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巴……你要做什麽?”
渾身酸痛。
明明意識十分清醒,可丈卻絕望地感到,全身動彈不了分毫。
巴俯下身,伸手輕輕摸了摸丈的臉,柔聲道,“抱歉,丈大人,請原諒我。”
丈何等聰明,立即明悟,“你想讓我複歸常人?”
巴輕輕點頭。
“可你明明說過,會幫助我斷絕不死,然後你在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的,”丈掙扎著道,“你為什麽要騙我?我……不是你的主人嗎?”
“抱歉。”巴低垂著頭,讓人無法看清她的神色。
說著,她從懷中取出常櫻之花,輕輕從中摘下一片花瓣,笑道,“葦名的那株經過我們嫁接的常櫻之花,現在應當已經開花了吧?”
丈:“……”
“它一定十分好看。那株花,象征著我們源之宮和葦名之間的良好關系,”巴讓丈枕在自己膝蓋上,輕輕抬起他的頭,將常櫻之花喂進去,輕聲道,“可惜我再也看不到它開花了。”
“巴。”
丈努力開口,想說些什麽,可正當這時,他忽然感到臉龐傳來一絲微涼。
某種像是眼淚一樣,晶瑩的液體,滴在他的臉上。
正是櫻龍的眼淚。
“還差最後一步。”
巴輕聲念道。
放下丈,起身後退一步,拔出不死斬。
嘶——
忽然,這把赤紅的武器,發出猶如渴血一般的嘶吼。
“你也在等這一時刻嗎。”
巴靜靜道。
她閉上雙眼。
想起那一晚。
他們初到葦名,在葦名一心居室外的一片空地,那位她發誓要畢生守護的主人,丈,正坐在一棵大樹下,輕輕撥動著琴弦,她則赤著足,在月光下伴隨丈的旋律,輕輕起舞。
那一晚的月色,格外動人。
“巴,葦名……真是一個好地方呢。”
“是啊,這裡的景色很美,百姓也都心地善良,如果條件允許,真想和丈大人,在這裡永遠生活下去啊……”
嗖。
一道冷風吹來。
巴的思緒,回歸現實。
輕輕揮起武器,巴輕聲道,“永別了,丈大人。”
嘶——
鮮血飛濺。
巴倒在地上。
“拜淚”,即“不死斬”,這把只有龍胤之子的契約者才能完全發揮出招式的武器,如今卻渴飲著巴的血液,變的越發鮮紅。
像是在控訴,又像是在慶祝。
丈看著巴。
張口。
可卻沒有發出分毫聲音。
於是。
丈隻好掙扎著爬向巴,來到她的身旁,將臉輕輕貼在她的身上。
盡管剛剛死去。
可,巴的身軀卻涼的嚇人,就像是被放置在冰窖中儲存多時一般。
“……”
丈閉上眼。
“巴,這本書中講的故事好有趣,你快過來看看。”
“抱歉,丈大人,我不感興趣。”
“啊呀,巴!!你怎麽老是這樣,不要老是苦修,這樣多沒勁啊。”
“抱歉,丈大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切,算了,巴,你不感興趣也沒關系,我念給你聽好不好?”
“丈大人……”
“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
丈回想起。
初次乘著船趕到葦名時,
那一天的霧,很大。 小船上。
只有他和巴二人。
從源之宮順流而下,心中滿懷對未來的期待。
然後。
便看到了因為他們的“不死”,而身患龍咳的人們。
以及,更多……
“巴。”
丈回想起,在他的小時候,曾經看見過巴在湍急的源之瀑布下,練習自身技藝,她那高超的技藝,讓她就好像在源之瀑布下跳舞一樣。
她舞蹈著,就好像那時,天空中的漩渦雲一樣。
飛渡漩渦雲。
“巴到死都在保護我……”
丈輕輕念著,伸出右手拿起不死斬,可卻因為不死斬太重,舉了一下,竟然沒能舉起來,於是隻好用兩隻手來舉,可在怎麽說,丈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孩子,縱然用盡全身力氣,也依舊沒能抬起這把武器。
“……”
輕輕歎了口氣,丈躺在巴的身旁,接著調整了一下姿勢,試圖讓不死斬的刀鋒,對準自己的脖頸。
“巴死了,她是為我而死的……”丈輕聲道,“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主人……”
輕輕轉頭。
在不死斬鋒銳的刀鋒下,丈的脖頸已經流出一絲血跡。
看著巴姣好的面容,丈笑了,他咧嘴道,“巴,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對嗎?”
“看,我流血了,這證明我終於可以和你在一起了,”丈輕輕說著,“……真是,太好了。”
……
葦名城。
遺塚。
“一心大人,這合適嗎?”
永真小聲問道。
“為什麽不合適?”葦名一心看著面前,一大一小兩個墳頭道,“這顆樹,是通過他們帶來的常櫻花枝嫁接而成,便是為了紀念他們而存在的。”
“我還是無法相信, 巴大人已經不在了。”
弦一郎輕聲道。
此時的他年紀尚小,看起來最多只有十幾歲的模樣,讓人根本無法相信,他將在幾年以後,成為繼葦名一心後的,新的葦名之光。
“怎麽?”
葦名一心回頭問道。
“我有些想她了,”弦一郎輕聲道,“感覺上次她教我習武,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葦名一心不置可否。
“一心大人,我還是想問,巴大人死了,按理說丈大人已經複歸常人,你為什麽要……”永真說著,忽然面色一變,“難道說?!”
葦名一心平靜道:“沒錯。”
“可?”
“距離他們二人去往仙宮,到現在已經過了一百多天,他還是沒有回到葦名,這就是證據。”
“也許是回了源之宮?”弦一郎問道,“他不是原本就是源之宮內的人嗎?”
葦名一心道:“他確實是源之宮的人,可他沒有帶回,貴族們需要的“櫻龍信徒”。如此,在貴族們眼中,他就是一個叛徒。丈絕對不可能回到源之宮。”
弦一郎不在說話。
“他們死了以後,龍胤之力應當就永遠消失了吧,”葦名一心為二人的墓碑和身後的常櫻花樹澆上葦名酒,輕聲道,“……你們要恨,就恨我吧。”
……
同一年。
晚些月份。
平田家,一位嬰孩出聲了。
其名,平田九郎。
而在以後,人們更習慣稱他為,“禦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