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了鏡湖、美人鯊和黑羊都是阿切特裡問題兒童研究所出身，楚千城記住了黑羊。這個行為特異的賽博怪客應該知道一點點美人鯊的行動規律。

　楚千城利用戰衣提供的虛擬磁懸浮戰靴功能，風馳電掣地衝過新翡冷翠的滾滾車流，再次來到了阿切特裡問題兒童研究所。

　楚千城剛一進入主樓，就看到那天和自己激戰的那群賽博怪客。這些人被他的吞尾蛇斬殺了不少，但是今天一看，卻發現他們又都活了過來。

　他與這些怪客默然對望，彼此都感到莫測高深。這些怪客不明白楚千城為什麽會來這裡，想要幹什麽。楚千城卻忍不住在揣測他們復活的原理。

　“他們的大腦中秘藏著靈魂堆棧，一旦機體失靈，立刻上傳靈魂到堆棧，等待新的機體生成。”黑羊的聲音在大廳深處響起。

　楚千城了然地點點頭。

　“這都要感謝夢想之幫啊。”黑羊從某個陰影處猶如蘑菇般生長了出來。

　“嗯?”

　“靈魂互換技術的解密，讓靈魂堆棧技術一下子不值錢了，保密等級降了好幾級，現在這些技術已經是賽博連鎖店的通用技能，世道變了啊。所以你看，城邦區的貴族老爺們天天喊著改變世界，真正改變世界的，卻是一批悍匪。”黑羊憤世嫉俗地笑著。

　“不用謝。”楚千城淡淡地說。他知道這幫怪客上傳到靈魂堆棧裡的不是真正的靈魂，而只是思維體，他們的靈軀永遠的迷失了。不過，這幫怪客本身已經瘋了，再瘋一點又如何。

　“你怎麽知道我還在這兒?”黑羊皺了皺眉。

　“因為你叫它兒童歡樂中心。”楚千城不想給簡添歡再惹麻煩，沒有提他的名字。

　“看來你從美人鯊身上查到我這兒來了。”黑羊挑了挑眉毛。

　“我想知道美人鯊現在在哪兒。”楚千城沉聲說。

　“你知道了我和他的關系?那問題兒童研究所的真相呢?”黑羊眯起眼睛。

　楚千城點了點頭。

　黑羊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臉上僅剩的肌肉露骨地扭曲著，似乎想起了無數黑暗的往事。

　楚千城默默地看著他。這個時候最好不要惹黑羊。

　“你用什麽交換?”黑羊冷冷地問。

　“說說你的要價吧。”楚千城淡淡地說。

　“森提諾的人頭怎麽樣?”黑羊眯起眼睛。

　“這可不行。”楚千城乾脆地拒絕了。森提諾的人頭已經被紅女王訂了。

　黑羊微微一笑:“我猜也是。”他招了招手，屋子裡的賽博怪客齊刷刷站到了他身後。

　“衣服不錯。”黑羊指了指楚千城身上的獵裝戰衣，隨即身子扭曲變形，融入了身後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其他的賽博怪客也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了。

　楚千城盯著空空如也的大廳，忽然笑了: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黑羊已經把美人鯊的去向告訴了他。

　美人鯊最大的缺憾是失去了妹妹，最大的仇恨卻是問題兒童研究所對他和妹妹的迫害和壓榨。而這一切，都和森提諾脫不開關系。

　他不去惹森提諾，是因為根本打不過。但是現在，妹妹已經沒了，他失去了一切，也失去了對自身的控制，他最大的可能是任憑仇恨的左右，去找森提諾報仇。

　他相信如果黑羊有一天徹底變成了賽博精神病，他也會第一時間找森提諾殺個痛快。

　如果美人鯊第一個要找的是大仇人森提諾，那麽艾莉暫時是安全了。她現在應該在享受追蹤世紀盜賊開門人菲德羅的快感，而且她身邊還有玩家土豆團的保駕護航。

　楚千城試圖說服自己暫時不要擔心艾莉，但是他的心底總有一種隱藏的不安。然而，菲德羅的住址到底在哪兒，他完全找不出來。

　為什麽艾莉一眼就能看出來菲德羅的住址?

