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城在阿切特裡問題兒童研究所的街邊等了一會兒，很容易就截到了黑羊手下的幾個賽博怪客。

　他與這幾個賽博怪客不打不相識，最近他又新殺了美人鯊，風頭不可一世。這幾個賽博怪客沒掙扎多久，就被他一套話術降服。

　靠著這幾個賽博怪客引路，他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黑羊的賽博連鎖店——新翡冷翠分店。

　楚千城在分店門口一站，警報系統已經悄無聲息地觸發，通知了黑羊。

　賽博連鎖店在新翡冷翠的分店店面是一片廢棄的磁懸浮專列和汽車場。這樣的廢車場在新翡冷翠數以萬記。磁懸浮車系的更新換代期短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一輛新車用到五年左右必然會出現各種問題。

　隨著時間的推移，廢車越積越多，廢車場的規模也越來越大。這裡成了賽博連鎖店興旺發達的聖地。無數賽博格身上的零件都是從磁懸浮廢車身上扒拉下來的。

　楚千城沿著廢車場門店裡隱藏的通道往下走了足足半個小時，通過充滿了血腥味和電火花的地下迷宮，才終於到達了黑羊的總店大廳。

　大廳休息室破舊的沙發上並肩坐著黑羊和菲德羅。在大廳的客桌上，鏡湖盤膝而坐，正朝他舉手打招呼。

　“你是來找誰的?”黑羊直截了當地問。

　楚千城的目光落在了菲德羅身上。這位昔日的美男子，今日的落魄中年人此刻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向旁邊的側門瞟。

　他發現這個人的面相很奇特，頗像他認識的一個人。但是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誰。

　“菲德羅，找你的。”黑羊笑著拍了拍胸口，“哎呀，我好怕啊，聖丹斯要是找我，我死定了。畢竟，美人鯊都被他乾掉了。”

　“黑羊，閉嘴。”鏡湖輕輕開口。

　黑羊連忙閉上嘴，笑著舉起雙手。

　“我和鏡湖沒關系……”菲德羅一張嘴首先和鏡湖撇清關系，免得聖丹斯忽然腦筋一叉找他決鬥。鏡湖聽得直翻白眼。在聖丹斯的面前，友誼真的不值錢啊。

　“我聽說你為你的女朋友換來了一具賽博複製人身體?”楚千城問。

　“幹什麽?這具身體是我的！”菲德羅緊張地說，“我是說，我女朋友是我的！你想幹什麽吧?”

　“我來說吧，菲德羅你先閉嘴歇會兒。”鏡湖看著菲德羅的樣子直搖頭。他沒了蘇珊，整個人都沒了主心骨。

　“聖丹斯，你想要什麽。我保證，菲德羅和黑羊都是朋友，什麽都能談。”鏡湖柔聲說。

　“你們都知道，我是新江戶市的覆滅者，關於靈魂互換技術也是我泄露出來的。”楚千城沉聲說。

　“……”菲德羅和黑羊神色嚴肅地同時點頭。聖丹斯的事跡他們調查得非常詳細，因為這和靈魂上傳技術相關。

　“那麽你們就該相信我的話。靈魂上傳技術存在著致命的缺陷。根據種種實踐顯示，靈魂上傳後的東西並不是人的完整靈魂，只是代表理性思維的殘缺部分。實際上，所謂靈魂上傳只是將人類在這個時間點的思維片段傳入堆棧。所以人在靈魂上傳後會有無數後遺症，缺乏自我認知。”

　楚千城盡量簡短地將思維體和靈軀的分離解釋了一下。

　“所以，蘇珊的靈魂現在……”菲德羅緊張得站了起來。

　“她現在的靈魂是殘缺的。缺失了代表人性最關鍵的部分。”楚千城點點頭。

　“那該怎麽辦?”菲德羅急得頭上冒汗，“她已經把靈魂傳進了堆棧。”

　“我建議盡快把她的思維體下載回原來她的身體，這樣她的靈魂至少回復了完整。”楚千城說。

　“但是，這讓她再次回到了原點。”菲德羅抓著自己的頭髮，“她輕饒不了我。而且這樣森提諾又會再次控制她。一切都又回到過去了。”

　“你可以繼續冷凍她。”楚千城笑了笑，“這樣她至少不會立刻找你麻煩。”

　“這也不是個辦法啊！”菲德羅急了。

　“聖丹斯先生如果將來遇到了同樣的女朋友煩惱，我願意幫你料理，用你的方式。”鏡湖忍不住笑了。

　楚千城緩緩來到菲德羅對面的客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就這麽一聲不響地看著他。

　菲德羅回望著楚千城，莫名其妙，一頭霧水。黑羊和鏡湖的眼中卻漸漸有了驚訝的神色。鏡湖一個翻身從桌子上跳下來，坐到了菲德羅的身邊。黑羊舉起手做了一個手勢，大廳裡零散的賽博怪客全都退了出去，並把門關緊。

　菲德羅左右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朋友，隨即恍然大悟地望向楚千城:“你有辦法救蘇珊?”

