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無故遭受飛來橫禍,只因將基因序列輸入統一網絡之中,就被那個自稱為‘神’的災種少女選中,毫無尊嚴地被控改了身上的屬性。
然後被變成曾經最厭惡的怪物一般存在,肆意調教,淪為血奴。
渾不可破的夢境中,那雙眸子好像無處不在,一直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醜態,時而發出輕若銀鈴的諷笑,時而是語氣森冷的脅迫。如地獄寒窖的冰刺不斷戳穿他的心臟。
在他腦中,一遍遍重複地,命令著他——
“以災種的姿態,活下去!”
他從未渡過如此冗長的寒夜。
清晨,縷縷光芒透入窗簾。
周圍安詳寧靜,仿佛那一切真的伴隨夢境過去了。
程逸弦猶豫了一下,拿起指甲刀,劃破自己的手指。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昭示著他與尋常人類的截然不同。
程逸弦悵然端坐良久,一種失魂落魄的後怕感。
原來這就是‘失身’麽?
腰挺疼,背也疼,腿更酸疼。
不僅如此,全身一股子血虧的空虛感。
但那不是......
他望向床邊——
那隻觸手吸食了一晚上他的血液,現在已經變得十分粗大,足足有半個人體那麽高。
更恐怖的是,它不知何時已經同程逸弦的手臂分開,就像具有獨立意識般,自己挪了一個位置,去到床那頭。
而且裡面正在一鼓一動的,血色濃鬱,仿佛蘊含了什麽東西。
程逸弦不由地屏息凝神,湊近過去。
‘咚咚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楚墨的敲門聲。
“逸弦啊,你知道昨晚發生什麽事了嗎?我怎麽莫名奇妙就睡過去了?”
楚墨滿腦子疑惑。
程逸弦走到門口邊,慢條斯理地應聲:“早啊,老姐。昨天突然停電了,可能是你太累了吧,無聊中靠在沙發上就睡著了。我送你上了床。以後在外面少浪點。”
“胡說!你姐我才沒有去外面亂浪過......那讀書人去酒吧,能叫喝酒嗎?不過是體驗人生百態罷了。”索性楚墨性格大咧,就這麽被蒙混過去,沒有在乎。
“對了,我記得最後你好像要在網站上取消基因統配是吧?不許乾!我好不容易才替你找到機會!”
還惦記著這事!知不知道可把他害慘了。程逸弦苦笑不已。
“你放心,姐。我會聽你的話。來日方長,你要照顧好自己,改一改愛喝酒的臭毛病,對身子不好,多喝牛奶,有利於飛機場建設。眼光放高點,別讓那些普通男生輕易攀上你。”
楚墨聽著奇怪:“等等等,什麽時候輪到你,跟你姐,說這種話了?怎麽搞得好像你是我媽然後要嫁出去了一樣?你頭腦突然打瓢發燒了?”
“我沒病,姐。”
“沒病怎麽隔著房門跟我說話?把門打開!”
“打開個毛。我沒穿什麽衣服,我這邊還有事!”程逸弦語氣終於又恢復正常。
“不對啊。”那頭傳來楚墨疑惑的自言自語:“我記得你以前睡覺時的習慣不是裸睡的。”
程逸弦頭戴一個問號。
“你偷看過我?”
“什麽叫偷看,我只是怕你蹬被子著涼。”
程逸弦:......
還挺理直氣壯。
和老姐這麽聊著,又有幾分‘回到人間’的真實感。
“對了,
怎麽昨晚聽見房子裡好像有女人聲音?” 程逸弦心弦驀地一緊,沒想到她在睡夢中還聽到這事,正想著應付過去的借口。
“該不會是?”忽然又聽見門外的楚墨‘噝’地冷吸一口氣,好像秒懂了什麽。
“你在看片?”
“扯!”
“好啊,你終於開竅啦!”沒想到楚墨不怒反喜,臉上一副賤兮兮的姨母笑:“只要你勇敢地跨出第一步,離我們家傳宗接代就不遠了!”
