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旭寫完信後,便把它交給身邊的衙役,準備通過驅魔司的渠道,將其寄送到沈丘的手中。
隨後,他離開情報部門,轉身朝驅魔司的庫房走去。
現在他名下有數千的功勳,足夠兌換一顆“破空珠”,能讓他撕破虛空、在第一時間趕到臨安城。
不過他剛一出門,上官槿便叫住了他。
“需要我送你過去嗎?”她微微一笑,細長鋒銳的“天鉞劍”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閃爍著淡青色寒芒,“可以幫你節約一些功勳。”
“多謝,”顧旭客氣道,“但還是不麻煩你了吧。今天耽誤了你這麽多時間,我挺不好意思的。”
上官槿似乎對他的態度有些不太滿意。
“都是同一個屋簷下的同僚,幹嘛說這麽生分的話,”她瞥了他一眼,蛾眉微蹙,佯作嗔怪道,“而且我覺得,你這次去臨安,肯定會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衣袖中取出一份文件,將其遞到顧旭的手中。
“這是驅魔司的調查文書,”她介紹道,“顧道友,你應該知道,驅魔司修士在做任務過程中,有時會需要進入到私人宅邸、宗派山門或是其他的官府衙門,而這些地方通常情況下是禁止外人入內的。
“但是,如果你手中持有這份文書,你就相當於代表著朝廷,以驅魔司的名義,去進行案件調查。任何人只要把你攔在門外,就是在跟朝廷作對。”
顧旭當然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
他此行去臨安賀氏的府邸中找人,如果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那麽大概率會被對方拒之門外。
上官槿的這份調查文書,顯然能夠給他一個官方的名義。
“你考慮得真周到。”顧旭真誠道謝。
“多謝誇獎。”上官槿模仿著他先前的口吻,嘴角微微上翹,說道。
這時候,顧旭還注意到,這份文件上不僅有驅魔司的官方印章,而且還有洛司首的親筆簽名。
“司首大人也關注到這件事情了?”他問。
“其實,這是我仿寫的簽名,”上官槿笑了笑,見顧旭神情微變,她又接著補充了一句,“準確來說,驅魔司裡所有調查文件上的簽名,都是我寫的。司首大人操心國事,日理萬機。這種小事情,就由我們為他代勞了。”
“沒人認得出來麽?”
“只要洛司首本人不提出異議,別人就算認出來,那又如何?”
顧旭點了點頭。
由於洛司首極少在公開場合下露面,發表自己的觀點,所以像上官槿這樣的親隨,就常常被視作洛司首的代言人。人們常常會通過她的一舉一動,來推測洛司首的想法。
“但我還是打算去庫房兌換一枚破空珠,”他說道,“臨安城與洛京之間有上千裡的距離。比起禦劍飛行,使用破空珠至少能節約數個時辰的時間對於解救一個慘遭折磨、不省人事的凡人來說,這點時間是至關重要的。
“上官道友,今天你已經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我十分感激。剩下的事情,還是我自己來完成吧。”
話音落罷,他便拿著上官槿給他的調查文書,步履匆匆地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上官槿站在原地,默默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片刻後,她輕笑著搖了搖頭,從衣兜裡取出幾枚透明瑩潤的珠子。
正是“破空珠”。
她猶豫了一會兒,考慮是否要捏碎一枚珠子,一同去臨安城沈丘的母親是個凡人,如果她身受重傷、生命瀕危,自己作為一個高明的醫師,應該能夠大概率挽救她的性命。
但想到顧旭總是在拒絕自己,
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把“破空珠”都收了回去。她告訴自己,這終究是顧旭跟他門客之間的私事,以他的本事,應該能夠輕松地把它處理妥當。
上官槿一貫自詡為一個利己主義者。
一直以來,她或許會給予別人一些幫助,但往往會權衡利弊,絕不會做不求回報的事情。
今天可以說是個意外。
“或許我該向他索取一些報酬。”她默默心想。
於是,她掏出“神機令牌”,心念一動,給顧旭發了一條訊息:
靈狐:顧道友,如果你在臨安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一定要發訊息告訴我,我會給你搬救兵的。
過了一會兒,她收到了顧旭的回復:
朱雀:謝謝,我會的。
“這人說話真是客套。”
她一邊評價著,一邊繼續發送訊息道:
靈狐:對了,如果你方便的話,回來時可以幫我帶一盒臨安點妝坊的胭脂嗎?我聽別人說,那家店的胭脂品質特別好,很受江南女子的歡迎。
這回顧旭回應得非常爽快:
朱雀:好。
他的回答非常簡潔。
上官槿能夠從中感受到一絲如釋重負的情緒。
“看來他也是個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的人啊!”她笑了笑,在心頭默默評價道。
時逢二月,臨安城中已經初露春色。
顧旭穿梭虛空,來到賀家的府邸門外,只見院子裡頭綠樹蔥蘢,就算隔著高高的牆壁,也能嗅到草木的清香氣息。
由於這些世家豪宅的大門隻向身份極貴的客人敞開,所以顧旭便來到相對低矮的側門旁邊,將上官槿給他的調查文書展示在門外護衛的面前。
“本官驅魔司主事顧旭,”他自我介紹道,“最近收到消息,聲稱貴府之中疑似存在鬼怪活動的跡象。為貴府人員安全起見,本官須得進入府中,進行調查,希望各位能夠積極配合。”
“鬼怪?”