　“我的確有辦法。”楚千城慢條斯理地說。

　“什麽辦法?”菲德羅忍不住問。

　“……”楚千城的目光在黑羊、鏡湖和菲德羅的臉上緩緩劃過。他的神情讓三個人都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寒意。

　“聖丹斯……”鏡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黑羊的呼吸停止了。

　“你倒是說啊，想憋死我嗎?”只有菲德羅還沒想明白。

　“很簡單，乾掉森提諾。”楚千城微微一笑。

　眾人都微微一愣，隨即釋然。森提諾放在蘇珊體內的納米機器人控制權就在他手裡，殺了他，這些納米機器人就只剩下好處，沒有了壞處。蘇珊也得到了她渴望的自由。

　這其實是個根本不用去想的解決方法。人們沒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森提諾的強大。

　“切，你……”菲德羅忍不住想要發出嘲諷的笑聲，但是他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左右，忽然間愣住了。

　在這個房間裡的，黑羊本身就是問題兒童研究所出身，對於森提諾的荼毒恨之入骨。鏡湖如今好不容易從森提諾手裡撿了條命，已經被他活活壓榨了十年。而聖丹斯則是提出要殺森提諾的人。

　再加上他自己，四個AA級一起出手，並非沒有殺死森提諾的希望。

　問題是森提諾並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後有一股強大到可怕的勢力，械神俱樂部的成員遍及城邦區和暮光區，戰力可觀的聯絡員比比皆是。而且聖丹斯自己還是森提諾新晉的頭馬，他是否可靠還不知道。

　“菲德羅，聖丹斯可以信任，是他救了我。”鏡湖深深看著聖丹斯，毫不猶豫地表達了支持。

　“鏡湖，你剛剛從森提諾手裡擺脫出來，真的要重趟這個渾水嗎?”黑羊問。

　“我的命是聖丹斯救的，美人鯊是他殺的，我不想欠下兩份人情。何況菲德羅也算是救了我一命。”鏡湖淡淡地說。

　“算我一個。森提諾不死，我無法解脫！”黑羊眼中寒光一閃。

　“也許他只是森提諾派來誘殺我們三個的棋子。”菲德羅緊張地望著聖丹斯。

　“他不是。”黑羊和鏡湖一起搖頭。

　“嗯?”菲德羅想不明白。

　“你忘了若丁探員了嗎?”黑羊笑了，“聖丹斯對若丁探員的關心是假裝不出來的。”

　“他只是好色。”菲德羅翻了個白眼，“和我當年一模一樣。”

　“我們三個裡面也有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他至少不會坑鏡湖！”黑羊笑了。

　鏡湖朝著菲德羅眨眨眼睛，顯然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聖丹斯先生，你必須明白，對付森提諾，我們不是對付一個S級的機械師，而是對付一個武裝到牙齒的利益集團。他對於新翡冷翠和知識聖堂的控制是深入骨髓的。而他在四大組織內部都有抓手。與他結盟的大佬每一個都是S級以上的大人物。”

　菲德羅冷汗直冒地說。

　“而且，在七大財團中他也安插有聯絡員和高層。”楚千城補充了一句，“一旦我們有殺他的計劃寫在任何文檔上，他就會知道。”

　“像我這樣受他擺布的超凡者還不知有多少。就算是黑幫組織中也有不少他的信徒。”鏡湖也補充了一句。

　“沒錯，我就知道好幾個。”黑羊冷冷地說。

　“就是說啊。他身上有著不知道多少S級以上超級大佬的利益，盤根錯節，雷打不動。只要他被殺了，所有參與者都會直接被超級大佬滅殺的。”菲德羅苦著臉說。

　“所以我們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然後在所有人覺察之前，遠走他鄉。”楚千城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說。

　“逃到哪兒去呢?”鏡湖一臉的落寞，“新翡冷翠已經是人類最後的避難所。”

　“如果你們相信我，我可以帶你們去不列顛島，尋找夢想之幫的新城。”楚千城說。

　“去蠻荒國度?”黑羊、菲德羅和鏡湖同時問。

　楚千城緩緩點頭。

　黑羊、菲德羅和鏡湖互望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作為城邦人，他們對於蠻荒國度有著天生的恐懼和五百年來累積下來的偏見。

　楚千城耐心地等待著。讓三個城邦人決心去蠻荒國度是需要時間的。

　“我跟你去。”鏡湖第一個抬起頭來。

　“我想蘇珊會很想去蠻荒的新城看看，所以我也沒問題。”菲德羅用力拍了拍膝蓋。

　“哪裡都比新翡冷翠好。”黑羊抬起頭來，獰惡地一笑。

　“我需要點時間醞釀具體的計劃，等到時機成熟，我會來通知你們。”楚千城站起身來，“從今天起，我們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需要同心協力。我會不遺余力地幫助你們，而你們也需要隨時幫我做些事情。”

　“沒問題。”黑羊、菲德羅和鏡湖同時點頭。

　……

　出了賽博連鎖店，楚千城長舒一口氣，用力伸了個懶腰:這一天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