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名奪利幾時休,早起遲眠不自由。騎著驢騾思駿馬,官居宰相望王侯。
隻愁衣食耽勞碌,何怕閻君就取勾?繼子蔭孫圖富貴,更無一個肯回頭!
就說世上這人呐,熙熙攘攘皆為利往,一個個地就奔著那榮華富貴、功名利祿而去,為著些酒色財氣往往是不擇手段、窮凶極惡,到後來不免落得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真可謂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那位問了,說難道這世上之人,就沒有個心地坦蕩、淡泊名利的高人麽?列位,這正如海裡撈針、沙中取金一般難尋也!
但是,今天咱們這部書要說的這幾位,還真就是清清白白、坦坦蕩蕩的大英雄、大豪傑!到底是誰呢,列位呀,請君為我傾耳聽——
話說,在大宋朝仁宗年間,開封府府尹包拯因為一件公務,要秘密傳於筠州知府鄧九如。思來想去,此事須得是心思縝密、武藝高強之人方可勝任,便將這差事托付給了禦前四品帶刀侍衛南俠展昭。
這南俠展昭,本是常州府武進縣人氏,自幼習武,天資聰慧,早年闖蕩江湖,現如今就任開封府,其行俠仗義、路見不平的名號早已響徹大江南北,一身高強武藝更是令無數江湖兒女敬佩有加。但展昭這人,為人謙遜有禮,做事細致周全,人家對於這些虛名當真是毫不在意。
且說這一日,展昭辦理完畢包拯交代的差事,返回到開封城的時候,天色已晚。為隱蔽行蹤,展昭一路風餐露宿,現如今差事圓滿結束,回到久別的開封,才發覺已然是饑腸轆轆。
看著大道街衢上人來人往,買賣行家掛起了紅紅的燈籠,展昭身著便服,就近選了一家酒樓。到二樓要了個看窗的獨坐,點上幾樣小菜,要上一壺好酒,一面給自己修整修整,一面透過窗戶欣賞這祥和的開封夜色,一時也是意興闌珊。
酒過三巡,街道上響起了嗚嗚吖吖的喇叭聲,高亢歡快。一打眼工夫,由打遠處就來了這麽一對迎親的隊伍。
最前頭高頭大馬上,是一位玉面郎君,看年紀四十歲上下,面容雖有幾分憔悴,但一身是披紅掛彩、喜笑顏開,想必便是新郎官了。後面跟著得有上百位隨從,也是一身的紅衣,個個臉上掛著喜慶。隊伍中間有一頂碩大的轎子,上面鋪蓋著紅色的綢緞,點綴著金黃色的扶蘇,八個漢子抬著,吱吱悠悠隨著隊伍晃著。
這轎子呢,本來兩側都是有簾子的,用來遮住新娘子。沒成想,被這麽一晃一晃,簾子一開一合,倒把個新娘子的臉面給漏了出來。嬌滴滴一張面孔,杏眼含春,面如敷粉,果真也有幾分姿色。
展昭心說,倘若這女子一副哭哭啼啼、悲悲戚戚,我便要路見不平,問他個強娶民女之罪了;看這女子的神情,倒還真是個你情我願的買賣了。也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且喝我的酒。
展昭不再理會,吃罷晚飯,會了錢鈔,正準備回到開封府休息。余光過處,卻看到有一道黑影從屋頂閃過,看方向倒是與先前迎親的隊伍一致。
展昭立刻起了警覺,這裝扮絕對是夜行人的打扮,莫非是有人想要趁著人家新婚,前去謀財?既然是叫我遇見了,我便不能不管。想到這裡,展昭找了個僻靜地方縱身一躍,到了這屋頂之上。
看看月亮掛上了中天,展昭施展起草上飛的輕功來,奔著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就追了過去。不多時便聽到了吵吵嚷嚷的聲音。打眼一瞧,院落之中是張燈結彩、歡聲笑語,
觥籌交錯不斷,開懷暢飲難休。不用想,這裡肯定就是那琴瑟合鳴之所了。 展昭看看四周,卻並未發現異常,心裡倒也琢磨開了,難不成是我貪杯,看花了眼?
正思慮著,就瞧見後院倏忽一個黑影從院牆上落了下去。展昭一看,好賊人,挑的好地方!那後院之中,除卻一座燈火通明的繡房,再也沒別的了。繡房之中,大約就是在獨自等待的新娘子了。好賊人,我倒要看看,有我在,你如何動得了手?!