聽到顧旭的話,賀家府邸的門衛無不面露異色。他們都是凡人,平日裡在賀府門外站崗,更多是用來充門面的。鬼怪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不過與此同時,他們也感到有些差異府中有鬼怪,可為什麽賀家的修行者們對此毫無察覺?
只是顧旭文書在手,既有驅魔司大印,又有洛司首簽名,他們不敢不信。
“我這就去稟告給家主。”一個護衛緊張地說道,隨後轉身向院內匆匆跑去。
片刻之後,一位身著頭髮灰白、身材微微發福的老者在幾個仆人的陪同下,來到了顧旭的面前。
此人正是賀家家主賀兆淞。
他身著緙絲大褂,披著貂鼠裘衣,足踏麂皮靴子,身上的種種配飾,更是散發著真元氣息的法寶,看上去雍容貴氣,毫不掩飾地彰顯著自家的財富。
“不愧是江南地區最近崛起的新貴。”顧旭在心頭默默評價道。
由於沈夫人賀茹,連同她周圍的人,都認為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完備,別人不可能知道那個叫凝秀的婢女被悄悄地帶到了賀府,也想不到顧旭會因為一個凡人婢女從洛京不遠千裡地趕來臨安城。
因此,在場眾人都沒有懷疑顧旭來訪的動機,都覺得他應該就是來做驅魔司任務的。
一番客氣的寒暄後,顧旭從衣兜裡掏出一枚銅幣,開始做佔卜。
他默念著“太上昊天”和“紫微大帝”的名諱,嘴上詢問著鬼怪的蹤跡,心裡詢問的,則是凝秀所在的位置。
可謂“心口不一”。
隨後,他輕輕拋起銅幣。
待它“當啷”一聲落在地面上時,“天行通寶”的“天”字指向了西北方向。
“鬼怪在那邊。”他伸手朝西北邊指了指。
賀兆淞眉毛揚起,面色微微有些詫異。
他年近古稀,以前曾見過別的修士以各式各樣的方式搜查鬼怪有布陣的,有借助法寶的,閉目念咒感知陰氣流向的
但是像顧旭這樣,僅憑拋一枚硬幣,就如此自信滿滿地斷定鬼怪的位置,他還是第一次見。
“難怪我經常聽別人說,這個叫顧旭的年輕人在洛京城那邊風頭十足,很多知名天驕都不是他的對手,”賀兆淞暗暗心想,“他果然有幾分真本事。”
接下來,顧旭便在賀兆淞的引領下,穿過大大小小的院落和蜿蜒曲折的走廊,朝著賀家府邸的西北邊一路走去。
途中,他偶爾會停下來,或是用遠超同境界修士的神識力量感知周圍的氣息,或是再次拋起陳舊的銅幣確認方向。
很快,他便來到了賀家府邸最北邊的一間院子。
這間院子面積窄小,空無一人,只有幾株枝葉稀疏的樹木在風中沙沙作響,看上去格外冷清。
顧旭率先走了進去。
賀兆淞站在後邊,望著他的背影,皺了皺眉,總覺得顧旭可能發現了什麽。
但他想了想,覺得像顧旭這樣的洛京天驕,怎可能會在意一個小小的凡人婢女就像是一個人走在路上,怎可能會在意腳邊的螻蟻。
於是賀兆淞再次把疑惑驅除出腦海,不再考慮這個問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顧旭忽然指向院中一口枯井,口中說道:“我覺得那口井可能有點問題。”
此井是一口枯井。
它位於一株枯樹旁邊,井口被木板所覆蓋。
聽到這話,賀兆淞心頭一緊,同時不假思索開口道:“顧大人,你確定是那裡?萬一那鬼怪有蒙騙感知的手段?”
