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他做了什麽?”

　　沒人說話，每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沉重，吳立軍已經癱軟在椅子上，再也沒有力氣掙扎，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看，面帶驚恐。

　　王鳳霞抬起來頭，帶著不敢置信的神情，看著我，微張著嘴，可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只是眼淚不停的流。

　　“沒錯，就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在那間不大的小超市，吳立軍喝了點酒，把自己十三歲，剛剛成人的女兒，按在了地上。”

　　“不安，恐懼在少女的心裡生了根，發了牙。而吳立軍，則徹底沉浸在了這禁忌的關系之中，興奮，狂熱，甚至傾訴以及分享。”

　　“網絡真是一個好東西，他能在茫茫人海之中，給你找到那個興趣，愛好相同的兩個人，三個人，乃至一個群。他們互相傾訴，互相分享著自己私密而又刺激的秘密。”

　　“噩夢，從那天開始了。”

　　我看著吳立軍身後，吳芳那被怨氣侵蝕已經看不出靈魂的模樣，又看了看一臉不可思議瞪著大眼睛，還努力想要維持表情的小女警。

　　善與惡的底線在哪?人的欲望到底有多大?向陽而生人們，永遠也不知道，在身後的影子裡，到底滋生了多少不為人之的黑暗。相比對於人來說恐怖至極的鬼魂，有時候，人比鬼還可怕。

　　父親這個詞，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發明，哪怕，他只是掛在那的一張照片。同樣，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他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你的世界，你永遠也不知道，底線在哪裡。

　　我看著杯子裡的水，倒映著我的面孔，然後接著開口道:“越來越多的男人出現在了吳芳的世界，他們貪婪，他們瘋狂，他們在她的身體上為所欲為，他們捏著她的脖子，笑的猙獰。她被帶到了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只有最原始的欲望，有人沉淪，有人掙扎，可到最後，只有屈服。”

　　“又一個陌生的男人從她的身上離開，而旁邊，是吳立軍和另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女孩流著淚，扭動的身子，最後被吳立軍狠狠地揍了一頓，她想，何必呢?哭，她似乎早就不會了。”

　　“這一年，她十六歲了，十六歲的生日，吳芳被帶到一個房間，吳立軍說為慶祝她成年，給她準備了禮物。那一晚，她數不清是第幾次暈過去，又是第幾個男人帶著滿足離開，等她徹底清醒已經是第二天，她起身上廁所，然後，看到了昨晚的那個女孩，躺在浴缸裡，鮮血順著手腕留了一地，瞪著眼，死了。”

　　“就是那個她見過的女孩，吳芳只是晃了晃神，上了廁所，然後自然的關門離開。”

　　“這是她見過的第四個人死了，從最初的恐懼到麻木，她用了整整三年。她已經忘了，孩童時，自己做過的那個夢。”

　　“那一天他沒有回家，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蕩，然後，她進了那家黑網吧，在這裡，他遇到了一個男孩。”

　　“有人說，在黑暗裡待久了，總會能遇到陽光，對於吳芳而言，這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就是那束陽光。”

　　“她，戀愛了。”

　　“是誰?”小女警忽然插話道，然後又似乎發現自己問的不是時候，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我說madam，我如此聲情並茂的演講，你還能問話?”我都無語了。

　　“要你管。”小女警清咳一聲道:“繼續。”

　　“哦”我聳了聳肩，看著吳芳沉寂下來的魂體，接著道:“有點痞，

有點壞，帶著這個年紀男生特有的陽光，符合了這個年紀少女對戀愛的所有想象。青春啊，是可以愛情至上的。”　　“小小的黑網吧，成了她心裡最美好的秘密，這一刻，吳芳萌生了逃離吳立軍魔掌的願望，她想和自己喜歡的男生一起，看清晨的大海，黃昏的古鎮，以及詩和遠方。於是，吳芳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殺了吳立軍。”

　　“只是可惜，她差了那麽一點運氣。因為在這裡，他遇到了那個男人，害了她的男人。”

　　“男人是吳立軍那個圈子的，見過吳芳的照片，於是，就在今天晚上，當吳芳悄悄溜出家門，準備來黑網吧約會的路上，男人下手了。”

　　“可是這一次，吳芳不一樣了。她掙扎，她哭喊，而這一切，都激怒了那個男人。”說到這，我看向吳立軍，盯著他的眼睛，在他驚恐的目光中說道:“就像現在一樣，她的手死死的掐著你的脖子，一點一點的，活生生的，掐死了她。”

　　“啊。”吳立軍像是瘋了一樣亂喊亂叫道:“走開，你走開，你是我生的，我想怎樣就怎樣，誰弄死的你你就去找誰，滾開。”

　　而一旁的王鳳霞也忽然不管自己被拷在椅子上，對著吳立軍就要撲過去，可根本動不了，到最後只剩絕望的哭喊聲:“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

　　所有人都手忙腳亂，場面一時有些失控。

　　小女警看著我，面露複雜道:“所以……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喂，你可以了啊。

　　等局面被控制住，所有人都抹了抹頭上的汗，再度看向我。

　　“?”我疑惑道:“說完了啊。”

　　“……”依舊看著我，包括小女警。

　　“真沒了啊。”我無奈道:“之後就是那個犯罪嫌疑人去網吧通宵，還得意洋洋的在論壇發帖子，然後就被我舉報了啊。”

　　“那個男孩是誰?”所有人都好奇問道。

　　“喂，你們可以了啊，人家也沒犯事，就談個戀愛，怎麽?要給抓起來?”我無語。

　　我想著那個在網吧看小電影的男孩，還是不說的好。

　　“屍檢報告顯示，死者，生前死後都有被性侵的痕跡，而且……”小女警面露複雜道:“她懷孕了。”

　　“……”

　　“參與此事的都有誰?”

