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以為吳承說完，以國企的辦事效率怎麽也得有段時間對方才會聯系自己，或者根本就不會聯系自己。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事，下午他剛到所裡，一個陌生電話就打了過來。對方自稱是NC電子公司的工會主席，下午要來拜訪遠方律師事務所。
　放下電話後，王川心裡琢磨著，看來吳承說的這個項目不簡單啊！要不對方也不會這麽急著過來。
　想到這裡王川將程武、焦恆找進了辦公室，簡單介紹了下NC電子公司項目的情況(不簡單不行啊，他知道的也不多)，讓二人做好準備，一會跟著談個大客戶。
　之前王川曾經跟著段厚山律師做過一個搬遷項目，也是家大國企。程武之前也做過搬遷項目，所以二人算是有些經驗，焦恆沒有做過這類項目如果把項目接下來正好可以學習下。
　下午三點多，一位滿面紅光，身體發福，四十多歲奔五十的男人和一位留著地方支援中央髮型的五十來歲的男人走進了遠方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
　“王律師，您好，這位是我們公司的曹副總經理，暫代總經理職務。”奔五十的丁主席微笑著介紹完一旁地方支援中央髮型的男人後，接著道:“我姓丁是工會主席。之前就是我聯系的您。”
　“曹總，丁主席，你們好！”王川微笑道:“上午吳處長跟我大概說了下貴司的情況，但不是太詳細，麻煩您再詳細的介紹下情況！”
　“我來說吧！”曹總接過了話茬:“我們NC電子公司是一家國有生產型企業，主要是生產機械配件，有些配件是專供飛機使用的，二十年前我們公司的業務還是不錯的，廠裡有三千人。
　後來因為設備老化，再加上技術人員流失，加工的零件精度不夠，導致很多老客戶被其他企業搶走了。我們公司業務越來越難做，現在還有員工近一千人。
　去年底時，我們企業根據國家號召，要外遷去冀省，所以我們就想著趁這次機會把員工精簡下，我們跟上級總公司申請了一筆款子，專門用於這次搬遷的員工補償。
　可誰知道員工一聽要外遷，就不幹了！鬧到了勞動局，搞的我們很被動！”
　“貴司之前有請律師嗎?有沒有做過搬遷方案?”王川問道。
　“哎！別提了，我們搬遷之前班子會就討論過這事，但是我們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沒想到員工的反應那麽大。
　今年一月份我們請了一家大所的律師給我們這次搬遷作專項法律顧問，我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但是出了點岔頭，那位律師與公司的人事專業給員工做工作時，一下談崩了！出現了群體事件，當時差點把辦公樓給砸了！
　後來公司保衛科鎮不住了，打了一一零報警，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為了平民憤，上面把公司負責此事的那位副總給免了，總經理也挨了處分。後來有員工向總公司舉報，稱我們請的專項法律顧問與總經理是親戚關系，公司總經理中飽私囊，結果總公司派人來調查了一番，最後我們公司總經理因涉嫌貪汙和濫用職權被帶走了，現在都沒出來，估計一時半會出不來了。
　後來實在沒轍，群龍無首啊！總公司把人事部的曹總調來我們公司，擔任副總經理，暫代總經理一職，全權負責此事。
　實話實說，曹總還是很有能力的，連胡蘿卜帶大棒子一頓操作，總算是把員工安撫住。”丁主席連說帶比劃，肢體語言非常豐富，很有說評書的天分。
　一旁的曹總不斷的咳嗽，清嗓子，好像是嗓子裡有雞毛一般。
　“事情的經過大體上就是丁主席說的這樣。現在職工算是不鬧了，但是該做的事還得做。所以我們這次來想谘詢下，看看我們公司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另外不知道你們律所有沒有做過類似的搬遷項目。”曹總趁著丁主席中場休息的時間，急忙插話道。
　“嗯，我和程律師之前都做過類似的項目。
　聽了丁主席剛才的介紹，我們初步判斷可能是之前的方案做的不完備，所以才出現的這種情況。”王川道。