顧旭輕笑一聲,回應道:“親眼看看,不就能知道了麽?”
他一邊說著,一邊心念一動,施展真元,憑空移開了蓋在井口的木板他注意到,木板上有幾個小孔,似乎是用來通風的。
然後他走到井邊,低頭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人影。
由於井下光線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但是憑借神識感知能力,他能感覺到那人的生命氣息極為虛弱。
“裡頭果然有異狀。”他用玩味的口吻說道。
未等賀兆淞及其仆人反應過來,顧旭便施展“流星走月”身法,宛若鬼魅一般,縱身躍入枯井之中。
而在他的手心,則竄起一道明亮的火光,令暗無天日的井底變得一片通明。
隨即他看到一個衣著襤褸的年邁婦女,躺在一堆乾枯的茅草上,昏迷不醒。她的身上傷痕累累,盡是淤青與血跡。而在她的身邊,則擺放著一桶平日裡用來喂豬的酒糟。
這無疑是一副觸目驚心的畫面。谷
顧旭不禁眯起眼睛。
他不敢想象,那位沈夫人究竟是有多麽冷酷的心腸,才會把一個凡人女子囚禁枯井,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而賀家人也縱容她做出這樣的事情,甚至助紂為虐。
“或許在這群既有權力又有修為的人眼中,像凝秀這樣的凡人仆役,就是牲畜一般的存在吧。”顧旭默默想道。
在這個世界上,修士權貴對凡人來說,無疑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雖然大齊律法對其做出了限制,但是依舊不可能從根本上杜絕殘暴行為。
他輕輕歎了口氣,心念一動,從“閑雲居”取出幾張符篆,為凝秀療愈傷勢。
對於醫術,顧旭只有泛泛的了解,但是並不精通。
他的這些符篆,只有簡單的止血和恢復精力的效用,但並不能徹底地幫助凝秀治愈她的傷勢。
與此同時,他還不忘對著井口之外喊了一句:“賀兆淞,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自家院落裡私藏朝廷的犯人!你們可知,你們這是公然在藐視大齊朝廷的威嚴!”
凝秀的偷盜罪,本身就是杜撰出來的。
不過現在,顧旭卻拿著這件事情指責賀兆淞,無疑極具諷刺意味。
賀兆淞沉默幾秒,皺著眉頭回應道:“顧大人,你不是來這裡搜查鬼怪蹤跡的麽?這件事情應該不歸你們驅魔司管吧?”
顧旭笑了笑,信口瞎編道:“這個婦人跟我正在調查的一個案件有關系。我本打算向官府衙門索要她,沒想到她竟然被你們擄走,囚禁在了這井底下。”
賀兆淞淡淡道:“我該如何相信你說的話?”
顧旭再次拿起上官槿給他的調查文書,在賀兆淞的眼前晃了晃,說道:“驅魔司讓我全權負責調查此案。我沒有義務跟你這樣的無關人員做解釋。”
賀兆淞歎了口氣,一時不再開口。
他知道,自己縱容女兒做的事情,已經無法再繼續隱瞞下去了。
這時候,顧旭身邊的凝秀忽然蘇醒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一眼看見了明晃晃的井口,以及身邊一個英俊得過分的少年。
“你是”她用虛弱的嗓音問道。
“我叫顧旭,是沈丘的朋友。”顧旭微笑著,輕聲說道。
聽到“沈丘”兒子,凝秀身上仿佛突然有了力氣。她不顧傷口疼痛,猛然起身,在茅草堆上坐直身子,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顧旭說道:“沈丘在哪裡?他還好吧?”
