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考場是按期中考試的成績安排的，程向東知道他的考場不會離葉嬅的很近，也不可能在考完一科後在考場外遇到葉嬅了，想想有些難過，他喝光最後一口咖啡，拿起外套，奔赴他的戰場，《老男孩》的旋律開始在他的腦海中飄蕩。在二樓的一個走廊，程向東碰到了葉嬅，葉嬅也拿著外套，另一隻手裡拿著紙筆，她有些憂傷的——這只是程向東的感覺——看了程向東一眼，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程向東不能從眼神中知道葉嬅是否也喜歡他，他能肯定的是:他很喜歡葉嬅。

　　考場外不知道哪片工地在施工，伴隨著機器聲，考試顯得繁忙而又緊張。程向東第一次在成績這麽差的考場考試，見到了許多以前見不到的景象。他進去剛坐下，後面的一個男生就拍了他一下說:“哥們兒，等會兒幫幫忙啊?”程向東心想:你借讀的吧?說:“我是借讀的。”那人聽了笑笑，說:“彼此彼此，那算了，各謀生路吧。”

　　監考老師可能是覺得這個考場的學生將來有出息的希望不大，所以監的不是很嚴，學生們也沒有辜負他的一片好意，抄的一片繁榮。程向東不時能聽到有人用筆在桌子上敲打發信號的聲音，吵得他心煩意亂。程向東旁邊的一個學生每一場考試中間都會出去上廁所，可能是覺得在這種水平的考場抄別人的不會有什麽前途，所以出去找外援了。而廁所是個產生靈感的地方，那個考生只要出去上過廁所，回考場後就像打了雞血，筆都停不下。靠窗位置的一個女生頭上扎了很多小辮，每個小辮分別用了不同顏色的皮筋，似乎代表著不同的選項，在給她身後的某個男生傳達信息……程向東像看喜劇一樣欣賞著他們的表演，心說:至於嗎?考試結束前幾分鍾，監考老師抓住了一個已經抄完在那玩手機的倒霉蛋，因為有權力總得用一下。

　　鄧光中午一回到宿舍就唉聲歎氣，醞釀了一上午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地方宣泄，他跟每一個人訴說坐在他旁邊那個女生背影讓人看了是多麽的心神蕩漾，面容又是多麽的讓人心有余悸，估計整個考試期間都在措詞。

　　王磊也覺得考試無聊，他總是可以在別人還沒有做完選擇題的時候就可以放下筆開始休息，不知是聽了誰的建議，抄了一道數獨題在準考證反面，帶進了考場，但可能是因為抄的題太難，也可能是因為第一次做，那道題足足支撐他考了八科才算做完，很好的幫他度過了考試煎熬的過程。

　　考試結束的那個傍晚，天空中飄著雪，但這是一場很受鄙視的雪，甚至沒有偶爾哪個女生失戀從樓上往下扔的撕碎的情書多——當然，現在高中生談戀愛寫的情書數量也是相當可觀的。考完試心情大好的學生們對雪表達著強烈的不滿，怨其太小，那雪仿佛不堪忍受侮辱，突然大了起來。

　　程向東總是天氣越糟心情越好，雖然他考試期間只在最開始見到過葉嬅一次，心情還是明亮愉悅。他因為考前沒有什麽壓力，考完便也沒有什麽如釋重負的感覺。聶至越問他考的怎麽樣，程向東開玩笑說:“大部分問題問題不大。”而在他周圍，考前那一批給別的同學講題的好學生們都在抱怨自己考的不好，說著“這次肯定又進不了班裡前幾前幾了”的話，程向東對這些話很是反感，疑惑他們是真的謙虛，還是怕說自己考的好會激發別人的鬥志追趕他們。程向東對聶至越道:“這個說進不了前三，那個進不了前五，這群人整天都在那裡‘光明正大的偷著學習’，

我看這次咱們班成績最好的人就從十幾名開始好了，前面直接空著。”聶至越笑了笑:“不會的，第一是我。”　　晚自習時，程向東無事可乾，而那些終於不做題的學生又開始預習起剛剛發下的一大堆新課本。程向東不了解高中是什麽情況，初中時發課本都是一次就發一學期的，而二十五中每科都發了好幾學期的。聶至越在寫著他的日記，安寧也終於不做題，跟程向東要了本《青年文摘》看，老師們都去開會了，討論他們分發年貨的問題，順便布置一下學生放假的有關事宜。程向東等人也向鄧光索要了年貨，理由是他作為一舍之長，竟然還有兩個腎。 教室裡也有一些學生在聊天。老刀突然有感情的吟道:“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然後開始凝望著著窗戶，不知道是隻想感歎這兩句，還是後面的內容記不住了在努力想。程向東看了一眼因水汽模糊了的窗戶，上面寫滿了“我要回家”“過年了”一類的話，他看著那些字不覺興奮起來，借著這股“興奮”，給葉嬅寫了一封信:

　　葉嬅:

　　你好。

　　如果你認為我很無聊的話，那你可以不看下面的內容，直接把信扔掉。

　　終於考完試了，等待著寒假。

　　我和你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在學校裡碰見也不會互相打招呼，就像不認識，具體有多少天我也沒數過，也不知道從什麽時間開始的。同學，咱們兩個忽然就不理不睬了，想想真有意思，不過你和我看起來都很適應，至少表面上都是，沒什麽不好的，不知道你對其他初中同學是否也是這樣，我希望不是。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就畢業半年多了，似乎也沒有什麽改變，挺好的。你懷念初中的時光嗎?不過，你好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啊。或許不應該這麽說你，咱倆又不是特別熟。

　　你不必像分析魯迅文章那樣分析這封信，或許你本來就不會。淡日濃情，別無他意，本來就不熟悉的陌生人，你還好嗎?

　　祝

　　健康，快樂

　　程

　　程向東寫到最後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了，通讀一遍後算是理解了為什麽安寧收到的情書都狗屁不通。他趁著“激動”還在，讓安寧在課間幫他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