“喂!”
“你盡管看,我就不打擾你了。”
別自以為是地想這麽多啊!姐,我和你不是一種人!別以己推人啊!
“如果不夠的話來問我,我能教你怎麽找!”
你為什麽那麽熟練啊!
“昨晚沒洗,我去衛生間淋浴了,記著門鎖還沒修好,你別想進來偷看。”
這感覺怎麽就像是在暗示他一樣?
“對了,奇怪,桌面上的咖啡少了不少啊?你昨晚是多能喝?喝了十幾包?就為了熬夜看片嗎?實話告訴你,這種東西喝得再多也不會對那方面有所幫助的......”
楚墨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程逸弦滿臉黑線。
雖然這誤會看是消除不了了。但索性擺脫了這位纏人的老姐問長問短,不由長籲了一口氣。
回望床邊,粗肢觸手的伏動更明顯了,就像人的呼吸和脈搏一樣充滿旋律。
而後,它整個向下凹陷去。
就像癟氣的氣球。
但是氣球之中包含了什麽物品,使得膜饢被塑造出一個形狀。
然後血色的膜饢,顏色逐漸變得黯紅。
膜饢表面處處充滿殷紅色的旋渦,不讓人看清。這是災種的表征。
程逸弦看得奇怪,那愈發像一個東西——
那像一個胚胎!
胚胎中,倒映著一個人影。
膜饢如同附體的金光漸漸逸散,化作帷幔披在她的身上。
床畔蜷縮著一個身材小巧的女孩,正異常平靜地酣眠著。
程逸弦腦海中緩緩冒出無數個問號。
他頭都大了。
用手緩緩捋正了小女孩的身子,看到她的面孔。
那一瞬間,無法描述的驚恐從程逸弦腦海中蔓延而過,再也沒有比眼前的一幕更令人感到絕望和害怕。
“怎麽又是你!你不是走了嗎?”
他驚慌錯亂,下意識地朝後退開,但跌跌撞撞地沒走兩步,金色的光芒覆蓋了他的瞳孔。
在霧先前用皮膚觸碰他額頭的那個位置,亮起了一個金色的印記,一霎間,那個熟悉的話語聲灌入他的腦海。
“人類,這是我在沉睡前,通過留下的印記最後一次與你隔空對話。”
“我知道以你簡單的頭腦肯定無法理解,不過你可以認為,這是一個‘活容器’。”
“‘活容器’?”程逸弦皺眉,喃喃複述。
“是的,如果是一個觸手的話,定然會吸引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不利於你日常出行,對‘計劃’造成影響。”
“所以我製造了這個女孩——用三種成分:‘神’堅不可破的觸須釀為軀乾;人性中提取‘向善’和‘天真’的一面便於她融入人群;以及對於你的依戀和佔有之心。順帶一提,這份感情是從你家的另一個人類女子身上提取的。”
“那個‘神’指得就是你自己吧?”程逸弦吐槽道,她分明就是惡魔!能有點自知之明不?
霧沒有理睬。
“因為不屑於你們人類的那些歪瓜裂棗‘模板’,我就用自己的模樣來複刻了,她叫‘歆染’,在我的語言裡意味‘神之眷族’。”
程逸弦仔細看去床上人影,盡管和霧擁有著幾乎一致面貌的身影。只不過顯得更加稚嫩和小巧,像是小時候的她,約莫十一來歲一米四的個子,身上也披著金色帷幔。
想比之下沒了成熟時的那種精致和威壓,更像普通人類,沒了那些盤根錯節的觸手。
“我會讓城市裡的任何人都無法傷害她。”霧又說。
“這是怎麽做到?”程逸弦又問。
“你明白即可,毋庸置疑。”霧簡明扼要地回答。
“她會想要吸你的血,發揮作用與‘容器’一致,在接下來的一斷時間裡,你只需和她日常相處即可。”
程逸弦感到頭疼。
“你怎麽能確定她會聽我話?”