　　“……”

　　“其他四名死者都有誰?”

　　“……”

　　“他們的作案地點在哪?”

　　“……”

　　“最最重要的問題，你，怎麽知道的。”

　　“……”

　　我覺得我陷入到了一個死循環，這個丫頭的認真勁和較真勁簡直了。

　　“吳芳告訴我的。”我說道。

　　“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為什麽?”

　　“剛剛報警之後，網吧門口，想讓我幫她報仇。”

　　“……”小女警深吸一口氣，看著我依舊不善還有點艱難道:“好，如你所說，你可以……與鬼溝通。但二十年前事你怎麽知道的?我不認為你所說的鬼，可以知道。”

　　“……”那還真不是，不過我是誰啊。

　　只要和我對視，我要想，一眼便可以看到一個人一生過往。

　　“我說，現在的重點應該不是我吧?”我抹了把臉道:“你們是不是應該處理一下這兩個人?”

　　“事實與否不能聽你一面之詞，後續我們會立案調查。”小女警依舊公事公辦道。

　　“嗯，行，那沒事我就先走了。”我擺了擺手，然後按住她不讓她起身道:“不用送。”

　　我走了兩步，又想到點東西，想了想回頭道:“你倒是有個好父親，好好乾，童謠，早點結婚。”

　　我看著童謠小女警先是驚訝，然後憤怒的小臉還挺有意思，總比板著一張臉好玩。

　　“你等著，別讓我抓到把柄。”

　　我沒回頭，擺擺手的同時鎖鏈一勾，把女鬼給帶走了。

　　出了門，童昌還在那等著，看到我帶出來的女鬼，面露惋惜。

　　“你閨女那脾氣。”我搖了搖頭道:“你想抱孫子，估計有的等。”

　　童昌笑了笑，看向警局門口，目光溫柔。

　　“先走再說，要不然，一會出來又給我抓緊去。怕了怕了。”

　　等來到一個無人的巷子，我看向吳芳，此時她身上的怨氣已經消散大半，只是仍然神智不清。

　　“鬼差，說白了，就是陰間的執法機關，部門挺多，就像你們警察廳一樣，有管戶籍的，有管刑事的，有管民生的，交警，特警，片警等等，這些統稱都叫鬼差。有在地府當差的，有在人間當差的，分屬不同部門，各司其職。”我看著吳芳，卻對著童昌說道:“總體來說，通俗意義上的鬼差，行陰陽兩界，勾魂，渡魂，引魂。”

　　“明白。”童昌點頭。

　　“人壽有窮，生命到了盡頭，如果不走，就需要你去勾魂了。一般的小鬼，沒什麽執念的，死後只要引導他入地府就可以了，沒什麽難度。”我指著吳芳道:“而這種，執念怨氣太深的，就需要我們去渡了，如何渡，就看他如何求，當然，要在可允許的范圍內。待到執念消散，再引入地府。當然也不能作惡，那麽可能就化為厲鬼，乃至惡鬼。這樣的，直接鎖上，然後要交給執法司的人。就像你們警察抓到了犯人要把他們關起來，然後交給法院判決一樣。”

　　“像我們這樣的，屬於陽間當差的，福利差，油水少，而且還累，你要不要考慮換一個?”

　　“……”

　　“行，有想法，雖然缺點不少，不過勝在自由。如今你死去沒多久，只能如此，要不然會引起社會動亂，不過等過個幾十年，百年，到時候你也可以像我這樣，沒事還可以上上網，打打遊戲這樣，別急。到時候你女兒下來了，如果願意，我也可以幫忙給謀個一官半職。她嗎，就這性格，可以去刑訊司。”

　　“……”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行吧。”我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對著他的眉心一點，他原本有些崩潰的魂體逐漸凝實，他的一生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我在心裡歎了口氣。一個黑色的鬼字印出現在他的眉心，輕輕一勾，勾出一抹魂息。

　　然後伸手打了個響指，手裡就多了一塊牌子，上面刻著一朵彼岸花，右手一轉，我手裡握著一根筆，將他的名字寫了上去，最後伸手一按，把他的那抹魂息按了進去。

　　“若，這個你拿好，跟你的警官證差不多，看見這花了嗎?一花是最低級別的，最高的是九朵，好好努力。它會根據你的業績，任務完成度，實力等各方面，每年都會有考核。”

　　“大人，您是幾花?”溫昌好奇道。

　　“我?我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