趁著沒人注意,展昭騰空而起,轉瞬就到了繡房房頂。四下裡一瞧,幾個張羅雜事的老媽子,正在那裡走來走去。不遠處的一根紅色柱子旁邊,露出一個躡手躡腳的黑影來,正在悄悄摸摸往繡房裡踱步。
展昭心想,雖然說捉賊捉贓,但我若讓賊人進了繡房再去捉拿,不免壞了這對鴛鴦喜結連理的心情,叫這對新人新婚之夜不免受驚,罷了,我且直接出手,拿住了他再說。
當即縱身一躍,擋在了黑影和繡房之中。
那黑衣人猛然間瞧見有人落在了面前,吃了一驚,轉身就要走。展昭眼疾手快,也不搭話,伸手便去捉他的肩膀,黑衣人就地一轉,躲了開去。
展昭哪裡肯放過他?縱步上前,直取他的臂膀。那人胡亂拆解了幾招,不斷後退,低聲罵道:“你是哪裡來的鳥人?多管閑事!”
展昭也不理會他,瞧著這人有些功夫,手上加了幾分力道。那人接了幾招,有些吃驚,問道:“你到底是誰?”
展昭笑道:“你又是誰?趁著黑夜要來行凶,絕非是良善之輩!”
那人呸一聲,“關你何事!”
展昭有心要拿住他,使出了六、七成的力道,那人果真是招架不住了,三個回合,便被展昭一掌打在了肋骨之上,哇一下叫出了聲。幸虧是前院聲音大,無人聽得到。
黑衣人知道敵不過展昭,一縱身翻上牆頭,撒腿就跑。展昭立刻後面跟上。跑了一段,黑衣人猛然回頭,手裡竟多了一把二尺來長的樸刀。
展昭笑道:“深藏利刃,分明是意欲行凶,你還有何狡辯?”
黑衣人不搭話,雙手操起樸刀,砍殺過來。展昭看他刀法,頗有幾分路子,知道他肯定也是一位練家子,心說,再打一會,我便看得出你是師從何人,找出你來又有何難?故此,未使全力,故意留了後手。
那人隻當展昭膽怯,壯了壯膽,橫劈豎砍就殺過來。展昭一一躲過,細細看來,原來這人的刀法竟有幾分天元刀的影子,便開口問道:“天元鏢局的總鏢頭聞人前輩,是你什麽人?”
那人一愣,惡狠狠罵道:“與你何乾!今天我便要送你去見閻王!”
展昭有了些許怒火,喝道:“不知悔改!我便拿了你,去見你的師承!”
說完,箭步衝上前去,直取那人中堂。黑衣人架刀格擋,哪知展昭身子一擰,已然轉到了黑衣人的側身,一伸手便抓向黑衣人的脖頸。黑衣人情知不妙,想躲也來不及了,一著急,索性雙腿一軟,撲棱跪到了地上。
由打地上也不起來了,連滾帶爬往前跑了好幾步,哪知道展昭一個箭步又攔住了去路。黑衣人一轉身,手裡又多了幾樣暗器,嗖嗖打向展昭。
這畢竟是黑夜之中,看不到暗器的來路。展昭只能聽聲辨位,向後躲了開去。黑衣人見狀,撒腿就跑,展昭剛要追趕,忽然卻聽到有人叫喊:“展大哥!展大哥!”
回頭一看,原來是張龍、趙虎二位。
張龍、趙虎跑到近前,張龍說道:“真是展大哥!我就說嘛,看著就像!”
趙虎問道:“展大哥,你回來了怎麽也不去開封府說一聲。對了,剛剛還有個人呢,跑哪裡去了?莫不成是歹人?”隨機抽出了自己的捕快大刀。
展昭笑道:“我正要去開封府。路上遇到了這個人,本來想拿住他,不想被他跑了。也罷,也是他的幸運。對了,你們二位不在開封府,怎麽跑到這裡來了?”
張龍笑道:“展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其實是奉了包大人的命令,前來給劉員外的新婚道喜的。這多喝了幾杯酒,回去得晚了。也多虧了這幾杯酒了,不然哪裡碰得到展大哥你呢?”
展昭問道:“你說的劉員外,可是今日娶親?就住在東南方向,約莫五裡?”
張龍瞪大了雙眼,問道:“我的哥呀,你怎麽都知道!”
