。
凱亞的父親已經死了。
那是在晨曦山莊救了他的克利普斯老爺,是迪盧克的父親,也是養育了凱亞的義父。
而現在,他的親生父親也死了。
凱蒂從袖口拿出微香蟲,露出輕蔑的表情:“看把你嚇得,我當然不知道你現在的模樣,我是靠它找到你的!”
“那父親呢?是不是也是你嚇我的?父親現在怎麽樣。”
凱亞上前抓著凱蒂的身子搖晃道。
“父親…真的死了。”凱蒂眼裡閃過悲傷,很快又被瘋狂掩蓋,“哥哥,坎瑞亞的血海深仇你難道已經忘了嗎?我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凱亞腦海裡閃過親生父親將他置於晨曦酒莊前,捏緊他單薄的肩頭。
視線越過他,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地平線另一頭,有著父子倆遙遠的故鄉坎瑞亞。
凱亞從未忘記那混雜著憎恨與希冀的眼神。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