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火花閃爍的藍光映照在艾莉的臉上，眼睛裡。她明亮的大眼睛反射著電光，燦若星河。她的臉在電光閃耀中忽隱忽現，焦黃的皮膚漫射著年輕的暈華。

　“暮光節快樂，IG！”

　靜靜的中央實驗室裡，回蕩著艾莉淒清而悅耳的音色。

　一個巨大的遊戲結束的標識浮現在屏幕上。

　枯骨鎮這個開放世界自從建立以來，從未有一個玩家打到過完美結局。今天，這個完美結局終於被打了出來。

　這證明了，未來是可以被挽救的。玩家可以成為英雄！

　中央實驗室裡的管理局成員都緊緊地攥著拳頭。很多女性成員和性格易感的男成員已經熱淚盈眶。

　他們知道，小靈回放的腳本錄像，絕不是一場簡簡單單的遊戲或者夢境。那是楚千城在未來的世界線上真正做到的壯舉。

　為了做到拯救艾莉，他把個人勇武和謀略都窮盡到了極致。他做得並不是每一步都完美無缺，但是每一步他都盡到了最大的努力。他是一個英雄。

　他終於成功了。代價是他在未來的“死亡”。

　沒有人知道這個死亡到底有多麽真實，是否會導致他的靈魂永遠消失。

　如果他的靈魂消失，他在現在也不會醒來。他將永遠沉睡下去，成為一具失去靈魂的活死人。

　雖然讓楚千城穿越到未來拯救艾莉，是管理局局長吳德陽的決定，但是所有對此保持沉默的成員都有連帶責任。

　他們的一生都要背負著眼看著項目MOR-CN-0799去死而不阻止的負擔。這就是成為管理局成員的代價。

　想到這一年與楚千城相聚的時光，悲痛、懷念、愧疚、傷感淹沒了所有人的心靈。

　“耶——，老楚萬歲！你是最棒的！”月姐的聲音響徹雲霄，兩隻小拳頭差一點揚到天花板上。

　“你們看到了嗎?你們看到了嗎?那一手超載磁鏈核心的絕活，我的！我的！”珊主放棄儀態地尖聲大叫，與有榮焉。

　“小楚真了不起啊！這遊戲，我特麽吹爆！”黑王振臂狂呼。

　“都是靠我啊，大家一定要記住，是我說的要跟紅女王結盟！我真的好棒棒！”花總進入瘋狂搶功環節，樂不可支。

　“你就別嘚瑟了。要不是老楚機智，和紅女王結盟跟封個格拉摩根伯爵有什麽區別！”魔學家大喝一聲。

　“哈哈哈哈……”五個阿婆主笑得前仰後合。

　“哇——”一個清脆的哭泣聲突然衝天而起，無情地切斷了他們爆發出來的歡樂氣息。

　福馨閉著眼睛，捂著嘴放聲大哭，眼淚好像擰開水龍頭一般嘩嘩湧出來。

　五個笑得歡暢的阿婆主都看傻了。

　“嗚——”躲在一邊牆角的歐陽威第二個哭出來，淚水就像滋水槍一般從他眼角射出來。

　舒懷紫和成嘉熙同時扭過頭去，淚水順著她們的臉頰滑落。她們中間的李湯米雙眼通紅，死憋著不哭，但是眼淚已經在他眼角擠出兩個大水泡。

　連號稱未來工作室原負責人，如今兼任高管的管青都眼淚鼻涕一起下。

　“我天，未來工作室的人果然都是楚千城帶的兵，入戲都這麽深的。”五位阿婆主都感到慚愧。他們本來以為自己作為模范玩家已經很注重代入感了，如今看來小巫見大巫。

　……

　楚千城感到自己仿佛乘坐著燈光系統和製動系統都壞掉的電梯，在一片黑暗空間裡不停地下沉。

　周圍什麽都看不見，也許是因為現在的他只是一縷魂魄，看不到東西。

　他只能靠自己的感覺猜測周圍的環境。他覺得自己正在墜入一座巨大的繭巢。裡面有著成千上萬的繭房。而他自己的靈魂則屬於其中的一個。

　忽然間，他感覺不到下墜了。在他靈魂深處，生出一種暖意，仿佛到達了一個他認識了數百年的故居，只是他的腦海之中完全沒有這個故居的印象。

　這個感覺非常奇妙，就仿佛想起了一場童年時候做過的夢。

　突然間，他鼻子一癢，猛烈地打了個噴嚏。

　他的腦子一昏。

　緊接著，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躺在測試單間的床上。

　“誰在惦記我?”楚千城揉了揉眼睛，拚命回憶著枯骨鎮中的夢境。夢中的記憶依然模糊不清。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憂心。

　如果他的情況代表一小部分玩家會有這種記不起自己玩了什麽的感覺，那麽這對於遊戲體驗是一個大大的減分！

　但是，令他欣慰的是，他依稀感到自己好像救了艾莉。因為此刻他的身上溫熱，心情平和，這絕不是經歷了壞結局的表征。他可是記得那些測試員們起來後是如何咬牙切齒，找自己拚命的。

