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課前，主管學生日常紀律的副校長在廣播裡公布了合唱比賽的成績。學生們在欣賞完了他的一套排比句後，聽到他又接著說:“今天是我校安全管理組組長劉建國同志工作的最後一天，明天他就要退休。他已經為學校工作了二十余年，他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默默地盡著本職工作，兢兢業業，從未出現過差錯，希望大家把掌聲送給他，感謝他為學校……”這一條廣播明顯比前一條更有吸引力，不少學生聽了以後議論紛紛。程向東知道一些西方國家會為地鐵駕駛員或是售票員舉行這種送別儀式，在對學校這種舉動驚訝的同時也使勁的鼓著掌，覺得這個地方似乎有了一絲人情味兒。

　　程向東和胡中舟在離中考還有一星期時到過二十五中一次，他們想進去參觀一下，提前“考察”一下自己未來的高中。當時學校裡面的高三學生都在複習，準備高考。學校前門緊閉著，他們兩個隻好繞到後門。後門雖然開著，但那裡有一個頭髮花白的穿製服的保安在一把遮陽傘下坐著，程向東走過去問:“大爺，我們能進去吧?”

　　大爺一聽就道:“你們倆不是二十五中的學生吧?”

　　“嗯，不是。”

　　“那不行，裡面有學生在學習呢！”

　　胡中舟道:“我們也是學生，就是想進去看看，我們倆今年初三，中考準備考二十五中的。”

　　大爺聽後點了點頭，算是對他們兩個報的志願的肯定，但依舊堅持不放行，說:“那也不行啊，學校規定不讓外人亂進，再說裡面有什麽好看的?高考完不就中考了嗎，到時候想看什麽不能看，三年時間還不夠?”他緊接著說出了一句讓程向東和胡中舟十分無可奈何的話:“怎麽，還怕考不進來?”

　　胡中舟道:“好吧，大爺，我們不進去了。”

　　程向東:“你——您就放心吧，我們肯定能考進來，到時候我們來看您。”

　　大爺笑道:“估計你們來了我也好退休了，行，來吧。”

　　胡中舟掏出早就沒電了的手機對著後門一頓亂拍，程向東見了問:“還能用啊?”

　　胡中舟低聲說:“不能，主要是起威懾作用。”

　　臨走之前他們特意問了大爺叫什麽，只是經過中考和漫長暑假，開學以後兩個人都把這件事情給忘了，聽到副校長的廣播，程向東才又想了起來，他不知道大爺還記不記得他和胡中舟，隻覺有些遺憾，想起一句歌詞:這人生苦短累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是他沒有心情唱出來。

　　下午，陽光明媚，程向東的心情因此變得好起來，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已經學會了“健忘”掉跟自己和葉嬅不相乾的事。課外活動時，“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培訓小組”進行了選拔考試。考試報名時幾天前截止的，程向東因為看到宣傳海報介紹說這個小組的學生如果能參加全國比賽並獲獎，就有可能被保送一些名牌大學，而且他在學校門口的榮譽欄上見到過獲獎被保送各個大學的學生照片，所以即使他對信息學奧賽的知識一無所知，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報了名。

　　因為很多學生都跟程向東想的一樣，所以報名的學生數量遠超過預期，老師們隻好決定通過考試選拔。考場設在一個會議室裡，程向東記得王磊看過跟這個有關的課外書，就坐在了王磊身邊。發下試卷後，程向東發現:上面的詞他基本一個也沒聽說過，似乎跟電腦一點也不沾邊，但在他一旁的王磊卻似乎答得很輕松。

程向東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想自己入選以後一定認真學。一個小時後，兩人信心滿滿的交了卷。　　僅一天過後，教學樓前的宣傳欄裡就張貼出了通過選拔的學生名單。程向東找了幾遍也沒有看到他和王磊的名字，吃驚的想:二十五中學生裡難道真的有這麽多高手?更讓他吃驚的是他在名單中看到了基本交了白卷的的聶至越和官誠凱的名字。又看過幾個名字後，他恍然大悟:這是按期中考試的成績選的，不禁在心中對老師問候了一番，王磊也看完了名單，卻似乎對這個結果不以為然。程向東聽王磊說過，他的父母對他學計算機並不支持，但他因為自己喜歡，有自己的目標和想法，所以也並不在乎別人怎麽看。程向東時常對王磊感歎說:“有目標的人是幸福的。”因為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目標。再好的狙擊手找不到目標也只能亂打，射中目標的概率無比渺茫。程向東相信自己智商很高，卻想不出自己在哪一方面更有天賦，又無法做到全面發展，內心頗感無奈。

　　回歸平常生活的軌道後，程向東依舊艱難的自學著幾門課，而有幾科他則幾乎一點沒有學過，因為那幾個老師對他依舊不管不問。程向東倒是很喜歡這樣，雖然他覺得自己欠管，且管的越嚴學的越好。程向東相信自己能力無限，只是能量有限，所以兼顧不了那麽多科。他在上課時學一會兒，想一會兒，或是“拓寬自己的知識面，增加自己的閱讀量”，程父程母給他的壓力畢竟是無形的，這種壓力就像是地球引力，一旦失去了，就不知道會飄到哪裡去，而大多時候卻又感覺不到。程向東偶爾想起程父程母會有罪惡感，但大多時間是想不起來的。

　　程向東知道有很多時間都被自己給浪費了，甚至在浪費的過程中他就這樣覺得，比如上課看雜志的時間本可以用來學習。程向東也反思過，只是沒有改過。他因此覺得自己自製力很差，但覺得這是心裡暗示造成的，便告訴自己:“你很有自製力！”心裡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這只是暗示，再怎麽想你也不會有自製力。”程向東發現，最後起決定作用的總是消極的那一個聲音。程向東覺得高中的生活越發像口香糖一樣，越嚼越沒味兒，但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放棄。參加高考就像是經歷一場死亡，有的人“死得其所”，有的人“死無葬身之地”，而高考對程向東而言，只是結束後可以繼續追隨一個人，到一個地方。他需要為了這個堅持下去，也是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先走一步看一步。每天叫醒程向東的不是鬧鍾，更不是什麽夢想，而是周圍宿舍、樓上樓下學生起床的聲音。

　　程向東總是期待在一個特殊的時間節點重新開始發奮學習，開始改變自己，這個節點有時是一個周的開始，有時是一次假期的結束。“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句話仿佛在他的心裡生了根，所以只要在這個節點開始後碰到一丁點麻煩，程向東就會停下，去等待下一次“開始”，也順便給自己一個放縱幾天的理由，只是下次又是如此。而每當他想要改變的時候，心中都會產生去找葉嬅表白的念頭，似乎只要葉嬅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他就可以放下一切雜念，開始為了兩人以後的幸福生活好好學習，發憤圖強，只是這個想法持續不了多久便會“消散”。令他痛苦的是他似乎總能把自己的缺點看的清清楚楚，卻很難改掉。這樣的生活似乎也算很順暢，沒有什麽阻力，無聊的快樂佔了程向東生活的大多數時間，只是他在笑完後會更覺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