　“我還是比較了解情況的，這麽說吧，之前那位律師帶了幾個助理過來，照搬法條給我們出了個方案，但是員工都不認可。
　不瞞你們說，當時定的方案把員工分了三六九等，很多員工明明工齡不長，但是補償金卻跟老員工差不多，當時我見了那方案都直皺眉頭，但是沒辦法總經理被忽悠的很高興，就這麽樣定下了。”之前的那位老總倒台了，丁主席也不用避諱，有什麽說什麽。
　“王律師，我們這次來一是接觸下貴所，二是想了解下，如果我們把這個項目委托給貴所做，你們會怎麽安排整個進度。我們時間還是比較緊的，上面給我們的任務是春節前必須完成員工安置工作。”曹總道。
　“嗯，現在已經八月底了，時間還是挺緊張的。
　按照我們的經驗，首先我們要摸排下貴司的人員構成情況，有多少要裁減的員工，他們的年齡和工齡及賠償
情況。
　然後根據他們的情況制定初步安置方案，然後跟人社局、公安部門和勞動仲裁部門溝通好。
　因為之前的律師給員工留下的印象不太好，我們直接面對員工，員工可能比較難接受，當然如果有必要我們也可以直接與員工談，我們建議由工會和人事部門先給員工講解補償政策，摸清員工的真實想法。
　前期的工作都做完後，我們再制定最終的方案，我們的意見是抓大放小，只要是大部分人不鬧事就好辦。
　至於少數人去申請勞動仲裁或者在公司鬧事這種情況可能很難避免。只有做好方案，問題都不大。主要是時間太緊！”王川道。
　他不怕公司聽完後，自己按照程序去做，因為王川知道公司沒有這個本事，更重要的事他們那個部門都不會願意做這種挨罵、費力，又不討好的事。
　曹總聽後，點了點頭:“王律師，我們這兩天會舉行一次項目招標會，我們回去後會向貴司發邀請函，麻煩貴司投下標。如果合適，我們會盡快與貴司達成協議。”
　“好，您放心。只要貴司將邀請函發過來，我們會按照貴司的要求投標的。”說完，王川接著問道:“貴司這次準備裁減多少人?”
　“這些內容我們會在招標函中注明，您到時候按照要求報價就行。”
　曹總是個聰明人，聽王川問人數就知道他要參考人數進行報價，但是為了保證招標的公平性，他婉拒了王川的詢問。有前車之鑒在，他可不想引火上身。
　送走了曹總和丁主席，王川三人回到了辦公室。
　“程律師，回頭他們把邀標函發過來，我轉給你，你起草份投標函，我這兩天實在是沒時間。”王川道。
　“好的，沒問題。如果咱們拿到這個項目，人員怎麽配置?一兩個人肯定做不動！”程武道。
　王川琢磨了一下，目前二組就那麽幾個律師，大部分還都沒有這種大項目經驗，再加上最近案子比較多，一時間不好分出人手來。但是送到嘴邊的肉又要吃，最後王川說出來兩個字:“借人！”
　此話一出，程武就知道了王川的意思，肯定又向段厚山借人，王川也隻信得過段律師。眼下缺少人手，也只能這麽辦，先把項目接下來再說。
　說到借人，王川立刻給段厚山打了電話，不巧的是段律師在休年假，剛出去旅遊了。不過他答應王川可以當項目組的參謀，同時幫助制定裁員方案。
　至於項目組人員，段厚山還是很夠意思的，他答應聯系下團隊老大吳大用，從團隊裡調撥過來兩名有項目經驗的律師，參與這個項目，不過費用可不便宜。再不便宜也得用啊，人才難求啊！
　次日一早，曹總那邊果然發來了邀標函，這次要裁減的員工總數為五百一十二人，王川與程武商量後，按照一人五千元的費用計算，報價二百五十六萬。
　就在王川與程武確定報價後不久，吳承打來了電話給王川隱晦的傳遞了一個信息，NC電子公司的預算不是特別高。在聽完王川擬定的報價後，吳承沉默了片刻，最後他建議再稍微降一些。
　這樣一來王川和程武又得重新報價了，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將報價降到了二百萬。
　程武加了個班，將投標函寫好後，次日一早送了過去。
　兩天后，王川正在所裡處理客戶的郵件，電話響了起來，是吳母打來的，告訴他吳鴻雁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馬上要生產了。
　早上王川特意去了一次醫院，吳鴻雁一直正常，沒有要生的跡象。沒想到剛到律所沒一會兒，電話就打過來了，要生了，王川急忙叫上賀彬往醫院趕。
　手術室外，吳鴻雁的父母轉來轉去，他父母前兩天也來到了帝都，母親此時正在勸吳母不要著急，吉人自有天相！
　王川一問才知道，已經推進去一個多小時了，醫生進進出出一直在忙。
