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易子而食,地窟藏子,還是‘養陰人’的法子,都是為了活著。
萬窟國的凡人們從一出生,便被灌輸了一種‘傳宗接代’的想法,並將此當成了人生的終極宿命。死亡,對於這個國度的人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民間一直流傳著一種類似天主教的說法,人死之後,魂魄會回到冥界享受極樂,但前提是有後人在陽間供奉自己,只有那樣才不會成為孤魂野鬼。
這種說法雖是口口相傳,但流傳甚廣,也成為了當地人們堅持活下去的動力之一。
萬窟國的普通人就像是在群狼環伺的孤島上求生,頭頂上不時會有魔修飛掠而過,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凡人之中也有聰明人,他們想出了挖地窟的方法,將地窟的頂上塗抹上惡臭難聞的屍水,以屍氣掩蓋生氣,來躲避厲鬼魔頭的搜抓。也正因如此,萬窟國大地之下有著數不清的地窟,裡面連通著錯綜複雜如同迷宮一樣的甬道,魔修一來,那些凡人就躲藏進去,順著甬道瘋狂逃竄,而那些來不及躲入地窟的,下場往往十分淒慘,極有可能會被魔修抓去練功。
出來劫掠的魔修雖然大都是煉氣、築基期的魔修,但作為高高在上的修仙者,還是要面子的,對於那些地坑裡逃竄的老鼠,保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他們並不是沒辦法揪出躲藏在地窟裡的凡人,只是嫌太麻煩,不想鑽到地窟裡去抓老鼠,那樣弄得自己也像隻老鼠一樣,平白丟了身份。
正因如此,這個國度的凡人一代代頑強的生存了下來,‘萬窟國’的名號也逐漸取代了原來的國名。
雖然地窟可以躲避凶殘的魔修,但在地下也有極度危險的存在。經常有一些地下妖獸經常會從某個角落竄出來,將地窟裡躲藏的人類無情的吞吃掉,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人類聚居地的地窟都會被妖獸光顧一次,到那時,他們會拚命的往地面上跑。
生活之疾苦,遠不是其他國度的凡人能夠想象到的。
蘇破滿不忍再看下去,他感覺自己的胸腔裡似乎壓抑著一團怒火,雖之前也猜想過魔修的殘忍程度,但見識到了眼前的一幕,還是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劊子手冷血無情,受戮者慘絕人寰!
萬窟國每一名修士的手上都沾染著血液,‘好人’在這種環境中,根本就無法生存下去,要麽被殺,要麽被同化。
整片大地都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屍臭味,入目皆是一片蒼夷,蘇破滿眸中布滿了冰霜,他往遠處瞭望了一眼,瞬間消失在了原地,朝著一處‘聖門’所在急速飛去。
萬窟國之中的修仙門派,都被稱之為‘聖門’或是‘聖宗’,與南越國的‘仙門’的風格有著明顯的不同。
赤野千裡的平原之上,矗立著一座雄偉的白骨京觀,京觀之後是一座座由黑石砌成的建築。
這些建築大都呈高塔狀,一座連著一座,塔尖上面鑲嵌著不同的物件。
有的是人類的頭骨,有的是一件破爛衣裳或破鞋,還有的是牛妖的頭骨……
六座圓座小塔圍攏著中間的一座方形巨塔,小塔直徑約有十來丈,而中間的大塔至少也有五十多丈的長寬,塔身逐級變小,總共十二層塔樓,塔尖已經沒入了雲端之中。
七塔聖宗在萬窟國裡屬於三等宗門,比烈陽宗還要高出一個等級,其門內有兩位元嬰期的老祖坐鎮,屬於‘屍陰宗’的下宗之一。修行功法為‘血塔魔訣’,煉氣期弟子要在丹田內煉成血塔之基,光是入門就需要用數百人的心頭熱血澆灌法器,用以激發丹田中的血塔幻影。
等丹田中的塔基築成之時,其修為便會自動突破至築基期。築基期血塔最高三層,金丹期六層,元嬰期九層……這些血塔都是由血肉生魂熔鑄而成,可以喚出來當做法寶禦敵,不僅威能奇大無比,而且能夠汙人法器。
由於功法的緣故,這個宗門的修士全都墜入了魔道,嗜殺成性,變態而又狠毒,手上沾染著累累血債。
蘇破滿懸立在高空之中,下眼瞼有微光閃爍,他掃視著塔內的一切,感覺如同在觀看十八層地獄一樣。
每個隱蔽的房間之中都充滿了血腥與罪惡,一具具面容扭曲的屍體默默訴說著生前所遭遇的折磨。
“真是群渣滓,他們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整個國度的風氣都是如此,必須厘清一切,才能解救這個國家的凡人!”