“我說了會在她腦海中植入一份情感,雖然沒有記憶,但和你之間就像相處多年的兄妹一樣自來熟。”
“那麽你呢?”
“我?則在她腦海中不存在。”霧一幅無所謂的口氣。
“別這麽理所當然地推卸責任,憑什麽你能這麽敷衍?把麻煩都留給我?”程逸弦不滿地抗議。
霧沉默了一會兒:“因為你是好人。”
“折磨完我的身子,壓榨盡我的人,讓我一晚上忍疼把她孕育出來,然後就留下孩子這麽在我身邊,自己就一走了之?”
霧語氣不變道:“對!”
“你個渣女!”
“不要用你們人類的那套倫理道德,對‘神’來說不起約束。”
“‘神’就可以那麽渣嗎?”
“當然,神是不用親自煩神來照顧別人的。”霧傲然道。
“原來你也是‘小仙女’,準備獨自美麗嗎?”程逸弦啞然了。
“沒錯,眷族而已,我是可以隨時隨地再造出來的。”
何等的渣女語錄!玻璃渣子都快透到心眼了。
“逸!”
歆染這時候醒了過來,兩手親切地從後面親切地摟過他肩膀。
就像破殼的雛鷹,再加上那種莫名流動的情感,充分依賴著眼前這個人。
雖然她對身邊的事所知甚少,一切概念還很模糊,但唯有這份親密的感覺,了然清晰。
程逸弦往後瞥去。
看到那張臉,下意識地畏懼。不過總地來說他還是能明了是非的。現在他面前的也只是個沒有任何殺傷力的簡單小女孩。
她們面貌一致,但終究是不同的存在。歆染是‘善良’和‘天真’的一面。而那個少女,渾身上下都溢滿了邪惡的氣息。
又掃了一眼。
真的很可愛漂亮。
又看又看。
好吧,他不該有那種念頭的。
一個處在某種方面犯罪最大概率年齡段的風華少年。
女孩身上衣著還少。
這場面一看就很不正經。
就跟拐賣兒童似的……
他苦於不知道如何跟身旁人交代。
“可她是從你身上脫落下來的骨肉!”程逸弦依舊不甘心地控訴。
她可是長著和你一樣的臉啊!信不信自己用來拍......當然,他是不會乾那麽邪惡的事,只是內心在腹誹而已。
“她身上流著你的血。”
“可那是你給我換得血!”
“那她依然流著你的血。”
“我是被迫的!”
“被迫又如何?能改變結果嗎?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程逸弦心頭一陣淒涼。
是啊,那晚上的事......已經不能改變了。
不過對於這女人,簡直就叫不可理喻。
這什麽意思?
你特麽不喂奶。
要我喂血?
還有沒有天理了!
完全沒法和這種跨種族的家夥在認知交流上達到統一基準線。
“我還沒有女朋友!”程逸弦突然察覺到問題嚴重性,這時終於意識到老姐為他著急的必要之處!“等等,把她放我這裡可不好。”
“這不重要,反正你已經不是人了。”霧淡然說。
“奶粉錢呢?你知道給一個小女孩買衣服、買玩具、買東西那些,需要多少生活費嗎?我上哪裡養得起?”
“你是好人。”霧繼續波瀾不驚。
程逸弦:“......”
不愧是渣女。
“我要丟掉她!”
“不,你不會。”
“為什麽?”
“等你真正失去的時候,就明白了。”
這是什麽意思?真是奇怪。
“不行,我不乾......”
程逸弦還想反駁什麽,霧璃突然打斷道:“就到此為止,有人來了。”
“你......”
金色帷幕瞬間黯淡下去,視野恢復到尋常一轍。
‘砰’!
還沒等來得及做出反應,門被一把踹開。
楚墨手手握鑰匙站在門外,一臉震驚三十年的樣子。
“臥槽!”程逸弦見了鬼似地。
在她面前定格的,是程逸弦想要將歆染藏起來卻來不及的面容惶恐。以及小女孩一雙大眼眸子一無所知地顧盼著周圍一切。
“我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