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反應極快。
當這十余柄飛劍朝顧旭直直刺來之際,她的周圍立刻幻化出數面寒冰盾牌。
伴隨著鏘鏘脆響,飛劍重重地撞在冰盾上,繼而無力地從空中跌落。
但是聖人們真正的殺招顯然還藏在後頭。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二人的周圍憑空出現了無數個繁複的符文,懸浮在空中,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隨著大齊國師輕輕揮了揮手。
這些符文便開始疾速旋轉起來,裹挾著周圍的光和熱,形成一個龐大而恐怖的漩渦。
顧旭和雪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真元開始不斷地流失,被這個漩渦吞噬,變成了滋養它不斷膨脹的肥料。
顧旭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施展破除萬法的“螢焰”。
星星點點的螢火光芒重又出現。
如撲火的飛蛾般,義無反顧地衝進了符文的漩渦之中。
漩渦旋轉的速度確實稍有減緩。
但是跟聖人強者如大海般浩瀚磅礴的真元比起來,螢火之光還是太過微弱,宛如杯水車薪,無法從根本上逆轉戰局。
而與此同時,覺明大師手中的禪杖忽然消失不見了。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便已越過雪女布下的重重防禦,出現在顧旭的背後。
古書中記載:“若故睡不止。佛言:聽用禪杖。”
在佛門中,禪杖最初的用途,並不是兵器,而是一種坐禪時用以警睡的工具。用“禪杖”觸擊禪者,不會感受痛楚,但能使其蘇醒精神,防止座中入睡。
但是,當禪杖上附著了一位聖人強者的真元力量後,就成了一件能夠輕松置人於死地的強大兵器。
“原來這才是大齊聖人們為我準備的真正殺招!”顧旭心想。
顧旭不怕龐大複雜的法術,就怕簡單粗暴的攻擊——像竺秋怡那樣掌握著“逐風”神通的刺客,就非常克制他。
經過井陘的那場戰鬥,昭寧公主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
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他強忍腦袋的劇痛,緊握星盤,傾盡真元,施展“乾坤”權柄。
一道道黑色空間裂縫再度浮現。
他試圖扭曲空間,改變禪杖飛行的方向,以躲過這致命的一擊。
但每一位聖人強者終究都對空間法則有著深入的理解。
那禪杖像一隻輕快靈活的燕子,拐了幾個彎,繞過了密密麻麻空間裂縫,準確無誤地砸在了顧旭的後腦上。
連續敲了好幾下。
震耳欲聾的顫音響徹他的腦海。
顧旭兩眼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朝著大地迅速墜落。
而在他的手腕上,一個墨玉製成的鐲子突然“卡擦”一聲裂成無數碎片。
這一幕落入了雪女的眼裡。
她不再跟操縱符篆的國師做糾纏。
她化作一道白色的閃電,出現在顧旭的身邊,一手攬著他的後背,一手摟住他的腿彎,以一個“公主抱”的姿態,穩穩地接住了他。
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顧旭那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像是秋風中的燭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她不知道顧旭手腕上那個墨玉鐲子叫什麽名字。
但她能察覺到,倘若沒有那個鐲子替他擋住了這致命一擊,恐怕他早已一命嗚呼。
雪女眯起眼睛。
她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自從變成鬼怪以來,她的情緒一直都像是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不論外界發生什麽事情,都如一個澹漠疏離的旁觀者,不會有絲毫的波動。
可現在,這座雪山發生了雪崩。
她的心臟明明早已停止跳動。
可現在,她卻感覺自己胸腔中波濤洶湧,熱血奔流。
人類的生命真是脆弱。
不到一個時辰前,公子坐在那隴州城的食肆裡,跟她玩笑打趣。
可他現在卻像具屍體似的一動不動。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故事書裡見到的一句話:“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見過光明。”
如果他沒有貿然闖入自己的生活中,把她從沉睡中喚醒,那麽她應該仍舊像尊冰凋一樣,無波無瀾地待在沂山之巔。
沒有期待,也沒有憂慮。
但他偏偏帶著她離開了雪山,讓她看到了世間的熱鬧繁華。
她那黑白二色的人生——不,鬼生,就此增添了幾分明豔的色彩。
曾經那習以為常的獨居山巔的生活,突然就變得枯燥乏味,令她厭膩。
“你不要死,”她望著懷裡的顧旭,望著他黑色面具下的慘白面色,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念叨著,“不要死,不要死……”
她的輕吟聲像是威力強大的咒語。
刹那間,方圓數裡之內,氣溫驟降, 滴水成冰。
周圍那些追殺的修士們,還未來得及反應,就統統變作一座座蒼白的冰凋。
繼而伴隨卡察聲響,分崩離析,化為漫天飛雪,不複存在。
而他們的魂魄,則在一股無形力量的牽引下,紛紛湧入她的體內,變成了她的食物。
或者說,燃料。
顧旭昏死之後,她不再壓抑自己的本能。
隨著她不斷吞噬四周修士們的靈魂,她的氣息迅速攀升。那頂遮掩她相貌的冪籬早已被力量的余波撕成碎屑,顯露成她不屬於人間的絕美容顏。
她那烏黑如墨的青絲,也在眨眼間變成了銀白。
如融化的星光,隨風飛舞,璀璨耀眼。
她終於真真正正成了那個主宰冰雪國度、執掌生殺大權的君王。
“快阻止她!”大齊國師大聲喊道。
但已經來不及了。
剛才,浮空飛舟上的兩名聖人強者莫名地走神了片刻。
待他們回過神後,附近的修行者們已死得乾乾淨淨,一個不剩。
這須臾間的恍忽,竟釀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
可他們很清楚,雪女並不擅長精神類的法術,更不可能在神魂層面上瞬間擊敗他們二人,讓他們犯下如此嚴重的失誤。
“難道她背後還藏著一個實力強大的幫手?”兩位聖人在腦海中不約而同地猜測道。
…………
與此同時。
隴州城的一座茶樓上,穿藍色長袍的白胡子老道輕笑一聲,將手中的簪子收進衣袖之中。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他對旁邊的說書先生說道,“接下來,就是我們的回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