他眸光冰冷,一絲絲殺氣從雙目中顯現出來,一點點紅色火光逐漸形成,雙眼以及太陽穴部分都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一樣。
擒賊先擒王!
嗤!
蘇破滿將首要斬殺的目標定在了最中央的那座巨塔之上,目中射出的兩道火紅的激光射線在一瞬間切割了數十下,形成了一張巨網將塔內的修士全部籠罩。
灰蒙蒙的天幕之下,護山大陣根本無力阻擋這種層次的攻擊,巨塔的表面突然有幾十道縱橫交錯的光線閃過。
兩位元嬰期,十三名金丹期,連一聲慘呼都未能發出,便被斬碎了身體,兩隻元嬰小臉驚恐交加,尖叫一聲便要遁逃出去。
“想逃?沒門!”
蘇破滿冷哼一聲,單手成爪隔空一抓,生物力場瞬間化作大手抓回了那兩隻元嬰,然後再一張口,便將元嬰吞到了肚腹之中。
“嗝兒~~~”
靈台之中,吞魂打了個嗝兒,神魂又有了些許增長。
剩余的那些元嬰之氣則被紫源輪盤吸收,轉化成了一千多萬能量點。
此時正巧有一名身穿藍袍的築基期魔修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幕,眼睜睜看著聖塔分崩離析,各個師叔師伯紛紛隕落,老祖的元嬰也被那人生吞了下去,他呆若木雞的立在原地,似乎被那凶殘的場景嚇傻了。
“惡魔,他是惡魔!”藍袍修士聲嘶力竭的吼叫著,面如土色,眼神深處滿是驚恐,他慌亂之中甚至忘記了禦器飛行,邁動著雙腿快步往宗外逃去。還未出幾步,一道紅光閃過,藍袍魔修的上半身刹那間脫離了軀體,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隱約看到了一個踉蹌跌倒的下半身。
“那雙腿,好眼熟啊……”
緊接著,他的意識陷入了無盡黑暗之中。
轟隆隆!
巨塔原地解體,散落在煙塵之中。
緊接著,紅色光柱再次橫掃四方。
對於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蘇破滿就不用顧忌那麽多了,只需要保留下那些儲物袋就可以了。
在精準的控制下,激光交錯間,六座小塔很快便被切割成了一片廢墟,其中的魔修全部殞命。
蘇破滿來到巨塔之前,生物力場化作一條條觸手探入了廢墟,很快便從中挖出來了十三顆圓坨坨的金丹和幾十枚儲物戒指。
金丹被轉化成了能量點,儲物戒指則被他收入了‘靈魂空間’之中。
那六座小塔所在的廢墟中共挖出了三千九百多隻儲物袋,血水從廢墟中蔓延出來,在‘超級視力’的掃視之下,隱藏在石塔底下的庫房也被發現了,破開陣法之後,裡面存放著海量的修煉資源。
作為一個比烈陽宗還高一等的宗門,雖然門人弟子不多,但整體實力和資源富足程度遠不是烈陽宗可以比擬的,各類礦石,靈藥,丹藥都被分門別類的存放在庫房架子上的儲物袋裡。
搶到了這麽多資源,蘇破滿並未感到太過開心,反而想起了那些慘死的無辜生靈,心情有些莫名的沉重。
大量蘊含靈力的血水匯聚在了一起,沿著低矮的地勢流動起來,很快便形成了小溪,各類雜物在其中浮浮沉沉。
若蘇破滿此前抽取的是二代盤古族僵屍的血脈,他現在肯定會眼饞這些靈血,但作為初代盤古族人,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產生嗜血的欲望,因此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吸引力。
蘇破滿念了個短咒,身前頓時浮現出一顆車輪大小的巨型火球,太陽真火夾雜其中,令其不會被陰氣和血水撲滅。
火球砸在石塔廢墟之中,火星四射,很快點燃了其中的一些易燃物品,轉眼間火勢越來越大,連那些快要匯聚成溪流的血液都無法阻擋火勢的蔓延。
各類物品被引燃之後,散發出了各色煙霧,還有劈裡啪啦的爆裂聲響起。
蘇破滿懸立於半空靜靜的觀看著這片火海,屍氣、煞氣、鬼氣、陰氣與火海接觸之後不斷爆鳴,就像是接觸到水霧一樣,火焰的勢頭被壓得明滅不定。他口中再次念咒,又投放出了一顆巨型火球,火焰的勢頭頓時蹭蹭蹭的上漲了數丈高,壓倒了過去。
這場大火持續了足足一天一夜,天空中灰蒙蒙的雲霧都在火光中散開了,此地積存的陰邪氣息被焚了個乾淨。
翌日,太陽光第一次照射在這片土地上。
方圓百裡,一片焦土,現在還有些區域冒著嫋嫋白煙。
這段時間蘇破滿也沒閑著,他將那些儲物裝備中的物品一一清點了出來,其中包括——
下品靈石總計九千五百萬塊!
