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說的沒錯，清洗派出所的門面是徒勞的。

　　在這樣灰塵滿天飛的情況下，清洗好的門面，用不了三天，又變灰了，別說門面，就算是辦公室和宿舍，那些灰塵也總是擦不乾淨，這些煩人的灰塵無孔不入，鼻子裡、嘴裡，如果細細一想，在這樣灰塵環境中，肺未免是遭罪的，不過教導員許文林說，這是一座堡壘，人是活物，人要抵抗住風沙的侵蝕。

　　左東亮並沒有放棄對門面的清洗，他只要一覺得單位的門面髒了，就主動拿著水槍呲呲，就好像是小孩兒戲耍一樣，一開始別人覺得，左東亮是年輕人剛進單位精力過剩，想表現，可當他堅持了半個月下來，大家都閉嘴了。

　　時間能磨滅一切，包括流言蜚語，而且時間通常不會太長。

　　左東亮這半個月下來，都沒有跟著出過警，期間也沒有回過家，輪到他休息的時候，他都是在宿舍或者辦公室待著，家裡人問他為什麽不回家，他都以路途一個半小時為由說不想回家，他休息的時候並沒有閑著，他嘗試著和這裡無孔不入，無窮無盡的灰塵做戰鬥，他不但打掃自己的宿舍和辦公室，就連其他領導和同事的宿舍和辦公室，他也一並打掃。

　　“這就像調適一個程序裡的漏洞一樣，而且總是有調適不完的漏洞。”

　　一開始，同樣有人對於左東亮這種積極得再大家看來用力過猛的行為指指點點，不過這半個月下來，他們都變成了讚揚。

　　大家都知道左東亮是城市出身的孩子，而不是鄉村出來的，能有這樣的毅力，著實都是他們沒有想到的，而且他並不是軍人、警校出來的，能有這樣的習慣，這著實也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時間能造就一切，包括良好的習慣，時間也不會太長。

　　高宇對左東亮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開始，他每天都煩左東亮拿著水槍去呲呲派出所的門面，可現在，他不時的也會跟著左東亮拿水槍呲呲了，不過他不是跟著左東亮洗門面，而是洗警車，他覺得洗警車比洗門面更有意義。

　　而且和他一個宿舍的左東亮，總是把被子折成了方塊被，把床單拉得很整齊，這讓之前一腳蹬，被窩亂哄哄的高宇開始有了疊被的習慣，盡管疊出來的被不是方塊被。

　　今早班前會散了之後，剛來上班的所長史軍說:“小左，今天跟著我們去現場維持秩序，你來負責開車。”

　　“我不會開手動擋……”

　　“沒事兒，你得學會開，我讓高副教你，否則以後怎麽出警，咱們輔警同志是不能把控方向盤的。”史軍說完，便拿著筆記本離開了，今天是區分局的全局工作會議，他這個主管領導免不了要參加。

　　自從駕校出來之後，左東亮就一直開著家裡的自動擋車，沒有再開手動擋了，這幾年下來，他幾乎都忘記了如何換擋，如何上坡起步。

　　“開慣了自動擋，忘了手動擋怎麽開了，你得注意換擋時機，咱們這桑塔納車況本來就不好，你可別拖檔啊?”高宇一邊拉安全帶，一邊說，他現在手裡拿著一個版本，活脫脫像一個駕校教練。

　　左東亮聽到高宇說拖檔，他就好像聽到拖後腿一樣，心裡不是滋味，他看到警車上檔把上磨損得已經看不見檔位示意的檔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左東亮倒是沒有忘記點火這道工序，可來到了掛擋這個工序之後，他就躊躇了。

　　看著左東亮手握方向盤，高宇說:“掛擋呀。

”　　左東亮弱弱的說:“我不知道檔位……”

　　“大哥，我這來跟你上一堂警車教學課咯，踩離合，看我掛擋給你看。”

　　“一擋，二擋，三擋，四擋，五擋，倒擋，倒擋在最右下方，記住，倒擋得先按下去。”高宇一邊熟練的掛擋，一邊教學。

　　“什麽時候換擋?”左東亮問了一個小白都不會問的問題。

　　“合適的時候換擋就行，一般來說就是最大扭矩將要釋放的時候，這輛車三千轉左右你就可以換擋了，別耽擱時間了出發吧。”高宇說著，微微倒抽一口涼氣。

　　出警的位置在龍街鎮周邊的大棚蔬菜種植區，那裡村民將會和開發商進行第二輪的談判，鑒於第一次談判的時候，雙方因為權益問題發生了爭執，甚至大打出手，當時龍街鎮鎮政府的工作人員還有人受傷，不得不報警了。

　　“換擋換擋！你車速上來了怎麽不升擋呢，這車開的一闖一闖的，難道你沒感覺到嗎?”

　　“降擋降擋！前面有大車你踩了刹車之後就要降擋呀?”

　　“大哥這車起步，要重新掛一擋了。”

　　高宇像個脾氣不太好的駕校教練一樣教左東亮開車，這些鄉鎮路路況複雜，別說開這手動擋，就算開自動擋，這開起來也也費勁，不過，在車發出了無數次因為拖擋而造成的變速箱齒輪摩擦聲之後，他們總算是來到談判現場。

　　短短半小時不到的車程，連左東亮自己都覺得累，愣是開出了長途汽車的感覺。

　　“媽呀，我都快暈車了，左東亮，下次公乾你一定得去，得練車啊，這不練怎麽出警，你總不能讓咱們輔警來開吧?”

　　注視著前方的左東亮並沒有回答，而是指著前方說:“高副，我看他們怎麽情緒不對勁啊，感覺又要乾上了。”

　　“走吧，我們要做最難做的群眾工作去了，待會兒你別亂說話啊，機靈點，這種情況之下，說錯話那就是火上澆油。”高宇說著，從後座拿了一套單警裝備給左東亮。

　　身著迷彩服的那群人，顯然就是村民，而西裝革履的那群人，顯然就是開發商，作為最容易鬧矛盾的兩個群體，他們在權益上自然是不肯相讓，鎮政府的工作人員早就來到現場協調，可效果看起來不理想，村民依舊在和開發商相互嘲諷，有些讓人擔憂的是，村民們手上拿著鋤頭、鐮刀之類的農具，而開發商，竟然拿著棒球棍和高爾夫球棍，大有械鬥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