展昭答道:“這賊人正是要去劉員外府裡行凶,被我一路追到了這裡的。既是如此,我與二位兄弟還是盡快去通報劉員外一聲,叫他今晚務必多加小心。以免賊人膽大,再度回來。”
張龍趙虎連連點頭。三人快步走回了劉府。劉員外千恩萬謝,拉住硬是勸了幾杯酒,這才放走三人。這邊吩咐家丁,嚴加看守,一夜無事,不在話下。
單說展昭三人回到開封府,一看包大人房內依舊是燈火通明,依稀看得到兩個人影。三人都知道,那必然是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又在商討公務了。
張龍推開門來,走了進去,笑道:“大人,展大哥回來了。”
包拯和公孫策相視一笑,起身迎接,言道:“展護衛一路辛苦!”
展昭趕忙是過去施禮,說道:“大人言重了!不過是分內之事。”
公孫策笑道:“此事若不是展護衛,只怕不能辦的如此之快。展護衛就不要過謙了。一路勞頓,這兩天正好可以休整一番了。”
張龍插嘴道:“快別說了!展大哥剛一回到開封,就遇見了歹人,怕是沒得休息了!”
包拯問道:“還有此事?展護衛,這是怎麽一回事?”
展昭便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包拯連連點頭,說道:“此事你們處理的甚是妥當。那劉員外早年間與我有過共事之誼,特地給我下了請帖,只是我公務繁忙、不便前往,才叫張龍趙虎代我前去道賀。沒想到,他竟又遭遇到這樣的事!”
公孫策問道:“大人,這劉員外可是告病辭官的那位?”
包拯歎口氣,說道:“正是他。想來他也是命運多舛。此人也是飽讀詩書,只可惜抱病在身,不能履職,隻得告病辭官。誰知道家門不幸,娶了兩位夫人,卻都死於非命。年過四十,至今無兒無女。現如今,娶了第三任夫人,沒想到新婚燕爾竟又遭遇這種事。想來也是可憐。”
公孫策言道:“人各有命,大人還是不要太過擔憂了。”
包拯點點頭,說道:“張龍趙虎,你們且帶展護衛下去休息。過兩日,你們務必再去一趟劉府,問一問那劉員外家中可安好。順便也可以找一找那黑衣人的線索。”
三人點頭領命,施禮後退了下去。
回到捕快院落,展昭一一見過了眾人。眾人圍在展昭房內,你一嘴我一嘴,問這些個無邊無際的話。
倒是趙虎問對了地方:“展大哥,你與那黑衣人交了手,有沒有看出個什麽蛛絲馬跡來?”
展昭笑道:“不瞞諸位,那人使一把樸刀,刀法也頗有樣子。我粗略看來,倒有幾分天元刀的模樣。”
“天元刀?”王朝問道, “難不成會是天元鏢局的人?”
張龍嚷道:“既然知道了,我們不如就直接跑去天元鏢局要人,我就不信,他聞人罡還敢藏著掖著不成!”
王朝瞪了他一眼,說道:“胡說些什麽!那聞人罡怎麽說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天元鏢局也是開封第一鏢局,我們就這樣闖進去,成什麽體統?再者說了,又沒有真憑實據,拿什麽去要人!到頭來,把人再得罪了!包大人不怪罪我等才怪!”
展昭說道:“王兄言之有理。一者我們沒有證據,二者即便真是天元鏢局的人,也未必聞人前輩就會知道,興許是門中人一時興起也有可能。”
眾人聽聞,紛紛怎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該如何是好?
趙虎笑道:“嗨!展大哥剛回來,還沒來得及休息呢,咱們在這瞎說些什麽呢!散了散了,今晚好好休息,到明日還是去找公孫先生商量商量吧。展大哥,一路多辛苦,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展昭一一致謝,眾人紛紛退了出去。
展昭獨自躺在床上,琢磨著那黑衣人的一招一式,刀法路數確實與聞人罡的天元刀很是相似,可那拳法卻又分毫不像。細細想來,依稀好似也見過這樣的拳法路數,只是太過模糊,一時想不起來,不免有些不甘。
果然還是要去劉員外府上,細細看過為妙,興許能找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正準備睡覺,忽然聽得房頂噠噠噠的聲響,展昭眉頭一皺,這是有人在夜探開封府!?
究竟是何人闖入了開封府,咱們下回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