“他很安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們應該很快能見面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從“閑雲居”中取出一件備用的袍子,遞給凝秀,“天氣很冷。這是我的衣服,可能大了一些,你將就用一下。”
凝秀看著這件憑空出現在顧旭手中的袍子,愣了一下,面色有些惶恐不安:“你你也是修行者老爺?”
“我跟沈丘一樣是修行者,”顧旭和藹笑道,“只是我學藝不精,目前修為還比他低一個境界。”
顧旭這番話顯然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也讓凝秀變得不那麽緊張。
隨後,顧旭又取出一張“風行符”,將其遞到凝秀的手中。
“你把這張紙貼在身上,”他說,“我帶你一起離開這口井,去找沈丘。”
“可可是他們會同意麽?”凝秀指了指井口。她說的“他們”,顯然是指把她囚禁在枯井、給她造成深深心理陰影的沈夫人和賀家人。
“不需要他們同意。”顧旭輕笑一聲,眼神中自信畢露。
凝秀不再說話。
她按照顧旭的吩咐,披上袍子,把“風行符”貼在身上。
然後顧旭用一隻胳膊攙著她,施展身法,兩人便輕盈如燕地飛到空中,飛出井口,然後穩穩地落在外頭的地面上。
此時賀兆淞的臉色非常陰沉,顯然心情極度不悅。
但這件事情畢竟是賀家理虧,而且顧旭背後有驅魔司撐腰,他也無法做出什麽,只能默默注視著顧旭扶著凝秀,朝著賀家的大門一步步走去。
不知過去了多久,賀兆淞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洛京城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竟然願意親自攙扶一個髒兮兮的卑賤婢女。這真是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一位仆人猶豫片刻,恭敬道:“老爺,據我所知,這位顧大人出身平民,父母既無修為,也無官位。”
“難怪。”賀兆淞笑了笑。
此時他的心情很複雜,他知道經歷了今天這件事情後,賀家和這位大齊天驕便算是站在了對立面,今後幾乎不可能有拉攏的機會。
“你去給我那女兒傳個口信,”他對身邊的仆人吩咐道,“我有事情要跟她談談。”
在賀家大宅門外,顧旭見到了沈丘。
在收到顧旭通過驅魔司渠道寄來的信件後,沈丘立即駕馭本命物,從金陵趕來臨安城。
母親的安危令他無比擔憂。
他很想進入賀家大宅,去尋找母親所在之處。
但賀家的護衛卻把他攔在了門外,不論他說什麽,都不允許他進去。
正當沈丘從衣兜裡掏出幾張符篆,準備依靠武力強行闖入賀家大宅的時候,顧旭和凝秀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娘!”他看著母親那蹣跚的步伐,那沾著血跡的面孔,還有那件明顯不合身的青色袍子,忍不住大聲喊道。
滾燙的淚水,瞬間充盈了他的眼眶。
待顧旭和凝秀跨過門檻,走出大門,他立即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母親的面前。
“娘,是孩兒不孝,沒有照顧好您”他的聲音裡摻著哭腔。憋在胸腔裡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釋放了出來。
沈丘認為,母親顯然是因為自己,才受到了這樣的折磨。
所以他倍感自責。
腦袋連連磕在地上,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阿壯,娘還好,娘很好,你莫要這樣”凝秀看著自己的兒子,有些恍惚,又有些心疼。
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僅過去了幾個月。可此時此刻,他們卻有一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
至於“阿壯”,則是凝秀給兒子起的乳名。
或許是因為凝秀懷孕期間常常受到打罵責罰,沈丘出生後一直體弱多病。她希望兒子能夠變得強壯起來,不要過早夭折。
沈丘沒有夭折,但也沒有變得強壯。
只是在世人的冷漠對待中,漸漸長出了一顆堅強的心臟。
“這一回,多虧了你這位朋友,這位顧公子,”這時,凝秀指了指身邊的顧旭,“是他把你娘從那口枯井中救出來的。你要把他的恩,牢牢記在你的心裡頭,今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他。”
聽到這話,沈丘心頭又湧起一陣愧疚,只因為自己見到母親太過激動,竟然一時沒有理會旁白的恩人。
