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信楊逍現身,只聽得刷刷兩聲,何太衝橫劍當腹,班淑嫻劍尖斜指向地,一個使雪擁藍橋,另一個用木葉蕭蕭。
這兩招都是昆侖派劍法中的精奧,看來輕描淡寫,隨隨便便,但其中均伏下七八招凌厲之極的後著。
同時,這兩人都已將內功運上右臂,只須手腕一抖,劍光暴長,立時便可傷到敵人身上七八處要害。兩人此時勁敵當前,已於劍招中使上了畢生所學。楊逍卻似渾然不覺。
唯有聽到張無忌那一聲叫喊中充滿了喜悅,頗覺奇怪,向他臉上一瞧。看出張無忌滿心歡喜。
張無忌叫道:“你,你便是明教的光明左使者、楊逍伯伯麽?”
楊逍點了點頭,道:“你這孩子怎知道我姓名?”
張無忌指著楊布妄,叫道:“他便是你兒子啊。”
張無忌上前推著楊布妄靠近楊逍來,說道:“布妄兄弟,快叫爹,快叫!咱們終於找到他了。”
楊布妄此刻心中複雜萬分,想他一個穿越者,此刻突然要喊一個陌生人爹,這一時之間自然難以開口。雖然眼前的楊逍四十多歲,倒也當得起他爹。
而楊逍看到楊布妄眼中複雜的神情,疑惑萬分,但心中有所猜測,轉頭震驚的看張無忌。
他抓住張無忌肩頭,說道:“孩子,你說清楚些。他…他是誰的兒子,他媽媽是誰?”他這麽用力一抓,張無忌的肩骨格格直響,痛到心底。
“你別捏壞了無忌大哥。我娘是峨眉派的紀曉芙。”
聽到了楊布妄的話,楊逍放開了張無忌,臉色頓時失去了血,一臉蒼白的看著楊布妄。
“她…曉芙她有兒子了!”
楊逍顫聲說著,並且一眼就看到了楊布妄脖子上系的黑色絲絛。
楊布妄循著楊逍的目光將黑色絲絛輕輕一拉,只見絲絛盡頭結著一塊鐵牌從衣服中出現,牌上金絲鏤出火焰之形,正是他送給紀曉芙的明教鐵焰令。
這一下再無懷疑,楊逍緊緊摟住了楊布妄,連問:“你媽媽呢?”
楊布妄心中感情湧動,似乎真的是見到多年不見的父親。他哽咽著:“媽媽...媽媽被她師父滅絕一掌打死了”
楊逍大聲喝道:“騙人,這不是真的!”
氣血湧動,楊逍登時栽倒在地。但他的右手仍是緊緊抱著楊布妄的左臂和腰身。
何太衝和班淑嫻對望一眼,兩人雙劍齊出,分別指住了楊逍頭部和背部中樞。
楊逍是明教的大高手,威名赫赫。班淑嫻和何太衝兩人的師父白鹿子死在明教人的手裡,真凶是誰雖不確知,但昆侖派眾同門一向都猜想就是楊逍。
何氏夫婦見他突然暈倒,當真是天賜良機,立時便出手要傷他要害。楊逍雖然一時情傷頗重,但危急關頭立時醒轉。
當下一股真氣運向雙臂。何太衝的長劍斬上他左臂,突覺劍尖一溜,斜向一旁,劍刃竟不受力,宛如斬上了甚麽又滑又韌之物,
便在此時,楊逍的身子猛然間貼地向前滑出丈余,好似有人用繩縛住他的頭頸,以快迅無倫的手法向前拉扯一般。
班淑嫻的劍尖本來對準他的背部中樞,他身子向前急滑,將楊布妄和張無忌推到兩邊,班淑嫻的攻擊反而落空。
隨即楊逍身子又一下滑出,空中虛影一晃,連踢兩腳。立時便又直挺挺的站直。這兩下動作,本來全是絕不可能,但見他膝不曲,腰不彎,陡然滑出,陡然站直,便如全身裝上了彈簧,
而身子之僵硬怪詭,又和僵屍無異。 楊逍身子剛站起,雙腳踏出,喀喀兩響,何氏夫婦雙劍斷折。他兩腳出腳雖有先後,但迅如電閃,便似同時踏出一般。
以何太衝和班淑嫻劍法上的造詣,楊逍武功再強,也決不能一招之間便踏斷二人兵刃,只是他招數怪異,於電光之間突然脫身反擊。何氏夫婦驚駭之下,竟不及收劍。
楊逍跟著雙足踢出,兩柄劍上折下來的劍頭激飛而起,分向兩人飛去。
何氏夫婦各以半截長劍擋格,但覺虎口一震,半身發熱,雖將劍頭格開,卻已吃驚不小,急忙抽身後退,一站西北,一站東南,雖然手中均只剩下半截斷劍,但陽劍指天,陰劍向地,兩人雙劍合璧,使的是昆侖派兩儀劍法。
昆侖派兩儀劍法乃是天下有名的劍法之一,何氏夫婦同門學藝,從小練到老,精熟無比。楊逍曾和昆侖派數度大戰,知道這劍法的厲害之處,雖然不懼,但知要擊敗二人,非在百招之後不可,此刻心中隻想著紀曉芙的生死,哪有心情爭鬥?
