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絕跡的千米高空,一道撕裂性的黑色光炮跨越層雲,沒入一側山峰之內。
爆裂的山崩間,身披重甲的黑色騎士,撲打著猙獰龍翼快速飛出。
身後的碩大光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沿著山壁朝他所在的方位一掃而過。
隨著鋪天蓋地的轟隆巨響,整個山峰也在頃刻間被一分為二,化作一片看不見盡頭的陰影,墜落雲空。
《仙木奇緣》
【荒神技·黑煌閃】
巨劍橫空反掃,斬出一圈擴散的弧光,山翁硬生生將襲來的光柱從中間位置攔腰截斷,隨後毫不猶豫,重踏在與自己幾乎成90度夾角的山體上,借著反震的力道朝著頭頂的位置開始加速拉升。
吼!
悠長的獸吼聲遠遠飄蕩而來,整整九根似長槍又似龍蟒的黑白色尾巴,泛著黑紅色血光,從雲層中接連捅下。
【荒神技·九厄】
短暫的遲疑過後,山翁不閃不避,就準備硬抗這一招,直衝對方的本體而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某個清冽的女聲,卻從耳邊驟然響起。
“不要接這招。”
眼神微微一眯,山翁在就要持劍撞上那些巨大狐尾的瞬間,強行扭轉軀體,極其驚險地調轉過前衝的架勢,與其險險擦身而過。
九條巨大狐尾落在他的身後,無數淒厲的黑紅色血光從雪白的厚毛中大量放出,並在呼吸間寸寸爆炸開來。
血色雷霆過後,數個深淺不一的巨型大坑,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了山翁身後的崖壁上。
“你看,聽我的沒錯吧?”
沉默的扭過頭,山翁隱藏在厚實盔甲下的瞳孔中,滿是複雜之情。
某個只有他才能看清,穿著雪白軍服的長發禦姐,正漂浮在一側虛空,一邊把玩著冰藍色的發梢,一邊盈盈笑著。
“艾斯德斯……”
新修雷德帝國最強戰力,【冰嵐大將軍】艾斯德斯,一個世紀之前單人對抗山翁所在的革命軍陣營全員的,魔王般的存在。
那一戰,除去山翁本人,剩下三十二名帝具使,無一例外全數陣亡。
哪怕時至今日,山翁依舊沒有絲毫戰勝對方全盛姿態的信心。
那是全方面碾壓其他天災,幾乎快要跨越禁忌成為非人的真正意義上的怪物。
只可惜,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那也是為什麽她會在百年前的戰爭中死去的主要原因。
“怎麽了,親愛的?”
“……”
深吸了一口氣,山翁壓低身形躲過迎面再次射來的巨大狐尾,在龍翼拍打的反作用力下,落到了正後方的一塊外突的岩石上。
“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稱呼?”
“你忘了你是死在誰的手上嗎?!”
“塔茲米,我是心甘情願地被你殺死的。”過分溫柔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兩隻虛幻的纖細手臂,如同此前的紫發雙馬尾少女一般,輕輕環繞著山翁的脖頸。
將腦袋枕在山翁的肩膀上,艾斯德斯的臉上滿是心滿意足的笑意。
“而且,現在你的身邊,終於只剩下我了,不是嗎?”
“從身體到靈魂,你都隻屬於我,我也隻屬於你。”
“你……”哪怕時隔百年,對於這位曾一手葬送全部同伴的女魔王,山翁的心中依滿懷著各種糾結。
有恨意,有迷茫……以及一絲愧疚。
是的,百年前革命軍之所以能推翻帝國,自己之所以能擊殺艾斯德斯的唯一原因,正是……
她對自己那幾乎毫無保留,甚至於病態的愛。
當然在山翁看來,那份情感與其稱作愛,倒不如說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可怕佔有欲。
即便在戰爭的最後,自己親手將長劍送入對方的心臟,也完全沒辦法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恨意和悔意。
無論是殺光了自己的同伴這件事,還是被自己殺死這件事,她都壓根不在乎。
“塔茲米,但願在那個世界,你能伴我左右就好了。”
山翁至今還記得對方臨死前說的這句話。
再然後,自己莫名其妙地就真的再次和死後的她相遇了。
覺醒了極意【惡鬼纏身】的他,在自己都說不清的執念下,將戰場之上的靈魂全數封入體內。
在這其中,就包括艾斯德斯的那部分靈魂本源。
順帶一提,她也是山翁吸納的無數靈魂中,唯一一個主動找上門來,依附在自己身體中的存在。
假如說其他戰友、夥伴的靈魂本源,都是他在拒絕接受他們的死亡後,強行用覺醒的極意【惡鬼纏身】挽留的結果,那麽艾斯德斯就是那個打破牢籠,鳩佔鵲巢的惡客。
作為距離非人只剩臨門一腳的“怪物”,她主動放棄生命,或許為的就是這一刻。
與曾經的塔茲米,如今的山翁靈魂完全融為一體的機會。
哪怕山翁依舊拒絕她的愛意,卻也沒辦法擺脫她,因為只要他解開【惡鬼纏身】的能力,其他靈魂也會在同一時間消散。
他本來是這樣認為的。
但直到此刻,在能力完全解除,將親友們的靈魂力量化作喚醒沉睡帝具的鑰匙之後,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麽天真。
艾斯德斯的狀態,從百年前開始,就如同她始終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一般。
從身體到靈魂,兩人都早已無分彼此,是一個根本無法分割的完整個體。
而這一切,一個世紀過去了自己竟然完全一無所知。
也真是足夠諷刺的了。
“直到今天,我依舊不懂你在想些什麽,艾斯德斯。”
山翁頭也不回地念叨著,面具下滿是自嘲的表情。
假如說他強行挽留戰友靈魂的愛是一種詛咒,那麽艾斯德斯的愛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詛咒呢?
到頭來,他們倆乾的事情或許從來都沒有多少區別。
“乖,別去想那麽多啦。”
曾經滿手沾染血腥的【冰嵐大將軍】,此刻卻溫柔如水般,將自己虛幻的身體一點點沒入山翁的身體中。
那層虛幻的外表終究只是假象, 她從百年前開始就已經是山翁靈魂的一部分了。
甚至於,憑借著那一度跨越禁忌的強大本源,她其實完全可以反過來鎮壓山翁的意識,強行接過對肉體的控制權。
“我只是想談一場正常的戀愛而已。”
“雖然要求是有那麽一點點苛刻啦。”
聽著靈魂深處不斷湧現的笑聲,山翁無可奈何地長歎一聲,然後右手就不受控制地猛地抬起。
連綿的冰山從身前的山壁上驟然升起,在帶起滾滾寒煙的同時,將來襲的數根黑白色狐尾死死封禁其中。
面具下,山翁的表情一片森寒,雙眼中則不斷溢出冰藍色的虛幻寒光。
“這時候來打擾我們,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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