中品靈石總計四百九十六萬塊!
上品靈石總計三十三萬塊!
煉氣期丹藥,共七十五萬顆!
築基期丹藥,共一萬兩千顆!
金丹期丹藥,共四百六十二顆!
元嬰期丹藥,共一十八顆!
各類法器,共八千一百六十件!
各類靈器,共三百四十二件!
金丹期法寶,十八件!
元嬰期法寶,六件!
另外還有靈衣、靈米、玄鐵礦石、秘銀礦石、黃龍木、海沉木、紫葉花、流須草……
類似還有人血、生魂幡、陰童屍等陰邪之物,這些都被他全部銷毀了。
留下了部分靈石後,蘇破滿將蘊含能量點的物品全部轉化了成了能量點,共計四百九十八億能量點。
看著數字後面那一連串的零,蘇破滿的心情恢復了不少。
“這僅僅是個開始!”
蘇破滿抬起頭望向了遠方,在這一刻,他的眸光中充滿了神采。
距離此地不遠的一處人族聚居地中,一名老者佝僂著身子看向了‘七塔聖宗’方向,他的頭髮已經全部脫落,口中囁嚅著,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回到了地窟之中。
能活到他這個年紀的人,很少,而宗岩是憑借自己的智慧和敏銳的直覺,一次次的躲避危機,並且幫助村子裡的大部分人活了下來。
就像動物世界裡的鼴鼠群一樣,凡人在外勞作,便需要一個機警的瞭望者,時刻關注著四周的情況,防范著魔頭來襲。
“宗叔,那邊有情況?”一個乾瘦的大腦袋中年男人略帶緊張的問道,他表情有些僵硬,目光也顯得極為呆板。
這個地窟裡藏著不少孩童,他們都瞪著大眼睛看向這邊,一旦情況不好,就會四散而逃。
宗岩搖了搖頭,目中露出了深深的憂思,“昨夜……大火燒了一夜,那是聖宗的方向,不知道魔頭們在搞什麽,希望不是‘大狩獵’的前兆!”
“大狩獵……”中年男人除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恐懼之外,再無其他表情,乾巴巴的問道:“那……今天還出去幹活麽?”
宗岩回頭看了看那群孩童,語氣堅決的道:“去!我會去幫你們看著,再餓下去娃子們就算長大了也是一肚子死卵包……”
“那……那好吧,大家夥今天出工,宗叔給我們放風!”
有氣無力的招呼了一聲,乾瘦中年人拖著一把農用器具,走出了地窟。
與他一同的,還有另外幾個表情麻木的‘大人’,他們拖拉成了一個長長的隊伍,走出地窟後,朝著聚居地外開墾出的田地走去。
宗岩跟在最後面,他一手持拐,一手提鑼,不時周轉脖子,向四周的高空或荒野盡頭望去。
蒼老的眼睛已經顯得有些渾濁,就在此時,他突然看到一道白光在高空中閃過,他毫不猶豫,敲響了手中的銅鑼。
鐺鐺鐺……
鑼音宛如催命符一般,那些‘大人’驚慌失措的往臨近的地窟口鑽,連手中的農具都丟棄在半路上了。
宗岩雖然已經年邁,但動作絲毫不見遲滯,貓著腰三步作兩步便跳進了一處洞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