他知道,今天顧旭不僅告訴了他母親的消息,而且還不遠千裡親自從洛京趕到臨安城,把他母親從賀家府邸救出來。
在這世間,恐怕極少有別的東家,能幫助自己的門客幫到這種程度。
倘若沒有顧旭的話,恐怕沈丘還會以為母親跟著徭役隊伍,被送到了北方邊疆,然後焦慮之下,便向無頭蒼蠅一樣,全國到處尋找等到那時候,母親估計已經被在賀家枯井中折磨得不成人形。
於是他再次拜倒在地,發自內心地說道:“顧大人今日恩情,沈丘永生難忘,今後願唯顧大人馬首是瞻。顧大人若有吩咐,沈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如果說在此之前,沈丘之所以選擇投奔到顧旭的府上,是因為懷著投機的心態,覺得顧旭天賦出眾,又深受聖人賞識,盡早抱住大腿,日後在大樹底下才好乘涼。
那麽現在,他便算是對顧旭心悅誠服,敬重他的品性,覺得他是一個真真正正值得自己效力的人。
“沈兄不必如此,”顧旭立即伸手將他扶起,“你我不僅是賓主,更是朋友。作為朋友,就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之前在壽昌坊做的事情,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感謝你呢。”
“那不一樣,”沈丘固執道,“壽昌坊那些事情,是我的本分,是拿錢辦事。但您今天的所做所為,卻是出於情分。只是現在我離開家族,除了一身本領外,一無所有,實在拿不出什麽東西來報答您的恩情”
“在我來臨安時,可沒想過找你要什麽回報。”
“所以這正是我欣賞您的地方。”
顧旭乾咳一聲,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然後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凝秀,覺得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幫她治好傷勢。
“沈兄,你知道臨安城裡有好的醫師嗎?”他問道。
顧旭來得匆忙,又想節省功勳,所以隻兌換了一顆破空珠,在來的路上就把它用掉了。
而以凝秀現在的身體狀況,以禦劍飛行的方式把她送往京城,顯然是件不現實的事情。
所以他們只能就地尋找醫師,替她療傷。
“在我印象中,西陵湖邊上好像有個姓秦的醫生,開了一家比較有名的醫館”沈丘撓了撓腦袋,不太確定地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顧旭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聽說你們在尋找醫師?”
顧旭循著聲音轉頭望去,發現上官槿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旁邊的樹蔭下, 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上官道友,你怎麽也來了?”
“你不歡迎我來麽?那我就回去了。”
“當然不是,”顧旭頓了頓,解釋道,“你在神機令牌裡發訊息,讓我替你帶一盒點妝坊的胭脂,我以為你就不會親自來臨安了。”
“我怕你分不清胭脂的種類,到時候買錯了,”上官槿掩面輕笑,“石榴嬌、大紅春、小紅春、萬金紅、天宮巧、洛兒暈你能認得出幾個?”
“一個都認不出來。”顧旭坦誠道。
上輩子在地球,他就是一個根本分不清口紅色號的直男這輩子他雖然博覽群書,卻依舊對女子的化妝品一無所知。
看到他這誠實的模樣,上官槿頗覺有趣。
與此同時,上官槿注意到,顧旭正和沈丘一起攙扶著一位顫顫巍巍的年邁婦人盡管她臉上傷痕累累,身上也有塵土和血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常年在路邊要飯的乞丐但是顧旭卻毫不嫌惡,反而主動讓這婦人倚靠著自己,並且神情凝重地關注著她的身體狀況。
“我們先回洛京吧!”上官槿從衣袖中掏出幾枚“破空珠”,開口說道,“作為驅魔司總部裡最優秀的醫師,這件事情,我就當仁不讓了。”
“你不是來買胭脂的麽?”顧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不買了,”她說道,“我的屋子裡還有不少,現在買回去堆著也是浪費,不如六月時再來買,順便還能去西陵湖邊看荷花。”
顧旭輕輕搖了搖頭,隻覺得女人的心思真是撲朔迷離,令人捉摸不透。
ps:七千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