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阻攔城中人去往牆外的觸手,上頭的思想態度也分為了兩派。”
“其一是‘面壁派’,目的在於不要輕舉妄動,先行研究透觸手壁的奧秘與由來,再合理計劃,找到可以穿過它的方法。主動侵擾觸手壁被視為大忌,一旦將其觸怒,可能造成的不可預知的毀滅,‘面壁派’是‘右’派。”
“由於人們從那個災難時代經歷下來,能有眼前的和平安寧很不錯,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想再冒險嘗試,幾次民選中‘面壁派’都取得了票數優勢,佔據主要地位。”
“其二就是以左翼思想分子為主體的‘破壁派’,他們急切地想要通往自由。希望使用武力直接攻破觸手壁,相信膽怯是換不來出路的,只會讓城民做一輩子的籠中鳥。只有在觸手壁上打開一個缺口,來到它的背面,才能真正觀察到‘阿茨零’的真身。”
“就是那些人給城市帶來的不得安寧。”程逸弦嘟囔道。
拿子彈一梭梭打他的疼,他到現在還記憶深刻。
“不,你要弄清楚,‘破壁派’和‘極端破壁分子’還是有區別,‘破壁派’是請求城主會制定作戰計劃通過正規軍團來對觸手壁發起進攻,而‘極端破壁分子’則像瘋狗一樣,逮到平民捆上炸藥包就逼著他們往裡面躥,也不管有沒有用......”麥因錫曼糾正了他的錯誤。
“不過聽說,因為長期不能佔據政治主舞台,‘破壁派’人士變得越來越急躁,近年來,他們和極端分子似乎私下裡有相互勾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飽喝足,這些年‘面壁派’民意一直在下降,反倒是‘破壁派’民意逐年上升,大有改朝換代的意思......”
頓了頓,他又忙朝著程逸弦掩口湊近:“當然咯——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多說,要是面壁派的人還好,破壁派指不定有什麽思想偏激的人。雖說你我都隻負責學術。不過人嘛,知覺還是得敏銳,要在關鍵時刻能意識到周圍墊伏的危機......”
程逸弦點了點頭,不過這都不管他的事,他現在帶著歆染自身難保,他在意的,是麥因錫曼接下來說的事情。
老瘋子驕傲地一樣手,將四本書中最醜的一本灰色厚紙羊皮書,重重拍在兩人面前。
《破解眼下局勢的關鍵:災種與人》
作者名稱:麥因錫曼。
“沒錯,這個計劃是由我帶隊提出的!我找到了破解觸手壁奧秘的唯一辦法!”
說到這裡,麥因錫曼再忍不住一拍桌角站起來,面色激昂地挺直胸膛。
“是,我在拯救人類的正確道路上前行並綻放光芒,我將被歷史銘記,永垂不朽!”
那副神情驕傲的模樣,像極了一個成績驕傲的孩子,等待老師表揚。
程逸弦:好心累......
不過以他現在的身份,在這位學術大觸說裝老熟,好像不太合適。
隻得尬尬地說:
“老師您坐。”
也是察覺到氣氛不當,麥因錫曼輕微地‘咳’‘咳’兩聲,將失態下的激動神情掩蓋下去,緩解了場面尷尬。
“我們在想,既然人靠近會被受到精神影響墮化為災種,那麽如果是已經成為災種但仍然具備人類智慧的轉化體呢?如果是由人掌握了災種力量呢?”
程逸弦想了想:“這樣的話,確實有可能讓他們不受那股神秘力量的影響,自主接近‘觸手壁’,找到它的真正起源和內部奧秘,
實現面壁派目標。” “只不過這個提議太過於大膽狂妄,而且在倫理上有些引起不適,因而被城主會長期擱置,沒有得到充足的研究經費。”
“但即便是在如此艱辛的條件下,我還是帶領團隊齊心協力,攻克難關,取得了極其卓越的成就,現在全城市學術界的目光都在注視著我們......”
“說重點!”
“我們預算出人和‘災種人’最大的本質差異,那就是血樣型!”
麥因錫曼斬釘截鐵道。
血樣型?