　“我聽剛才那位醫生說，這一批前幾個都是女孩，估計……”吳母低聲道。
　“你別胡說，這生孩子還論批的呢?人家生女孩子，咱家也得生女孩?”吳父看向吳母道。
　他怕一旁的親家不愛聽，畢竟涉及到傳宗接代問題，雖然城裡人對這種事看的不是太重，但是村裡人還是很在意的。
　“有些事，不信不行！這醫院生孩子就是這樣，有時候一批下來都是男孩，有時候一批出來都是女孩，很準的！”吳母爭辯道。
　“親家母，生男生女這都是命，生個男孩他們兩口子得拚命掙錢買房子置地，生個女孩是個小棉襖，一家人都喜歡。
　不管生男生女都是自己的孫子孫女，我們都喜歡！只要大人和小孩都平安就行！”王川母親插嘴道。
　聽親家母這麽說，吳父心裡松了一口氣，但是他心裡還是有點不放心，眼下大家都在，親家母這麽說，萬一要是真生了女孩，親家是否還會這麽想可不好說。
　正在一家人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待之時，手術室的門開了。
　“誰是吳鴻雁的家屬，吳鴻雁家屬！”一名醫生走了出來，問道。
　“我們是！”吳母蹭一下站了起來，直奔醫生。
　“大人怎麽樣?生了嗎?”吳父快步走過去問道。
　“生了，是個男孩！七斤六兩，順產，母子平安。你們準備下，過一會兒就出來了。”醫生說完，轉身又走了進去。
　半個多小時後，單間內，王川看著小車中的小家夥一個勁的傻笑。吳鴻雁歪頭看著他，面帶微笑。
　生孩子是個力氣活，之前在手術室內她痛的撕心裂肺，差一點就堅持不住了，現在她感覺身體有點輕飄飄的呢。
　“雁子，你真厲害！好好休息哈，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去。”王川母親看向吳鴻雁道。
　此時的吳鴻雁額頭、兩腮及脖子濕漉漉的，周圍的頭髮被打濕
，貼在臉上，臉色有些蒼白。
　“裡面有兩個孕婦生到一半實在受不了了，改的剖腹產。當時在裡面疼的我，差點就喊醫生也做剖腹產了。”吳鴻雁微笑道。
　因為孩子剛出生，母乳尚未下來，所以吳母給孩子沏了奶粉，吃過奶粉後，小孩子睡著了。
　單間內人太多，吳鴻雁不得休息，中午吃過飯後，王川便讓賀彬將吳父送去了火鍋店，把自己父母先送回了遠洋山水。
　因為吳鴻雁的父母住在家裡，回遷房正在裝修，王川與吳鴻雁商量後，便將父母安排到了遠洋山水那邊住。
　當天下午，吳父在火鍋店給吳鴻雁頓雞湯，熬小米粥，準備晚飯。就在王川笨手笨腳的幫著給孩子沏奶粉之時，手機響了，是程武打來的。
　程武告訴王川，曹總他們國企的搬遷項目遠方律師事務所中標了！對方催著律師盡快簽署協議，進場開展工作。
　王川打電話，吳母聽了個大概，知道姑爺有事要做，便催著他回律所。吳母是個識大體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拎得清的，知道男人就應該在外闖蕩，否則吳家也不可能有這些家底。
　吳母琢磨著眼下女兒吳鴻雁已經沒事了，大人小孩都平安，再住幾天院就可以回家坐月子靜養了。
　再不濟還有醫院的護士和醫生在，那可都是專業人士，一個大老爺們兒整天圍著老婆轉算怎麽回事，家裡又不是沒人手。
　一個月前王川就提議請個月嫂，但是被吳母否決了，吳母覺得自己胳膊腿還不老，哄哄小孩沒問題。再說了請個月嫂，不知根知底，她也不放心，還得盯著月嫂，裡外裡不得休息，何苦來的呢！
　下午四點多，王川喜氣洋洋的回到了律所，迎面正碰到萬胖子。
　“怎麽樣?男孩還是女孩?”萬胖子把他拉到一旁，低聲問道。
　“讓嫂子說中了，是個帶把的！”王川笑道。
　“完了中計了！”萬胖子聽後，嘀咕道。
　“怎麽啦?”王川疑惑的看向萬胖子。
　“哎！別提了，這事是我大意了，前段時間我媳婦聽說雁子住院了，就跟我叨咕一定會生個男孩，就這麽一個事，她愣是跟我叨咕了一個多禮拜。
　後來把我默叨煩了，我就跟她打賭說生女孩，誰輸了就洗一個月的碗，做一個月的飯。
　兄弟，你可不能怨我哈，你嫂子那張嘴默默叨叨的你是沒領教過……就她這張嘴，不做中介都可惜了！”萬胖子苦著臉道。
　“哈哈，萬哥，雖然你要做飯洗碗，但是你耳根子清淨啦！有得必有失！”王川笑道。
　“欸！我就是這麽想的。洗碗做飯都比聽她默叨強！什麽時候能出院?到時候我跟你嫂子過去看看小侄子。”王胖子遞了一個還是你懂我的眼神，說道。
