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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裡1931》第10章 姻緣
  顧植民大驚,他如何也料想不到碼頭竟有人認出自己,急忙回頭尋找,竟見一夥歪歪扭扭穿著檢驗製服的人走過來,為首一人似乎面熟。他仔細辨認,仍然不明所以,那人卻走過來,用三接頭皮鞋將木箱踢得橐橐直響。

  “這裡頭裝的什麽?”

  半路殺出來程咬金,書局的夥計有些驚慌。

  “書、是書……”

  “書?往香港運書?!”

  小夥計豆大汗珠直往下落,顧植民急忙閃到前頭,掏出一盒紙煙,恭恭敬敬給人點上,又將兩塊大洋掩進人家袖子裡。

  “仁兄,恕我有眼不識泰山,敢問儂又如何認的我?”

  那人摸到沉甸甸的銀元,臉色稍霽。

  “你不是廣勝兄弟米號裡的朋友嗎?有幾次去找他喝酒,瞥見過你。”

  顧植民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那群碼頭廝混的無賴,如今套上檢驗員製服,想必是收了洋人的錢,嚴防死守緝拿愛國人士。

  他看後頭幾個人摩拳擦掌,正欲撬開木箱查驗,急忙張開雙手攔住,又將那帶頭大哥拉到一旁,悄聲道:“仁兄,你我都是廣勝的兄弟,不妨實言相告。我這是掙些私房錢,接的私人差事。木箱裡確確有書,但也有英國商號夾帶的瓷器文物……若是強行開箱,弄碎了先不講,如果真翻出英國人的違禁物品,儂到時是查沒呢,還是給他們裝回去?”

  那人聽完最後這句,不禁渾身一凜。英國人開罪不起,到時戳破窗戶紙,大家一並尷尬不講,連收場都難。顧植民趁熱打鐵,又塞上兩個銀元,拍拍他肩膀:“老兄,實不相瞞,這趟差事我賺六塊大洋,拿出四塊請兄弟們喝老酒,等啥辰光約來廣勝,咱們再飲!”

  “好呀,兄弟們也是收錢辦事,抓的是赤色分子,與儂無關!”那人接了大洋,索性攬過顧植民肩膀,兩人勾肩搭背來到跳板處,一聲令下撤了查驗。

  顧植民親眼望著幾個木箱進了船艙,離了碼頭,正余悸未消,突然又有人一掌拍在背後,險些雙腿一軟,跌在地上,回頭看去,卻是戴所長笑嘻嘻看著自己。

  “你小子是個人才!晚上來書局找我,開米絲吹我不懂,但英文教你綽綽有余!”

  ……

  小皮匠聽到這裡,連連讚歎。

  “顧先生,儂也算時來運轉,遇到戴所長這樣的人物,想必很快便能結交不少名流,這華夏書局是否與先施有什麽關系?先生如何就從米號跳去書局,再跳到環球百貨公司呢?”

  “毫無關系。我當時也從未想過從米號去書局,再從書局去到百貨公司。”

  “那這機緣,不是書局給的……?”

  “哈哈,書局給我的不是機緣,而是一段姻緣。”

  “啊呀!我老歡喜聽姻緣了!”

  話說顧植民自從認識了戴所長,便白日在米號做工,夜裡浣洗乾淨,往四馬路書局裡讀書。戴所長是個大忙人,每禮拜有一兩次來書局公乾,顧植民便趁著機會,或中午,或晚上,跟他請教學業。他從ABC學起,兼讀一些中西文化啟蒙書籍。轉眼又是一年,他已覺才能漸長,雖然許多文章仍不甚了了,但也不像從前一竅不通。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民國十五年春天,戴所長積勞成疾,住進仁濟醫院,顧植民聽到消息,但覺得心肝俱碎。他趕去探望,戴所長剛做完手術,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面色蠟黃,他拉住顧植民的手,久久也講不出話來。

  顧植民隻得將眼淚咽入心裡,等出了病房,望見小園裡百花爭妍,生機爛漫,又想起戴所長曾教過“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詩句,頓時鼻子一酸,眼淚盡灑在春光裡頭。

  人間四月芳菲盡。就在滿報紙刊登小楊月樓東京演出《花木蘭》的當天,戴所長無聲無息地去世了。顧植民請了假,前去公墓送了恩人最後一程。戴所長一死,華夏書局盤點帳目,才發現這些年戴所長做了太多慈善,折了不少本錢。

  董事們頗為不滿,委派了一名商人做司理,掌管書局大小事務。書店也換了夥計,盯得甚緊。顧植民失去了晚上聽課的機會,而且再也不便自由出入書店。他隻好攢著工錢,有時買書,有時蹭書,每每趁著午休的空當,便跑到書店,像海綿一般如饑似渴吸收著知識。

  春天剛剛過去,時局愈發不穩,報童的生意一日好似一日。今日聞聽直奉聯合討“逆”,明日便又聽到廣東揮師北伐的消息。雖然看慣了軍閥混戰,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情形,但這次打仗實在與眾不同,整個上海灘都在討論勝敗。顧植民去“一枝香”送米,都被兩位掌櫃拉住,讓他評一評南北兩軍誰會贏,誰會輸。

  “縱觀歷史,無論東晉、南宋,除了洪武皇帝那一次,自古就無北伐成功的道理。何況兵力相較,北方大帥們的軍隊數倍於那國民革命軍, 南方只是雷聲大、雨點小,斷無一絲一毫翻盤的可能。”

  “此言差矣!既然北伐成功過一次,如何就沒有第二次?依我看,那廣州政府軍容齊整,萬眾一心,北洋軍閥號稱聯合,卻勾心鬥角,逡巡觀望,各懷異心,逐一擊破,正在其時——小顧,我講得可有道理?”

  顧植民對天下大勢不感興趣,又不好得罪老主顧,只能敷衍幾句,抽身出來。看看正是午飯時分,七月烈日當空,想來店裡也無甚生意,不如趁這個機會,去華夏書局翻翻書本。想到此,他頂著日頭,沿四馬路朝西,輾轉到了書局門口。剛推開門,便聽風扇呼呼作響,直將溽熱暑氣吹得一乾二淨。

  書局的活計姓董,是直隸漷縣人,講一口京腔,見顧植民進門,不禁揶揄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顧大老板!都說你們上海話鮮明,把佔便宜講成‘揩油水’,我看顧老板揩的倒不是油水,揩得卻是油墨吧?”

  顧植民不理他,徑直去三層,打開一本新翻譯的書。正看得入神,忽然清風徐來,但覺陣陣幽香在空氣裡盤旋,他渾身一震,這分明是那天在先施百貨門口邂逅的百鳥朝鳳的奇香!

  斯香猶在,斯人亦不遠矣!他連忙放好書本,噔噔蹬便衝下樓,只見小董獨自一人在櫃台前劈裡啪啦打著算盤,連忙問方才是否有客人進來。

  小董茫然放下算盤,盯著顧植民,如同盯著怪物一般。

  “什麽客人?店裡只有你一個客人,算上我也只有兩個人——你讀書發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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