程逸弦心裡猛地一震。
那個霧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也說什麽‘他的基因型正合適’,‘只有將他玷汙成災種才能生產出她想要的血液’。
由此可見,麥因錫曼的推測是正確的,人在變為災種時,血液成分真的會發生至關重要的改變!
“從結果逆推過程,也就是說,如果能夠找到‘災種人’的血樣‘模板’,一切難題就迎刃而解!我們就可以照壺畫瓢改造人體血液,使之變得和‘模板’一樣,從而衍生出災種的能力和屬性!”
“關鍵就在於,災種人的血液!”
“可是你們要從哪裡弄來災種人的血液呢?”程逸弦又問。
“這......”麥因錫曼一下子就萎了,“目前還沒想清楚。”
是啊,要研製出災種人就必須要血液樣本,可要想有血液樣本首先又要有災種人。差之一步,卻又是阻隔萬千。
鑰匙就在那裡,可偏偏鎖進了櫃子當中,讓人眼紅。
這相當於成了一個無解的死環。
“總之,這就是我們研究內容的全部了。”麥因錫曼望向程逸弦說。“怎麽樣?你可以考慮申請進來。”
“目前我們的計劃是慢慢嘗試,一邊對災種血液樣本繼續進行估算,並用‘推演法’找到限定條件,縮小觀測范圍;一邊對可能實現的各個血樣模板依次嘗試,進行排除實驗。但立項范圍實在太大,這將會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簡單來說,就像沙子中掏金,同時間對沙地縮小搜索范圍。
不過這還是海裡撈針,要是想實現,除非老天眷顧,否則短時間內根本是無稽之談。
除非......
程逸弦思吟。
自己的幫助。
他的心跳‘噗通’、‘噗通’打起鼓來,不錯,這便是他到這裡的真正目的。
之所以這麽做,原因主要還是為了自身。
其一,成為‘災種人’的方法得以破解,理論誕生,他就不會再被城主會強行拉去做實驗,出於各方面道德牽製,要實驗也是去找志願者。
其二,若是計劃真的能夠得以實現,城市中批量產生‘災種人’戰士,那麽他也不再會被人們那麽排斥,甚至加入其中成為為城主會效力的一員。
其三,他還指望著,麥因錫曼在研究過程中,說不定能找到幫他複原的方法,那麽就從根源上解決掉現在的麻煩。
這是程逸弦在絕境關頭,腦筋急轉,想到的唯一可靠辦法。
其實他對壁外世界的興趣並非很濃厚。起先報選這一門專業,也只是因為想要了解災種,找到消滅它們的辦法,為城池中人們的生活貢獻一份力。更使得作為‘對策部預備生’的墨姐今後的工作不再那麽危險。
沒想到歪打正著,這位學術大觸竟成了他在最困難關頭的救命稻草。
“老師,你這理論設想靠譜嗎?”
“靠譜,我對自己可是很有信心的!”
反正過不了多久新聞就會傳出去,這種秘密保持下去也意義不大,程逸弦一猶豫,咬牙說了出來:“也許,我能夠提供你想要的血液樣本。”
“你?”麥因錫曼端起眼前奇怪地打量他一眼,“算了吧。我們都猜不出來的東西,你能琢磨個透?”
“不,我是說直接提供,就用我的血液!災種人的血液!”
“你說什麽?”
麥因錫曼震驚得眼鏡差點沒掉下來。
“你的意思是,你你你你......”
程逸弦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掃視一圈,拿起了桌面上的剪刀。
“看清楚沒?”
他把剪刀鋒口利刃對準自己的手腕,直直剪下!
一行血液飆出,麥因斯曼目瞪口呆:“你瘋了!你在幹什麽?喂......以後的課程我都給你高分,不要在這裡想不開好不好......”
程逸弦沒有理會他的絮絮叨叨,而是靜待那個時刻到來。
麥因斯曼突然嘴巴不動了,呆呆地注視著傷口,兩手緩緩抓在腮子旁。
因為一道冰冷的鋒芒,從那裡迸射出來。
“天呐。那是什麽!”
“那是?”
“那是!”
麥因斯曼整個身子開始不能自主地抖動。
他指著程逸弦的手掌,兩手對攤,姿態怪異地朝天仰望,高聲大叫起來:
“那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