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圖特爾將軍，非常榮幸能夠與您共事，我是剛剛從國家軍事學院畢業的佩蘭·桑迪，從海軍部調任，暫時擔任您的副官。”

　離開安克頓市的主乾道上，穿著便服的佩蘭·桑迪主動對著坐在馬車上的維塔利格自我介紹道。

　“桑迪上校，我收到了來自海軍部起草的軍令，在啟程前往普羅省之前，我必須要先提醒你一聲，在前往南方以後，我們所要面臨的將是嚴峻的海浪和凶殘的敵軍艦隊，這一切都是你必須要克服的，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嗎?”維塔利格語氣嚴肅地說道。

　這位因傷退役的獨眼艦長並沒有和佩蘭一樣穿著常服，而是穿著他那件胸前掛著數枚勳章的老式艦長服，他那被流彈擊中而不得不挖出來的右眼被黑色皮革眼罩所遮擋，給人一種殘缺感，再配合上臉上嚴肅的表情，帶給佩蘭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相處的一個老頭。

　早在學院裡進修的時候，佩蘭就已經了解到了海戰的殘酷性，海戰並不比陸戰，茫茫大海上有著許多不確定性，善變的天氣隨時都可能給交戰的雙方帶來不小的麻煩，這就代表著雙方的指揮官必須要在戰鬥爆發前對這一水域多加了解。

　不僅如此，盡管大海一望無際，但水手們都只能擠在他們置身的那艘空間有限的戰艦之中，一旦他們在交戰中落敗，敗者將無從逃跑，要麽被勝利者打撈上來成為俘虜，要麽被聞訊而來的鯊魚群當做美味的佳肴，吞入腹中。

　“是的，斯圖特爾將軍，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佩蘭隻遲疑了幾秒，隨後答應了下來。

　維塔利格沒有說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佩蘭，隨後示意他坐上馬車，後者沒有絲毫猶豫，扶著馬車車廂外沿便站了上去，鑽進車廂，坐在維塔利格的對面。

　在他坐下時，才發現維塔利格身邊放著一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大背囊，那個背囊裡裝著的物體似乎有些方方正正的，好像是書籍一般。

　或許是察覺到了佩拉的視線，維塔利格也沒有刻意去回避，他當著佩蘭的面打開背囊，大大方方地將裡面放著的厚厚一遝書籍拿了出來，在他拿出來時，佩蘭第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最上面的書籍的名字——那是一對大大的燙金字體，上面似乎寫的是《馬恩斯航海史》。

　接著，維塔利格將這幾本書遞給佩蘭，道:“這些書你拿著在路上看，我希望你能在抵達普羅省之前將這些書籍看完，尤其是最底下那本。”

　說著，他在佩蘭接過書籍後，用力將最底下的書籍抽了出來，在那本書被抽出來後，佩蘭手中的那遝書險些掉下來，隨後，他就看見維塔利格將那本有著黑色後外殼的書展示在自己面前。

　“海文記載?”

　佩蘭念出上面的字母，問道。

　“是的，這裡記載著馬恩斯大洲周圍海域的海文氣象，對你接下來的海軍之路能夠起到極大的幫助。”維塔利格說著，將書本打開，露出裡面對折夾在紙頁裡的地圖，道:“這是普羅登海域的海文圖，我要求你必須將它背下來，記在你的腦子裡，聽明白了嗎?”

　話落，在佩蘭回答之前，他繼續道:“如果你無法做到，那我只能遺憾地向海軍部申請將你調離，讓你回安克頓去老老實實地當你的官了。”

　聞言，佩蘭的表情變得更加認真起來，他說道:“將軍，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完成您部署的任務，不會給您將我調離的機會。”

　“呵呵，但願如此吧。”維塔利格不置可否，隨後將手中的這本書合上，扔回佩蘭手中的那遝書籍的頂部，而後收回雙手，環抱於胸前，靠在柔軟的靠墊上，閉目養神。

　佩蘭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上抱著的這幾本書身上，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獨眼男人的確有能力將自己弄回去，他是皇帝陛下欽定的海軍艦隊指揮官，若是他認為自己不適合擔任副官，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他收拾細軟滾蛋。

　屆時，哪怕他有雷納德·桑迪這位身為皇帝親信的表哥，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佩蘭所不知道的是，維塔利格雖然看起來是閉目養神，可實際上，他唯一的那隻眼睛並沒有完全閉上，而是露出一條細縫，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佩蘭。

　看著佩蘭那認真的模樣，維塔利格的眼前卻是不自覺地浮現起了曾經的回憶，那時的他還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黑色眼罩之下的右眼也還完好無損，能夠配合著左眼觀察著外面的花花世界。

　那時的他，滿腦子都是被祖先的光榮事跡洗腦，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和祖輩一樣走上戰艦，成為一名威風凜凜的艦隊司令，為了實現這一夢想，他經常和兄長格卡伊一起出入安克頓市的各個圖書館和軍事學院的圖書陳列室，饑渴貪婪地吸收著書籍中關於航海和艦隊指揮的知識。

　那一段時間可以說是他一生中最光明的時刻，在多年後，依靠家族的關系，他和哥哥先後加入海軍，並逐步晉升為一艘戰艦的艦長， 成為艦長的他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也在成為艦隊司令的道路上賣出最為重要的一步。

　但沒過多久，噩夢在他的身上降臨。

　在一場激烈的戰鬥中，他指揮的戰艦與敵艦近距離交戰，雙方水手甚至能夠使用火槍在甲板上相互射擊，在火槍火炮一齊被投入的戰鬥中，他被一發流彈擊中右眼，險些昏厥過去，但還是依靠頑強的意志力撐到了友艦增援。

　在他被送往陸地醫院接受治療搶救後，他的命雖然僥幸被保住，但他的右眼卻徹底的潰爛，不得不挖出來，隻留下黑洞洞的眼眶——這也導致他無法重返戰艦，最終還是因傷退役，懷揣著他那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黯然返回家鄉。

　不過，他的哥哥格卡伊卻最終成功爬上了艦隊指揮官的職位，完成了兄弟倆共同的心願，這讓維塔利格既欣慰又有些心酸，他在想，如果不是那枚該死的流彈的話，成為艦隊指揮官的人恐怕將會是他自己。

　而且，那日死在恩克蘭人偷襲之下，和艦隊一起葬身魚腹的也會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