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源界功法萬千,但無論修行何種功法,當真人碎丹成嬰之際,因為真人之軀已經不足以承載真君境的強大法力,都無一例外要凝聚外道法相,其後再以提升法相形體,來承載自己日益增長的強大法力。
碎丹成嬰,凝聚法相,就是利用觀想之法,將識海中碎裂的金丹法元重塑成外道法相,既然是觀想,那就必然有對象,而整個玄源界所有修士能觀想的對象就是界源催生出來的八百先天生靈。
這八百先天生靈是在源初界還未分為四塊大陸時,就已經誕生的遠古存在,它們不但與天地同壽,與日月爭輝,同時還永生不死,萬古不滅,可以說在遠古時期,他們就是這片天地的主宰。
約十二萬年前,鎮天大帝洛神雲橫空出世,率麾下八大家族蕩平玄源界千萬異族,一統寰宇,以聖仙絕境登人王之位,宣告人族為玄源主宰,其後開創大周神朝,於神州立下五等門閥仙製,讓一片混亂的神州重整秩序,得享太平數萬年,立下不世功績,可謂古往今來第一大帝。
但在大周神朝一統寰宇的初期,如此豐功偉績的鎮天大帝依舊難逃世人猜疑,世人皆傳是有八百先天生靈相助,他才能如此順利的蕩平玄源界,鎮天大帝何等胸襟,面對這些流言自是一笑了之,不當回事了。
世間萬事萬物朝夕輪轉,生死交替,既分陰陽,自也分善惡,連八百先天生靈也未能逃脫這個定理,其中魔道五祖就是這八百先天生靈中,最邪惡也最強大的五個,五祖本就以生靈邪念血氣為食,洛神雲蕩平玄源界萬千異族,重振秩序,開創太平盛世,在人族眼中是聖賢不假,可在他們的眼中,無疑就成了肉中刺眼中釘了。
於是乎為了對付鎮天大帝,十一萬年前,魔道五祖與他們麾下的先天生靈,利用日漸崩壞的人心,在人間到處扶持自己的勢力,蠱惑攛掇世人起兵,反抗鎮天大帝,禍亂人間。
“血靈聖宗就是在這個時期誕生的,其背後就是魔道五祖中的血祖楊眉,也就是此刻你們眼前這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者!”
玉鼎真君全然不理會其他人眼中的異色,將八百先天生靈以及大周神朝的遠古舊事娓娓道來,說出血祖楊眉四個字時,眼神中頓時閃過了一絲攝人的寒光。
此刻法陣已經完全撤銷,外面的十大真君已不知不覺分站在三個方位,分別是玉鼎真君和身後的洛金虹、洛雍勝、洛雍懷一方;蔣怒舟、煉九焚、還有在療傷的紀梵音一方;以及此刻離楊眉法相最近的黑怵、金厲、血影三大妖王一方。
三方此刻互為犄角,彼此之間涇渭分明,神色浮動顯然心中都在悄悄盤算著什麽,只有玉鼎真君一人面色如常,仿佛什麽都沒看到般,繼續侃侃而談。
畢竟都是距今已有十多萬年的舊事了,不光其他人,就連洛金虹也是第一次聽到祖先的舊事,神色微微有些激動,似乎還想聽更多一些,開口詢問道:“那後來怎麽樣了!”
玉鼎真君語氣睥睨,面帶一抹傲色,道:“當然是失敗了,一群蛇蟲鼠蟻、宵小之輩,縱是聚集在一起,又如何能撼動大周神朝半寸!他們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鎮天大帝。
鎮天大帝以神州為界,五域為疆,引萬界仙元,布下七階鎖天誅仙法陣,魔道五祖,連帶著他們麾下的先天生靈,乃至那些選擇中立旁觀的先天生靈,八百先天生靈都被一並鎮壓封禁,大帝親手給他們施下封界法印,全都關押在神閻界外天,永世不得翻身!”