　“醫生說了，順產，住個兩三天觀察下就能出院。不過我老丈母娘想讓她多住幾天，恢復恢復。”王川道。
　“沒事，到時候出院了告訴我哈。對了，咱們律所有個小轎車指標，回頭咱們商量下，是不是買個商務車談客戶用。平時律所有什麽事也方便！”萬胖子正色道。
　“行，我沒意見。這段時間我可能會比較忙，所裡你多盯著點。”王川道。
　“你放心吧！有需要幫忙的，給我或者你嫂子誰打電話都行，千萬別見外。”萬胖子拍拍王川的胳膊道。
　看著王川走向辦公室的背影，萬胖子心中感歎:兩人自從正陽律師事務所相識起，至今已經八年多了。他看著王川一步步成長，結婚生子……時間過得真快啊！馬上自己都奔四了。
　“程律，你確定?”剛剛走進辦公室的王川被程武的一句話驚到了，一臉疑惑的看向對面的程武。
　“我確定，現在二組的人手雖然不多，但是我了解了下，很多案子都是剛接下的，除了極個別的幾個案子需要馬上開庭外，都是剛立案不久，就帝都法院的工作節奏，開庭早著呢。
　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打個時間差，只要前期的盡調工作做完，後面定方案，實施方案就好辦了，用不了那麽多律師。
　即便人手真不夠，到時候再找吳老大借人也來得及。”程武道。
　“那人手你考慮好了嗎?都誰進入項目組?”王川想了下問道。
　“由您、我、嶽珊、焦恆、祖文組成項目組，白雲參與過勞動項目，把他也調過來。
　剩下三個新來的律師杜鑫、梁曉爽和寇素芳承辦新接的訴訟案件。我們雖然進場了但是解答法律谘詢沒問題，如果有客戶需要上門杜律師帶上周懷志去就行，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您和我嘛！
　另外，把趙博、劉悅、方虎帶上，再加上三個新來律所的實習生，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如果順利的話，估計前期盡調、摸排工作最多需要一個月，再有一周左右制定方案，只要方案確定下來，就好辦了。”程武道。
　趙博、劉悅、方虎三人九月份開學就研三了，三人聽程武說有項目便準備開學報完到後，跟學校導師請假來所裡跟著進場做項目。
　王川明白，程武之所以這麽說，一是因為他知道二組的情況，之前他帶隊做過不少合規項目，也做過拆遷項目所以心裡有底:二是因為“借”吳老大的律師，成本太高，即便段厚山不出面，只派來兩個有經驗的資深律師，估計費用也得達到項目律師費的百分之五十。
　這個項目律師費一共才兩百萬，包括了應訴的費用，如果真的一下分走一百萬，吳老大的人又不負責後續的訴訟案件，這買賣做的程武怎麽琢磨怎麽覺得虧。
　不僅他覺得虧，王川也覺得虧，但是手底下人不夠，真正有經驗的律師又不多，保險起見王川不得不考慮“借人”。
　聽完程武的分析，王川猶豫了，他怕把項目搞砸了影響律所的名聲。
　“王律，咱們早晚得自己做業務，老指望著‘借人’肯定不行，這次咱們還有段律師做參謀，下次呢?
　只有真正的做項目才能鍛煉隊伍，總是做些小訴訟案件，二部二組的整體實力怎麽提升啊！”程武見王川有些猶豫，勸說道。
　“好，這事我去找杜律師協調下，法律顧問這塊， 讓一組多盯著點，然後我看看一部那邊忙不忙，如果付律師能抽出身來，我把她也調過來幫忙。
　實習生那邊你看著安排吧，趙博他們三個我跟周老師打個招呼應該問題不大。
　簽協議的事和協調的事你來負責。跟曹總確定入場時間後，項目組盡快進場。”王川道。
　程武答應一聲，興衝衝的出門去了。
　這次的項目對於程武和二組來說是一個大項目，對於二部和遠方律師事務所來說也是一個大項目。
　如果能把這個項目搞定，二組的整體實力會上漲一大截子，程武以後說話也有底氣，也為剛剛成立的二組撈一個開門紅，最主要的是還可以為二組撈到不少提成。
　王川之所以答應程武，是因為他知道程武是一個辦事穩妥的人，他的性格與自己一樣不喜歡冒險，既然程武這麽說就說明他之前已經考慮過人手的問題了，覺得有一定的把握。
　二部二組需要一個大項目來提振士氣，如果遇到項目就找外援，會讓律師產生依賴情緒，心裡沒底，不利於團隊的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