　走出阿切特裡問題兒童研究所，楚千城望著新翡冷翠鋪天蓋地的三維立體車流，心中第一次出現了彷徨。

　就在這時，他的動平台忽然震動起來，然後自動接通了通訊。

　“聖丹斯，來一趟萬花筒。”森提諾優雅的牛津腔英語在通訊中響起，帶著一絲罕見的焦躁。

　楚千城戴上了與戰衣配套的AR隱形視鏡，與動平台接通，顯示出了通往萬花筒的交通路線。

　從動平台交通軟件給出的提示中，楚千城發現萬花筒是一座媒體平台總部大樓，屬於《聞香識美》旗下。

　他立刻啟動了磁懸浮戰靴功能，沿著指定的路線呼嘯而去。

　……

　萬花筒位於聖洛倫佐區，與新翡冷翠最顯赫權威的媒體大樓並肩而立，形成聖洛倫佐區的媒體街。這裡活躍的都是城邦區消息最靈通的白領人士，包括記者，經紀人，媒體編輯，總裁，策劃，已經各大媒體平台的股東和董事。

　楚千城到了媒體街，卻看到萬花筒門前人山人海，空中懸停了不知多少輛行動局的懸浮警車和武裝要塞。

　他分開人群走進萬花筒主樓，頓時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了看主樓大廳的牆壁，全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地上還有殘留的冰碴子。他看到一塊冰碴子裡凍著一根斷裂的手指。

　一股惡心感湧上他的心頭:美人鯊來過，他用急凍術凍住了這裡的工作人員，然後將他們用力投擲到牆壁上，砸得粉碎。

　楚千城四下觀看，完全看不出美人鯊殺了多少人，只能見到滿天滿地的血幕。

　“出去說。”

　在他微微愣神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森提諾的聲音。他轉頭一看，森提諾正掏出一塊手帕捂住鼻子，臉上的神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楚千城跟在森提諾的身後，一起走出了萬花筒大樓，在行動局探員的護衛下，擺脫了成百上千記者的干擾，走進了械神俱樂部浮空專列。

　“美人鯊已經瘋了。”森提諾在專列的雅座坐下後，終於拿開了手裡攥著的手帕，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應該早就瘋了。”楚千城不動聲色地回應，心裡卻驚濤狂湧。

　美人鯊找到了《聞香識美》總部，這說明他已經覺察到了森提諾對他的控制。他的狂怒已經到達了巔峰，進入殺人如麻模式，很可能隨時毀滅他手上作為藏品的23個少女。

　森提諾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陰謀竟然被看穿……楚千城觀察著森提諾的神情。

　“聖丹斯，很遺憾，我本來的計劃是利用幾天時間組織媒體為你宣傳造勢，同時也讓你有幾天時間準備，並接受械神俱樂部的培訓。但是，美人鯊似乎並不想給我們這點時間。”森提諾一臉遺憾的表情，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焦慮。

　楚千城聳了聳肩膀，露出一副傲慢的樣子，似乎對於械神俱樂部的宣傳和訓練不屑一顧。

　“《聞香識美》本來準備和械神俱樂部合作舉行一個《護花使者》的大型專題節目，跟蹤采訪你獵殺美人鯊的經過，很顯然這個計劃被他知道了。”森提諾淡淡地說。

　“編，繼續編。”楚千城不動聲色地點頭。

　“在萬花筒發生的大屠殺是一場悲劇。”森提諾歎了口氣，“我的心在為逝去的無辜者悲鳴，但是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他們的犧牲白白浪費。趁著這次悲劇造成的勢頭，重塑瘋子聖丹斯，讓你從一個悍匪，轉為一名為了正義而拚搏的獨行俠。這將大大提升你的形象。”

　“械神俱樂部的聲譽也會水漲船高。”楚千城淡淡一笑，裝作看出了森提諾第一層意圖的樣子。這也很好掩飾了他看穿了森提諾搞出來的千層餅。

　“哈哈哈……”森提諾的笑聲裡透出了一絲淡淡的愉悅，楚千城幾乎以為他真的開心了起來，“我已經在加速製作鏡湖的替身，並以特殊技術將其凍製。趁著現在媒體都在場，你需要站出來。”

　“哦?”

　“當著所有媒體的面，向美人鯊挑戰，約他到米開朗基羅聖殿廣場，借用絕景聖夏剛剛舉行過演唱會的場地。”森提諾低聲說。

　“這麽大的場地，你能製造持續降溫的環境?”楚千城皺眉問。

　“只有這個場地才可以。 ”森提諾淡淡地說，“因為這個場地當初的設計者就是我。我在裡面添加的隱藏機械可以發揮我想要的作用，製冷就是其中之一。”

　“鏡湖的替身能夠按時做好嗎?如果到時候做不好……”楚千城追問了一句。

　“放心，等到你在聖殿廣場的時候，一切都會準備就緒。”森提諾淡定地點頭。

　“好。”楚千城終於下定了決心，“你確定現在就公布我和械神俱樂部合作的事?”

　“沒錯。沒有隱瞞的必要了。美人鯊已經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現在只有爭分奪秒，以免他做出更瘋狂的舉動。”森提諾歎了口氣。

　“我準備好了。”

　“跟我來，是時候讓美人鯊知道他的對手是誰了。”

　森提諾領著楚千城昂首下車，朝著萬花筒大樓門口成百上千的媒體記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