於是冷冷的道:“昆侖派越來越不長進了,今日暫且罷手,日後再找賢伉儷算帳。”
身子一晃左手抱著楊布妄,伸右手拉起張無忌,也不見他提足抬腿,突然之間飛身倒退,一轉身,已在數丈之外。
何氏夫婦相顧駭然,好不容易這大魔頭自行離去,哪裡敢追?楊逍帶著兩個孩子,一口氣奔出十多裡,忽然停住腳步。
“孩兒,你娘...你娘她真的?”
“嗯。她不肯答應滅絕來害你,也不願意騙她師傅。所以...”之後,楊布妄又把當日紀曉芙和滅絕師太的事重說了一邊,還將紀曉芙的遺言托盤而出。
楊逍聽完之後垂淚道:“滅絕惡尼逼她來害我,只要她肯答應,便是為峨嵋派立下大功,便可繼承掌門人之位。唉,曉芙啊,曉芙,你寧死也不肯答允。其實,你只須假裝答允,咱們不是便可相會、便不會喪生在滅絕惡尼的手下了麽?”
張無忌一旁插話道:“紀姑姑為人正直,她不肯暗下毒手害你,也就不肯虛言欺騙師父。”
楊逍淒然苦笑,道:“這是曉芙性子…豈知她師父卻能痛下毒手,取她性命。”
張無忌道:“我答應紀姑姑,將布妄弟弟送到你手上……”
楊逍身子一顫,道:“布妄...不忘!”轉頭問楊布妄道:“孩子,乖寶貝,你姓甚麽?叫甚麽名字?”
楊布妄內心一顫,眼中淚光閃爍,道:“我姓楊,名叫布妄。音同不忘,娘始終忘不掉你!”
楊逍仰天長嘯,隻震得四下裡木葉簌簌亂落,良久方絕,說道:“你果然姓楊,不忘,布妄,好!曉芙,我雖強逼於你,你卻沒懊悔,不曾將我忘記。”
“楊伯伯,我沒負紀姑姑所托,布妄弟弟已經找到了爸爸。咱們就此別過。”
楊逍道:“你萬裡迢迢,將我兒子送來,我豈能無所報答?你要甚麽,盡管開口便是,我楊逍做不到的事、拿不到的東西,天下只怕不多。”
張無忌哈哈一笑,說道:“楊伯伯,你也把紀姑姑瞧得低了,枉自叫她為你送了性命。紀姑姑沒將我瞧低,才托我送她兒子來給你。若是我有所求而來, 我這人還值得托付麽?”
張無忌心中在想:“這一路上遭遇了多少危難,我多少次身犯險境?倘若我是貪利無義的不肖之徒,今日你父子焉得團圓?”只是他不喜自誇功勞,一句也沒提途中的諸般困厄,說了那幾句話,躬身一揖,轉身便走。
“無忌大哥,我爹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想報答你,你別著急走...”
楊逍聽聞楊布妄叫了他一聲爹,頓生歡喜。但又看到無忌準備離開,當即說道“且慢!布妄說的對。你幫楊家如此大忙。楊逍豈能有恩不報。你隨我回去,一年之內,我傳你幾門天下罕有敵手的功夫。”
張無忌親眼見到他踏斷何氏夫婦手中長劍,武功之高,江湖上實在是少有匹敵,便隻學到他的一招半式,也必大有好處,但想起太師父曾諄諄告誡,決不可和魔教中人多有來往,卻又斷了念想。
當下說道:“多謝楊伯伯垂青,但晚輩是武當弟子,不敢另學別派高招。”
楊逍“哦”的一聲,又開口道:“原來你是武當派弟子!那殷六俠…”
張無忌道:“殷六俠是我師叔,自先父逝世,殷六叔待我和親叔叔沒有分別,我受紀姑姑的囑托,送布妄弟弟到昆侖山來,對殷六叔可不免……不免心中有愧了。”
楊逍和他的目光一接,心中更是慚愧,右手一擺,說道:“楊某深感大德,愧無以報,既是如此,後會有期。”身形晃動,已在百米之外。
楊布妄大叫一聲:“無忌大哥再見!”但楊逍展開輕功,頃刻間已奔得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