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過。”宋誠頷首。
那一日,他知道了自己的年少輕狂是多麽可笑。
也是那一日,他失去了此生之中至關重要的人。
宋城的目光黯淡了一瞬,複又變得平淡。
他收起北鎮撫司妖魔錄,將顧九齡拉起來,拍了拍他肩膀上的塵埃,緩緩啟唇:“小侯爺,現下當做之事,便是養精蓄銳。待到修行足夠碾壓那甲相大妖,侯爺再去為家族報仇。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顧九齡緘默一瞬,頷首應下:“好。”
終有一日,他會手刃仇人的。
這些日子,愉妃前思後想之後,終於願意幫助宋誠緝拿沈珣。
她拿出了苗疆秘術,給出了沈珣的蹤跡,宋誠迅疾帶人親自前去追擊,留下沈琮和有官位的幾個錦衣衛守在長安,以防萬一。
彼時,凌君寒帶著紅妝百裡走進皇宮,求娶長樂公主沈朝。
景元帝見郎有情妾有意,便大手一揮,賜下聖旨,命欽天監則良辰吉日完婚。
三月中旬七日,沈朝和凌君寒大婚。
那一日,沈朝身著凌君寒親自繪製的鳳冠霞帔,被沈琮背著,一步一步走出皇宮。
“嬌嬌,哥哥祝你舉案齊眉,白首偕老。此去經年,錦繡萬裡河山,讓凌家慕楓陪你看遍。今日,哥哥代替皇兄,送你出嫁。”沈琮背著沈朝,緩緩道。
這熟悉的聲音和容貌,聽得沈朝不自覺恍惚,以為是那個溫潤的太子哥哥回來了。
想起那個將自己捧在骨子裡疼愛的太子哥哥,沈朝目光微微一紅。
“多謝七皇兄。”沈朝小聲啟唇回他。
沈琮但笑不語,只是眼眶有了一分微微的紅。
皇兄,若是你在的話,你給嬌嬌的叮囑一定會比雲遮還要多吧。
這一日,長樂公主紅妝百裡,乃是天朝建國以來,第一場公主盛嫁。
場面之壯觀,為無數人讚歎羨漾。
願這對金童玉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獨孤筱雨看著這盛大的紅妝,眼中充滿了向往的神色。
“鶴七,這就是中原的大婚嗎?”她指著遠去的八抬花轎,眼中湧動著不明意味。
“回公主,是。”鶴七垂眸,緩緩俯首作揖。
“以後,你也會這麽娶我嗎?”獨孤筱雨笑盈盈地問。
鶴七一怔。
娶……她?
他再度垂眸作揖:“公主打趣鶴七了,鶴七不過一介影衛,配不上公主尊貴之姿。”
“真沒意思。”獨孤筱雨撇了撇嘴,不再搭理這木頭一樣的人兒。
四月上旬六日,沈蕭氏誕下沈瑨遺腹子。
雖不足月,景元帝仍興高采烈地大赦天下,並親自為他取了小字平安。
與此同時,景元帝又下詔將之立為皇太孫,請來名儒顧炎武為之太孫太傅,並賜封地長安城。
是了,景元帝將整片長安城作為封地賜給了自己的嫡長孫,此乃史無前例之舉,由此可見他對這個皇太孫的喜愛程度。
可是這一舉動,也引來其他封了王的諸位皇子不滿。
當然,沈琮除外。
在小侄子誕世的一刹,沈琮便將打造好的黃金長命鎖送了過去——這裡頭他加了天地靈氣,可以灌養侄子孱弱的身子,也可保他平安長大,不會年幼夭折。
同年五月上旬九日,貓鬼驚現突厥燕京,圍城滅殺內裡殘存的中原百姓。
突厥王還受著後金和匈奴的牽製,
沒有太多兵力,只派遣一支十萬的精銳騎兵前去援助燕京。 哪料不知怎的那騎兵臨陣叛變,殺了掌權的將軍,聽從一個鬼面黑袍的調遣,朝東邊天朝長城攻過去。
彼時的天朝長城正在建立,將士不多,大多都是修築長城的奴隸。
這一支騎兵以猛烈攻勢攻克長城,以幾乎全部將士和奴隸人頭祭天,立誓要直搗黃龍。
而後開始騷擾天朝西疆。
當這戰事傳到長安的時候,已是一天之後了。
景元帝勃然大怒,將獨孤筱雨囚禁起來後,當即詢問朝中誰人前去驅逐突厥大軍。
朝堂一片緘默,楚王和齊王倒是躍躍欲試。
彼時,沈蕭氏身披甲胄從東宮趕來,表示願意上戰場。
“兒臣夫君曾憾,未收燕京之地。今朝兒臣願代夫君,率軍前去支援,順道取回燕京之地,懇請父皇成全!”沈蕭氏俯首作揖,行著正兒八經的軍禮,面上全是肅穆之色,不見一分玩笑。
也是到這一刻,景元帝適才驚覺,他這個兒媳婦是將門之後,也曾是上過戰場的女將軍。
今日,她請願出戰, 不僅是為了保家衛國,更是為了雲濟收復中原之地的夙願。
可是沈蕭氏,她還有小長安。
此一戰甚是凶險,甚至有可能一去不複返,所以他才會在朝堂上詢問誰人自願出戰。
景元帝目光漸紅,躊躇一瞬,正準備拒絕沈蕭氏,後者卻直直跪在了大殿之上,叩首三拜:“懇請父皇準允兒臣,代夫君出戰!”
這一刻,所有人緘默,乃至齊王和楚王。
皇位固然暗暗爭,但是太子皇兄,是他們兄弟都敬仰的兄長。
所以皇兄的夙願,他們一定會尊重。
也是因此,在這時他們都選擇了沉默,不再同沈蕭氏搶話說要出征。
景元帝看著她堅決的目光,眉頭蹙緊,蹙了許久,這才慢慢頹唐著垂了眼睫:“好。”
當沈琮知曉沈蕭氏要領軍出征的時候,她已經在城門口點兵,要離開長安了。
“皇嫂,你荒唐啊!你叫長安怎麽辦!”沈珣一步來到沈蕭氏前面,蹙眉看著一身戎裝的後者。
“阿琮,嫂嫂要去完成你哥哥的夙願。那也是我爹爹的夙願,是曾經失去那片土地,閉了眼睛也看不到它回歸我華夏漢人懷抱的老一輩臣子百姓的夙願。”
沈蕭氏微微一笑,眼睛清明而堅毅,“這一戰,我為他們而去。”
她側眸看了看那柄紅纓長槍,目光微微一深。
這是沈瑨的兵器,伴隨他戎馬四方。
現在,她要帶著它,去完成他的夙願。
哪怕,讓她獻身戰場,魂隕西方,她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