　忽然間，他感到格外的饑餓，仿佛好幾天都沒吃東西。

　“難道我連續睡了好幾天?”楚千城思忖著。無論如何，這個饑餓感是無比真實的。

　他從床上爬下來，扥了一下衣角，整理了一下衣衫的褶皺，深吸一口氣，推開單間房門走了出去。

　走廊上清淨無人。他來到茶水間，為自己倒了一杯綠茶，從儲藏櫃裡拿了點枸杞泡進去搖了搖，然後在食盤裡拿了七八塊蒸蛋糕，坐到雅座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綠茶，小口小口地吃蛋糕。

　他知道，越是饑餓，越要細嚼慢咽，否則腸胃受不了。

　如果我記不起來夢境，我的夢境記錄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亂作一團。不知道小靈改編的腳本記錄會不會解決上次出現的問題……楚千城一邊吃一邊出神地想著，完全沒注意走廊裡嘩啦啦跑過去一群未來工作室的成員。

　“他真的不見了！”

　“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一點都沒留下！”

　“難道他連身體都……！?”

　“一點渣都沒剩！太可怕了！”

　“是穿越了嗎?”

　走廊裡傳來嘈雜的聲音，人們的喊叫裡滿是哭音。

　“噗……”楚千城一邊嚼著蒸蛋糕一邊笑了，“是啊，我穿越了，從測試間穿到了茶水間。”

　他的話把走廊裡烏央烏央的一大群人全都吸引到了茶水間雅座外。上百張臉五味雜陳地望著他，又是欣慰，又是狂喜、又是責備、又是抱怨、又是百感交集，仿佛一群怨婦看著從沙場歸來的故人。

　楚千城從未見過如此生動豐富的表情在自己的同事們臉上出現。

　“說真的，我到底睡了多久?”

　楚千城忍不住問。

　“吖——”

　歐陽威、李湯米、管青一馬當先地撲過來，其他的未來工作室成員們怪叫著隨後跟上，疊羅漢一般把他撲倒在雅座上。

　跟在後面的五位阿婆主嚇得齊刷刷貼到了牆壁上。

　這就是國際著名遊戲公司的企業文化嗎?惹不起，惹不起！他們順著牆角溜了出去。

　……

　楚千城在未來工作室全體成員的簇擁下，在五位阿婆主的友情陪同中，全程觀看了自己在枯骨鎮中的探險經歷。

　小靈設計的腳本數據回饋信息成功地在時間軸大幅度伸縮的極限情況下，完整記述了楚千城的夢境。

　當楚千城從頭到尾看過自己的夢境經歷時，他產生了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這些遊戲記錄仿佛是他親身經歷過的現實，又仿佛是他做的遙遠模糊的夢。

　他身體的肌肉和內分泌系統似乎能夠對這些記憶產生反應，但是他的腦子裡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看著IG的掙扎與拚搏，他仿佛在看著另一個與自己分享同一個身份的陌生人。他為他的成就而歡呼，為他的犧牲而感動，同時也為他就是IG本尊而感到受寵若驚，喜出意外。

　“很好！很好！”楚千城看著IG最後的畫面，忍不住流出了熱淚。他擦了擦眼睛，振奮無比地望向身邊的管青。

　“我以為我身上出現的bug，會對遊戲體驗減分，但是現在發現我錯了。這是加分項。如果真的有人在遊戲的夢境中醒來，忘記了自己的經歷，如果我們能夠完善夢境回溯腳本，讓每個人都能欣賞到自己的經歷。那麽這種如夢如幻的感覺反而會讓遊戲體驗升華到另一個層次。”

　楚千城激動地說。

　“除非他們玩到壞結局。”管青提醒他。

　“通過我的經歷，我們可以在遊戲開始之前對玩家進行隱性訓練和提示，讓他們把紅女王的奪舍、艾莉真正的能力、老若望對IG的誤會融會貫通，形成最基本的認知，讓他們在有準備的前提下進入關鍵劇情。”

　楚千城沉思著說。

　“在你的記憶裡，艾莉真正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關鍵點。它決定了最終向她出手的隱形boss是一位神秘的機械師。而紅女王是他手中掌握的王牌，同時也是克星。正因為這個雙重特質，艾莉才有一絲活命的希望。如果是別的屬性boss，艾莉的死法就更多樣化了。”管青順著他的思路發散開來。

　“我想除了我們在思考之外，小靈應該也在不斷迭代過程中思考到了這個問題。她對艾莉真正能力的這個修正，至關重要，我們必須把它加進設定集中，作為人物的重要人設更正。這樣可以讓故事線朝著神秘機械師boss的情節點推進。”

　楚千城並不知道小靈記錄的這些遊戲腳本， 都是他在未來世界線的真實記憶。小靈並沒有更改艾莉的設定以求收斂世界線。

　不過管青微微一笑，並沒有說出這件事實。而且楚千城知道了這個事實，反而會影響他未來的心態。

　管青有預感，《枯骨鎮》並非楚千城要做的唯一一個遊戲。

　“我會讓小靈把這個人設更正固定下來。”管青點頭。

　“進行了這兩方面的修正以後，我有信心，這個遊戲的難度會大幅度減低。應該勉強到老賊的難度。”楚千城滿懷憧憬地搓著手。

　“誰?”

　“小管，你膨脹了。沒錯，老賊是誰?哈哈哈。”楚千城哈哈笑了出來。

　“哈哈哈，皮一下很開心。”管青一邊應付地笑著，一邊偷偷掏出手機，查了一下“老賊”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