神州為界、五域為疆、引萬界仙元、鎖天誅仙法陣,這些東西盡管眾人都聞所未聞,但卻並不妨礙他們心中的震驚,眾人都是真君,對法陣或多或少都是有一定了解的,五階法陣是東極海有史以來,出現過得最高級別法陣,還是兩千多年前鴻海聖君抵禦天妖府時發生的,那是足以限制聖君大能的法陣,足以抵擋聖仙巨頭的六階法陣他們見都沒見過,七階那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想到這裡,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轉過頭,看向還閉目盤膝端坐在空中的楊眉法相,盡管他從出現在現在沒有動彈過一下,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人感覺不出一絲威脅,但眾人神色中還是染上了一抹深深的凝重。
畢竟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當年可是能讓一代狠人洛神雲,都不得不用七階法陣去對付的狠角色。
此刻眾人中,面色最沉定的倒是蔣怒舟,看到其他真君因聽到玉鼎真君那些話而變得有些驚懼的臉色,頓時輕笑一聲,看著下面,露出一絲不屑道:“這又不是血祖楊眉本尊,不過是那鄭石橋用十億怨靈血氣,強行凝聚出來的血祖法相而已!”
洛金虹聞言,面色也略微松弛了,點頭讚同道:“初入真君之境,法相最多不過百丈,縱是真君初期極境法相也不過千丈,十億怨靈血氣何等龐大的能量,這尊楊眉法相膨脹到十五萬丈也不奇怪,只是如此恐怖的法相凝聚出來,他那不過元嬰修為的神魂識海也不可能控制的住,不過死物罷了,確實不用擔心!”
所有人聽到這話明顯都松了一口氣,唯獨玉鼎真君眼神低垂,繼續看著楊眉法相,嘴角倏然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稍縱即逝,快的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三位,你們還在等什麽?”
就在這時,蔣怒舟先是轉頭看著三大妖王,突然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話音剛落,恐怖的法相之力從身體內湧動出來,一尊高萬丈,頭戴冠冕,宛若火中帝君的先天火行法相虛影,驟然在其身後凝聚,他的目標……竟是紀梵音!
還未恢復傷勢的紀梵音,本來在剛剛蔣怒舟對三大妖王開口的一瞬間,臉上就閃出了一絲狐疑,老祖紀通天明明交代過,鄭石橋魔功圓滿之際,第一時間要通知他過來才對,還沒來得及開口質詢,蔣怒舟居然就對他出手了!
紀梵音也不是傻子,看到蔣怒舟的動作第一時間就知道情況發生變化了,第一時間取出紀方印,想給紀通天傳訊。
可沒想到,蔣怒舟根本就不給他機會,身後法相驟然凝實,一炳赤紅色靈劍從識海飛出,正是他蔣氏的傳族極品靈器焚寂,八道直徑約五裡的火焰長龍由法相之內傳出,瞬間就經由四面八方轟擊在紀梵音的身體上!
一口逆血噴出,紀梵音本就已經重傷了的軀體,此刻更是雪上加霜,臉色煞白,抬頭看著蔣怒舟神情中滿是驚懼,兩人的實力相差太大了,他甚至連自己的七情神音法相都沒來得及凝出,整個人就被控制住了!
然而,最讓他感到驚懼的並不是此刻自己被蔣怒舟給控制住,而是蔣怒舟……他跟天妖府串通在一起了。
天妖府的三尊大妖看著這一幕,沒有絲毫意外之色,金厲血影兩人臉上更是生出一絲邪笑,唯有黑怵面色沉穩,朝著蔣怒舟點了點頭道:“多謝真君了,那我們就開始了!”
“哈哈哈哈哈……”
蔣怒舟剛想點頭,被他控制的紀梵音此刻卻發出一陣狂放的笑聲,陰狠的看著他咬牙切齒道:“蔣怒舟,你這個反骨的孽畜,敢跟天妖府串通在一起,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以為我通知不到老祖,老祖就不清楚這裡發生的事麽,你們敢動鄭石橋一下試試,老祖一定會把你們全都殺光……殺光!”
“你是說…………鴻海血印?”
然而蔣怒舟的一聲輕笑,讓紀梵音的笑容瞬間就凝固在了臉上,緊接著他就看到蔣怒舟雙手一翻,身後的火行法相雙眼中頓時射出兩道玄奧的血色神光,徑直印在了楊眉法相的頭頂。
血光滲透進楊眉法相的眉心之後,一枚血液狀的鮮紅印記逐漸被牽引出來,一直等完全離開了楊眉法相的額頭,才消散在空氣中,化作一縷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會我紀氏一族的鴻海血印法門?”親眼看到老祖親自種下的鴻海血印被解除,紀梵音整個人都愣住了,這鴻海血印是他紀氏秘傳,是真君才能修煉的一門珍貴法門,在百萬裡之內,下印者都可以瞬間趕到被種印人的身邊。
這道法門,他紀氏從不外傳,蔣怒舟怎麽可能會?
“你倒是沒臉沒皮,鴻海祖師的獨創功訣,怎麽就成了你紀氏一族的法門了!”
聽到蔣怒舟的這句嘲諷,紀梵音自知理虧,頓時就啞口無言了,看著三尊大妖已經站到了楊眉法相的頭頂,臉上已經出現了一抹黯色,他知道老祖紀通天也想要鄭石橋這具修成楊眉法相的身體,可此刻他自己被控制住,鴻海血印又被解除了,老祖的希望只怕是要落空了。
“怨靈飼魔,冥海渡舟,迎老祖聖軀!”
黑怵、金厲、血影三大妖王站在楊眉法相頭頂,同時口念法決,強大的妖力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徑直落下爾後穿透地面,一直延伸到北寒島下方的海域,仿若一股無形波紋同時在空中和海中朝著四周擴散,所有人的意識都仿佛短暫停滯了三五息時間。
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但除卻三大妖王之外的另外七大真君,此刻眼睛全都死死盯著北寒島下方的海域,顯然他們的視線都能透過陸地,看到下面那尊恐怖的龐然大物!
而三大妖王此刻臉上就滿是喜色了,就連一直頗為沉穩的黑怵,都露出了一絲激動,他們什麽都沒做,只是身形一縱遠離了血祖楊眉的法相,回到與蔣怒舟等人差不多高度的位置上,然後和其他真君一樣,低頭看著下面。
一陣地動山搖突然從地底傳來,整個北寒島開始了劇烈顫抖,先是一聲低沉詭異的未知吼叫從海底傳來。
然後,一顆明明有百裡寬,卻瘦成皮包骨一般的蛇頭從地底破土而出,一下子就衝垮了方圓三四百裡的陸地,它光是嘴裡的那顆獠牙就有七八十裡,只露出半個蛇身屹立在大地上就無比駭人了,真不知若是全貌出來會是什麽情形。
它明明渾身沒有一絲妖力波動,可一出現就讓三大妖王顫栗不止,神色中既有喜色也有懼意,它頭顱乾癟血肉宛如腐爛了一般,只剩下一層皺巴巴的表皮,一雙眼睛是死灰色,明明沒有任何活物的跡象,但自他破土而出之後,視線就一直盯在血祖楊眉的身上,就這麽過了十余息,仿佛是忍不住了,一個縱身上前,顯然是想要吞下正在盤膝打坐的楊眉法相。
蔣怒舟到此刻才真正算是覺得塵埃落定了,嘴角微微露出一絲放松神色,看了楊眉法相一眼,沉聲道:“也不枉我花了近十億怨靈血氣來養這個廢物了,總算派上些用場了!”
紀梵音被他控制在腳下,知道老祖紀通天奪舍已經無望,聽到他的話,頓時怒罵道:“蔣怒舟你這個無恥小人,與天妖府合謀欺師滅祖,枉我老祖待你如親子,想不到你竟是這等狼心狗肺之輩!”
不料蔣怒舟聽了他這話頓時露出一絲冷笑,表情陰森,咬牙切齒道:“待我如……親子,我當年一突破真君,那個老東西為了提防我,立馬就給我下了鴻海死印。
說到底老東西心裡還是將我當成棋子, 想讓我帶著蔣氏老老實實發展宗門,供養你們紀氏這群廢物,我這些年可是如履薄冰啊,生怕自己就如這鄭石橋一樣,被他敲骨吸髓,等那天沒有利用價值了,也就沒了活命的資格了!”
說起這件往事,蔣怒舟顯然心有余恨,如果說鴻海血印是用來追蹤保護他人的瞬息法門,那麽鴻海死印就是控制他人生死的不二手段,之所以他這些年被紀梵音無數次挑釁,都沒有抵抗,就是因為紀通天的這道鴻海死印!如今,他敢如此行事,自然代表那鴻海死印的威脅,已經解除了。
說到最後那句話時,蔣怒舟好像對鄭石橋也產生了一絲同情,低頭看了他一眼,可就是這一眼讓他身體猛地一震,眼神中露出一絲駭然之色。
“利用我,你們也配?”
所有人的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頓時身體一震,全都緩緩低下頭,瞬間面色和蔣怒舟一模一樣,全都變了!
唯獨玉鼎真君一人,依舊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面容,似是早有預料一般,瞳孔中閃過一道幽色。